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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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老板中午陪着投资方吃饭的时候，酒喝多了，杨平到的时候，才从办公室隔间里面的床上爬起来。
杨平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之后，直接推开走了进去，喊了一声曹老板之后，径直坐在了待客区的沙发上。
小秘书刚想撵人，却听见曹老板说：“老弟，你等我一会啊。”
小秘书分不清杨平倒地是哪路神仙，所以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规格招待。
小秘书以前在行政部，因为这几次接待很出彩，所以被临时提拔到了秘书岗位，所以，她并不认识杨平。
还有就是，在看到杨平身上的休闲装扮，小秘书心里便生出轻视之意。
她一眼就看出，杨平身上的衣服，基本属于地摊货。
其实还真不是，杨平的汗衫和裤子都是手工制作的，所以没有什么标识牌。
对于这种拜高踩低的小秘书，杨平完全不放在心上，他自顾自的烧水沏茶，然后燃上一根雪茄，翘着腿，看着小秘书在办公室忙来扭去。
别说，其身材还真是三级棒，看模样也就是二十岁上下，狐媚瓜子脸，细柳腰，该翘的翘，该凹的凹，身材玲珑有致，一双大长腿上裹着黑色的丝袜，显得皮肤很是白皙。
“老曹这家伙，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还有这爱好，呵呵，还信佛之人呢，真是扯淡。”
杨平通过小秘书，瞬间分析出老曹的嗜好，没错，老曹养生功夫很深，别看五十出头了，整日满面红光，体内激素肯定分泌过剩。
“老弟，对不住啊。”
曹老板从休闲间走了出来，一边揉着大肚子，一边歉然道。
话虽如此说，脸上却是没有一点道歉的意思，杨平的心当即冷了下来，在玻璃厂注资之前，老曹可不是这幅嘴脸，事出反常必有妖！
“曹老板日里万机，千万要注意身体啊，不过，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啊。”
杨平的话，看似前后矛盾，其实一点不矛盾，会听的人自然能品出来其中的含沙射影。
小秘书自然是听不出来的，曹老板老脸一红，轻咳一声，挥手屏退小秘书，整了整衣衫，拢了拢有些散乱的稀疏头发，坐在了杨平对面。
二人都是成了精的千年狐狸，在一顿闲聊过程中，各自隐晦的透露各自的想法。
曹老板的想法是，杨平是个外行人，搞商业还可以，做制造业恐怕还嫩点，所以这次增资扩股的事情，就希望杨平当个局外人即可。
意思表达很婉转，都是从只言片语中透漏出来的，其实再往深一层说，上次协助杨平拿到两个地块的事情，曹老板虽然得到了盛海公司的投资，但心里其实是有点不爽的。
再怎么说，他也是制造业的一个大佬，也是要脸面的。
所以说，人一旦走到某一高度的时候，创业的初心就会悄然变味，而且大概率会产生阶级思维。
没错，现在的曹老板觉得，他现在所处的高度，是杨平所不能企及的。
这就有点伤人了。
杨平的意思表达则是更隐晦，曹老板也听了个一知半解，不过有一点，老曹听出来了，那就是，玻璃厂增资扩股，按照股东合同内容，不能落下盛海公司。
也就是说，杨平要行使股东的权利了，这一点，曹老板虽然不舒服，但也无法反驳，无论是从人情世故上，还是从法律角度，他都无计可施。
