第182章 三场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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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桑刚不在跟前，转身诊治了几个最简单的中暑病人，结果一回头就见小车气成这副样子。
她一直觉得小车是钱家孩子中最温雅的，长大后一定是温润的君子，第一次见他这样动气。
结果做徒弟的气鼓鼓像蛤蟆，做师父的反而一脸释怀和安慰。
关键是师徒俩面前还立着个在愤怒中迷茫的药王后人，画面就让人很费解了。
王神医抚了抚小弟子的脑袋，让他继续给别的病人诊病，他自己也没闲着，一边抓药熬药，半晌才幽幽说了句：“你就是存着这个心思，那年，才改了病人的诊治结果……”
他眼中又泛起一点泪光：“你这一改不要紧，结果我以为，我以为是我的药方错了……后来我一家人，都在那场霍乱中都丧了命……”
说到痛心的陈年往事，王神医整个人又乱了。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可也叫人听懂了大半。
一旁小车扇风炉的手都停了，林桑也瞪大了眼睛。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还是几乎灭门的惨事，她得缓缓。
林桑和小车娘俩接受无能，孙大夫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被惊得连退了好几步，嘴里喃喃地：“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是他们，是他们……”
药王后人本来被众星拱在中间，这一退就撞到了人，脚步虚浮得要跌倒。一位大夫赶紧扶住了他：“孙大夫，你这是怎么了？”
谁知孙大夫像中了蛊似的，只专注于念叨那句“不是我”，祥林嫂附体似地念叨了半天，一转身就想跑。
林桑拦住了他的退路。
“孙大夫，你要去哪？王神医问你话呢，怎么，做了亏心事，不敢面对苦主了？”
她虽然对小车说过，这是神医师父的伤心往事，不要主动去碰触。但事情已经逼到了眼前，王神医也想弄清当年的事。
灭门惨祸无论对谁都是泼天大祸，有的人一生走不出来。
怪不得他之前会那样心灰意冷，听着还跟医疗失误相关，这对于一个神医来说更是无法面对。
到了暮年王神医还能从这样的惨事中走出来，除了先人那本医书和小车这个弟子治愈了他，更多还是因为他自身的坚韧和悲悯。
林桑肃然起敬，所以更不能放过背后作恶的。
陷入自我怀疑的药王后人被林桑狠狠一推搡，几乎跌到王神医面前。
对方的眼神刺痛了他，孙大夫看上去就快原地炸裂，一个劲摇头摆手。他逃避，林桑却不打算放过他，指着他厉声道：“孙大夫，你不敢承认，就是你对不对，害死了王神医一家人！”
这话太震撼了，身边围观的其他大夫和志愿者们都围了过来，就连刘兵曹都被吸引了过来，四下一片不可置信的嗡嗡声。
林桑不清楚当年发生的细节，但从他们只言片语中，盲猜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孙大夫也许不是主犯，但一定是知情者，趁他心绪紊乱，必须要下一剂猛药。
她不是大夫，但偏偏会开药，这剂药不仅够猛，她相信已经对症了。
果然孙大夫大叫一声，猛地抱住了头大喊。
“王大夫，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当时确实已经先我一步治好了那位病人，那场比试是你赢了，可是那个人，那个人叫他不要出现的，让你以为他已经病发身亡……”
事情果然是这样，王神医点点头，眼泪顺着皱纹都藏到了长须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前些天我见到他就知道了……”他悲哀地摇摇头，“这事怪我，要是我能坚持自己是对的，就不会，不会……”
林桑跟小车对视了一眼，事情这下基本明朗了。
那个病人就是王宽的爹，他当年得了霍乱，被王神医救活。事情就是这样巧，当年王神医救了当爹的，神医弟子又救了他的儿子。
怪不得小车说，当时在酒楼见到王神医出现，小车父母惊得差点一个跟头摔下去。
林桑心中冷笑，做了亏心事，能不心虚么。
明明王神医治好了他，该出现的人却诈死躲了起来。可能是孙家药王的名头太盛，也可能是没救活病人让他自我怀疑，总之，王神医更改了医治霍乱的药方。
至于后来为什么会祸及神医全家，林桑不知道，小车也不清楚，他只听药童说过，不久后神医师父出诊回来，发现一家人都死于霍乱。
他改了原本对症的药方，少了几味救命药材，一家人才没救过来。
后来的事，就像王神医说的，不能将错都怪在别人头上，但那个阴谋阻止王宽爹出现的人绝对不无辜。
林桑不打算放过孙大夫，她一把抓住他，眼神越来越冷冽。
“好一个药王后人，孙大夫敢做不敢当。医者间的切磋比试很常见，可是你输不起，就用了这样下三滥的法子来赢比赛。你间接害死了王神医一家人，有什么资格称自己是药王后人！”
她每说一句，孙大夫就退一步。
他是个大夫，虽然没有遗传到先人出神入化的用药本领，终归没全抛了慈悲之心。
他无法直面这样卑劣的自己，更无法面对自己间接造成惨事的事实。孙大夫虽然比王神医年轻，同样也是名老者，这一下心理防线被林桑一步步击碎，很快溃不成军。
可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一直摇头企图否认：“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林桑一步步追问：“你说不是你，那么是谁，你肯说出来，大家才信你。”
孙大夫茫然看着众人，大家也都目光灼灼盯着他。
在座医家都知道，孙王两家都是前朝名医之后，一个小小的白沙镇，颇有一山不能容二虎之势。
许多上了年纪的大夫都对两家那场比试有印象。
孙家用药如神，王家行针入化，实则各有千秋。后来王家提出合两家之长，将前人的优势发扬光大，造福百姓。
孙家却以先人的心血不敢擅自亵渎为由拒绝了这个提议。
其他旁观的医者虽然心中也觊觎孙家的《千金方》，可不由自主又站在了孙家一边。想也是这样，换做是他们手里有祖上传下的秘方，必定也牢牢捂着不轻易外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