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课本上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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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被钱三一掌击在嗓子眼上，嘴还一张一合的，只是出不了声。
钱三戴着口罩，几位参曹和大夫也都戴着，所以难民对这新鲜玩意儿更多的是迷茫，没有闹事的预想中抗拒。
钱三指着打开的城门：“大家别被歹人钻了空子，前面戴好口罩的乡亲已经入城吃上饭了。”他可没夸大其词，睦州上下做好了万全准备，就为了迎接他们。
跑在前头的眼看着就能填饱饿了大半年的肚皮。
刘兵曹还嫌二流子钱进来不够生动，他高举着铜喇叭大声呼吁：“热腾腾的粥已经出锅了，还有一道盐水煮的热菜，都是大家没吃过的美味……”
他话没说完，画面感已经有了，一具具饿得直不起腰的身躯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所有人抢着戴好口罩，拼了命向前挤。现场有人闹事又算得了什么，他们不关心这些，只关心什么时候能吃上饭。
那位曾经赞美过睦州司马的毛大关键时刻又站了出来。
“乡亲们，我们背井离乡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求一口饱饭，求荒年里有一条活路。”
“热腾腾的粥，我们有多久没喝上一口了，睦州官老爷都是好人呐，还给我们备了盐菜，那是大家梦里才有的金贵东西。”他们长期缺粮还缺盐，一个个都浮肿无力。
再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值得拼了老命的事，对方期待的乱子没有闹起来，最后灾民顺顺利利进城了。
钱进来觉得想出这样馊点子的人一定没饿过肚子，在极度的饥饿和求生欲面前，尊严什么的都可以丢下，再说，也没有人践踏灾民的自尊。
刘兵曹笑眯眯看着大家，还在持续煽情：“就是就是，不止各位大夫，就连本曹也戴着口罩。大家不要上当，这不是嫌弃大家，是为了乡亲们的身体着想，为了更好地保护大家。”
有心煽动民情的几位都被钱三逮在了一边，等大部队迅速进了城，感情充沛的刘兵曹突然变了脸。
要是林桑在这里又要感慨这个时代戏精多，这变脸国粹人人都会两把。
突然翻脸的刘兵曹脸沉得像锅底，他大手一挥：“把这些不上道的都给大爷逮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过！”
衙差们齐声应了一声，那些专门跑来打狗的“肉包子”又被押到了一处。
所以刘兵曹这里虽然有个小插曲，但总算完美递出第一棒。
变脸刘得意洋洋，扛着大刀雄赳赳走在前头：“走，我们去粮仓那里看看，他们那里有什么难处没有。”
他在前头开路，衙差们也赶紧跟上，心里默默地都是一个念头：粮仓那里有林东家坐镇，有乱子恐怕也能快速摁下。
粮仓这边当然也有插曲，最大的问题就是疫症。
几位症状严重的在城门外就被王神医师徒诊出来了，一到了粮仓就被带去了隔离室。
“这一位浑身寒战，头温高热还大量出汗，师父，应该是疟疾。”
大热天的，大家的棉衣被褥都背在行囊里，这位大娘却将棉衣捂得严严实实。
疟疾畏寒，小车都担心她把自己捂中暑了，先给她喂了几粒救命的藿香丸。这比汤药见效快，能治能防，连师父都说这是救命仙丹。
大娘牙关不停地打颤，险些连丸药都吞不下去，大娘的小女儿伸手帮她顺气，好不容易才咽下去。
王神医看了口舌又伸手切脉。
“脉象沉弦，发汗时转为洪大为数，确为疟疾无疑。童儿，快扶下去喂汤药。”
药童接过大娘，小女儿扶着另一边。小车却将她喊住：“你等等，让我师父也给你切个脉。”
小姑娘约莫十岁，跟所有的难民一样瘦弱不堪，她看上去还特别困，连眼睛都睁不开。小车轻声凑到王神医身边：“师父，这是大娘的小闺女，我疑心她也染了疟疾。”
王神医眉头一跳，他拉过女孩的手给她切了脉，切完半天沉吟不语。
一番动静吸引了林桑，她走过来问小车：“怎么了？”
眼前小姑娘很虚，隔着口罩都能感觉到她面黄肌弱，瘦得比林桑最初见到的小西和小北还夸张，她看上去仄仄的，困得东倒西歪。
小车还没说话，斜刺里抢过一双手。
是位年纪不轻的大夫，黑色短须，他把完脉对王神医冷笑道：“什么疟疾，简直是胡说！脉象不弦不沉，非濡非涩，不打颤不发热，信口雌黄就说疟疾，真不愧是王氏弟子！”
林桑听不懂医理，但这话极其挑衅，一竿子狠狠打了王家师徒。
这势必不能忍，林桑马上一眼瞪过去。
“王神医德高望重，收的弟子也医术高超，我相信他这么怀疑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小车你别慌，告诉大家。”
撑腰的来了，小车点点头，又上前一步：“刚才派粥的时候，大家都很饿，吃得狼吞虎咽的。这位小妹妹饿了这么久，不仅吃不下饭，好像还很困。”
饿成这样竟然吃不下饭是有些反常，但这算什么病理依据？
那名大夫冷笑道：“没胃口吃饭可能是脾胃不适，也有可能饿得过头了，或者是一路没休息好，现在只是犯困。”
没见这孩子困得这样，站着都要睡着了。
小车却固执地摇头：“不对，孩童发疟疾症状很可能跟大人不同，而且疟疾是有潜伏期的。她的娘亲疟疾严重，做女儿的每天密切接触，被感染的可能性很大。我刚才问了，小妹妹浑身乏力，四肢酸痛，而且不好饮食，这些都跟潜伏期的病症对得上——”
这是他在《悬壶济世》中看到的，小车觉得不会错。
林桑也翻到过这一页，她正使劲回忆书上说的症状，那名大夫却连大牙都要笑掉了。
“疟疾不思饮食，乏力嗜睡？还有什么潜伏期，这都是从哪里学的，真是贻笑大方。”他一个劲摇头，黑短胡须也在晃，“学医不是那么容易的，小娃儿乳臭未干，从哪里看到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开始卖弄了。班门弄斧不要紧，要是害人这罪过就大了——”
小车小脸顿时憋得通红，林桑这时已经回忆起来，她眉毛一竖就怼。
“放屁，我看你才是贻笑大方，你没听过的症状就是不存在？莫非全天下的医书你都见过，敢这样夸口？”
黑须大夫自己没说话，另一名医师冷笑着凑了过来。
“看遍天下医书，这话别人也许不敢说，但药王传人却是敢说这个话的。”
另一名也点头：“不错，天下医书尽出药王世家——”
药王世家？
林桑一怔。
她没会意错吧，难道是她想的药王，伟大到后世课本上都印着画像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