所以，这也是曹老板主动邀请杨平过来的意思，然后想办法劝退。
不是劝杨平撤出玻璃厂，而是劝杨平不要参与接下来融资扩股。
而劝，也有劝的策略，曹老板先是摆事实讲道理，同时再加一点点威胁进去，就看杨平怎么接招了。
虽然杨平在玻璃厂投资了一亿八千万，占股百分之二十，可以说是大股东了，但是若进一步融资扩股的话，杨平的股份将会大幅度缩水。
这还不是最终一轮的融资，如果再有两三次，杨平的股份将被稀释到微乎其微的地步。
不过，投资就是这样，一开始大家都是满心欢喜，投放方找到了赚钱的渠道，接受投资的一方，则是解决了资金的困境。
但是，这仅限于这一轮投资，如果再展开两三轮融资的话，第一轮投资的股东，很可能就是敌对的对手了。
杨平表达完观点之后，见曹老板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气，心里呵呵冷笑之后，缓缓开口说道：
“老曹，再怎么说，咱们也是朋友，我这里有闲散资金，你这里又要融资，没必要把朋友拒之门外吧？”
“哎呀，杨老弟，你是不知道哥哥的难处，这次对方投资的体量很大，我这里的需求量也大，可不是几个亿的规模，而且，这次融资之后，我准备启动上市计划，争取赶上国内第一波上市大潮。”
曹老板一番话，让杨平吃了一惊，按照轨迹，曹老板会在六年后，也就是93年在盛海交易所挂牌上市的。
“难道老曹早就有上市计划？还是说，蝴蝶的翅膀引动了变故？”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耀福玻璃一旦上市，那收益可海了去了。
所以，杨平更没道理放弃。
但是，杨平小瞧了曹老板稀释杨平股份的决心，控股股东是有决定企业发展方向的权利，尤其是民营企业。
虽然有些违规，但你去告吧，官司不打个三五年，就不算完，而三五年后，黄花菜都凉了。
因此，二人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之后，第一轮谈话就此结束。
因为，他们都需要为二次谈话做好准备，到时候，可就是真刀真枪的干了，不是现在双方试探的情况了。
当然，虽然二人没有谈拢，但是表面上还是亲兄热弟。
曹老板带着杨平，参观了一下生产车间和研发中心，详细讲解了未来十年的发展战略。
临走的时候，曹老板忽然压低了声音说：
“老哥我信佛，最近跟一个领导偶然遇见，我们俩抛开各自的身份，竟然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就是想在秦岭之地，修缮一座寺庙，周老弟已经答应加入了，杨老弟也入一份功德？”
杨平对佛对道都不是很反感，这是大多数老百姓的信仰，没有对错之分，他行事向来遵本心，行善举。
比如学校贫困生的事情，杨平完全没有必要出头的。
再比如，家乡的大领导想要出成绩，和家乡的经济复苏，结合在了一起，杨平也愿意投资百姓广场，否则单从大领导想要成绩这一条，是不足以让杨平投资的。
百姓广场的建立，可以打破供销社垄断的局面，让家乡百姓在有个好的购物环境的基础上，能享受到物美价廉的产品。
这才是杨平建设百姓广场的真实目的，只是恰好跟大领导的需求不谋而合罢了。
“行啊，算我一个。”
杨平随口答应了，曹老板又变成了笑面佛，乐呵呵把杨平送走了。
只是杨平的大吉普刚刚离开玻璃厂，曹老板的脸沉了下来，然后目光闪烁的回到办公室，抽了三支烟之后，喝退过来跪舔的小秘书，抓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
“容少，杨平刚刚离开玻璃厂.......”
嘎吱。
仿佛冥冥之中有了什么预感，杨平驶出玻璃厂没多久，忽然心里一动，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认真复盘见曹老板的一点一滴。
最后，杨平的脸渐渐阴沉下来：“好你个老曹，果然是个杀伐果断的主啊。”
“你的胃口可不小啊，一次性融资十个亿，这是要干啥？明显不是搞研发啊，绝对是要买汽车玻璃的制造技术，借鸡生蛋，快速上市的想法。”
理顺完曹老板的思路之后，杨平微微吃了一惊，刚刚有了点成就的那点飘飘然，刹时荡然无存。
商场如战场，一点不假。
“哼，那就走着瞧吧，反正我是不会让我的一亿八千万眼睁睁被你稀释掉的。”
杨平轻吐了一口气，燃了一支烟，逐渐有了应对思路，然后掐灭烟头，发动大吉普，直接去了西山药业。
此时，周天青在开会，准确的说，杨平跟曹老板参观玻璃生产车间的时候，周天青就在开会。
开会的议题主要是，各个分公司，要独立出去，自负盈亏，单独核算，每年给总公司上缴一定的利润即可，其余的权利，全部下放，甚至若分公司总经理愿意，也可以完全脱离集团，只需把固定资产折现给集团。
周天青早就想这么做了，西山药业集团本身有一小股是国资的，而支撑这一小股的，就是各个分公司的固定资产。
这个亏，周天青吃了好长时间，现在两个亿资金到位，他有底气彻底扭转这种被动局面。
因为，各个分公司，都他么赔钱，每年都要集团公司输血，所以现在，周天青必须要把这些个包袱甩掉，让西山药业集团轻装上阵，争取赶上国内第一波上市浪潮。
没错，周天青这个想法，是跟老曹深度探讨之后，再三思量，所作出的决定。
从商业运作角度，周天青这个做法没错，而且还非常正确。
但是，他有些心急了，各个分公司虽然赔钱，但并非一无是处。
他没有好好的分析各个分公司的优劣特点，就仓促的，迫不及待的一刀切。
虽然一刀切下去，能够实现甩包袱的想法，但是个中损失，也是无法估算的。
比如：医疗器械公司，虽然厂子小，但销售渠道却是健全的，只是目前的产品太单一而已，客户的需求，大部分都需要二次采购才能满足，所以利润就被压缩了。
久而久之，便成了二道贩子，属于吃不饱也饿不死的状态，再加上个别领导的手脚不干净，所以基本面上是亏损的。
但这种亏损完全可以扭转的，而一旦扭转过来，不仅可以实现盈利，还可以给集团公司输血。
没错，有时候包袱就不是包袱，而是奶妈，就看你站在什么角度去看了。
杨平到西山药业的时候，受到的待遇，比玻璃厂高出几个档次，作为仅次于周天青的第二大股东，没有给杨平设个豪华办公室，就已经算是过分了，所以，周天青的助理把杨平伺候得很周到。
甚至，杨平的大吉普车，也被她安排给保安队，正在楼下刷洗呢。
“我记得，上次的助理好像是小周啊。”
杨平舒坦的喝一口菊花茶，靠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身材妖娆的女助理，笑呵呵说道。
“张助理现在已经是办公室副主任了。”
女助理一边给杨平沏茶，一边甜甜的说道。
只是她说话的时候，身体有些放松，本来就很短的裙子，再加上又坐在杨平对面，所以......
杨平咳嗽了一声，赶紧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偌大的厂区，心里忽然生一种主人的心态，好像这四百多亩的厂区，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周总今天开什么会？”
杨平平复了一下心里的激荡，转身看着有些幽怨的女助理说道。
“今天开的是高层管理人员会议。”
原本有些失落的女助理马上站起来回答道。
“会议议题是什么？”
杨平随口问了一句，其实真是随口问的，他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不说点话，气氛就变得很微妙，而这种气氛，他很不习惯，也很抗拒。
女助理目光闪了一下，觉得杨平是公司大股东，看一下会议文件也没啥，所以她拿了一个文件夹递给了杨平。
杨平返回沙发，这次他坐在了女助理的一侧，随手打开了文件夹。
匆匆扫了两眼之后，他的眉心轻轻一皱。
虽然上一世杨平没有经营过庞大的制造企业，但是他的阅历和体制经验告诉他，凡事尽量不要一刀切，一刀切下去，问题肯定没了，但也会伤筋动骨的，甚至一不小心切到了大动脉，可就出乱子了。
“你把公司的组织架构拿过来，我要的那种含有分公司架构那种。”
杨平目光有些凝重的看向女助理。
“集团公司整体架构到是没有，不过，集团简介中有介绍。”
女助理想了一下，集团架构，目前只有董事长，总经理，各个部门领导组成的架构，没有杨平说的架构。
“也行，你给我拿一份过来。”
杨平微微一愕，继而目光一闪的说道，杨平刚才所说的架构，是后世现代化集团公司的架构，现在的企业还没有上升到那个阶段。
很快女助理把公司厚厚的简介拿了过来，其实这种简介就是给领导们看的，主要作用一是脸面，二是宣传，都是一些华丽的词汇堆积而成。
杨平越过华丽的词汇，直奔分公司介绍。
“给我拿支笔。”杨平这次头也没抬，吩咐道。
“好的。”
女助理双腿不由自主的夹了一下，然后脸色微红的给杨平递过来一支圆珠笔。
杨平没心思理会小助理的小心思，顺手接过圆珠笔，开始在简介上圈画。
他首先圈的就是医疗器械公司，然后就是一个以售后为主的分公司。
医疗器械公司只负责销售，售后公司不仅对出售的产品进行售后，还负责维修其他产品。
既然周天青想甩包袱，那这两家公司，杨平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接收了，毕竟，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乐于见到的局面。
除了这两家公司，还要一家中成药厂，这家药厂只做中药，目前而言，产品单一，销量被西药挤压得都快没有生存空间了。
这三家公司，杨平重点圈住了。
小秘书见杨平很认真的在工作，心里的小九九慢慢消失了，同时，她也明白，杨平这种人可不是ktv里的凯子，随便勾勾手指都能上钩的。
杨平发现小秘书有些拘谨，于是目光一闪道：“我打过来十二万医疗器械的钱，你去通知财务查一下，然后给我个回执。”
出口就是十二万，小秘书越发觉得杨平就是个钻石男，于是赶紧起身，拧着水腰，出了办公室.....
周天青这个会，开了快两个小时，最终形成决议之后，才散会。
他很兴奋，只要甩掉包袱，他就可以大鹏展翅恨天低了。
端着水杯，夹着笔记本，慢悠悠回到了办公室，一眼就看见杨平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
小秘书赶紧起身，接过周天青手里的水杯和笔记本，然后汇报道：“玻璃厂的曹老板打过电话了，让您方便的时候，给他回个电话。”
周天青此时不关心玻璃厂了，他得跟杨平好好聊聊，说不定，还能聊出点资金。
另外，西山药业上市的话，肯定是在盛海挂牌比较方便，而杨平的盛海公司肯定能帮上忙的。
所以，曹老板终究是百密一疏，他的一些想法，还是让周天青透漏给了杨平。
当然，他们都是谈话高手，不会直不楞登的表达意思，只看你会不会听弦外之音了。
“曹老板这次真是大手笔啊，不服不行，连相关技术转让都已经进入日程了，看来，国内第一批挂牌企业，少不了他的玻璃厂啊。”
杨平先是大胆的抛砖引玉，静听周天青怎么回话。
“老曹这一次的步子迈得很大，也是运气好，不仅找到了投资方，而且恰好德意志国有个汽车玻璃厂倒闭了，他就想把人家的技术弄到手，
不过，我也劝过他，步子迈大了，不好调头是一方面，二，万一销量出现问题，那就糗大了，三，如此大规模的融资，他对企业的实际掌控力，就弱了，万一出现变故，易主都有可能。”
周天青不介意把这些表面信息透漏给杨平，另外，他也有些小心思，那就是不喜欢一手创立的企业被控股，隐隐有警告杨平的意思。
“但愿老曹能够如愿以偿吧，汽车玻璃制造技术收购不算什么大事，只要有钱就可以做到，我很好奇，国内能有什么投资公司，有实力一次性拿出十个亿。”
杨平把刚才的话题揭过去，转到了玻璃厂的投资方。
“你是怕你在玻璃厂的股份被稀释吧？”
周天青呵呵一笑。
杨平心说，果然人人都很精明啊，但是周天青能这么直接说出来杨平的担忧，是不是也可以说，周天青也是在试探他呢？
“我无所谓，玻璃厂能够上市，我的投资就不算打水漂，肯定会小赚一笔，我也不是那种贪心的人，企业做好了，我打心眼里提曹老板高兴。”
杨平不假思索，一脸真诚的说道。
周天青见试探不出来杨平的深浅，话峰一转的说道：“其实，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一次性拿出十个亿的投资规模，肯定不是一家投资公司，
国内就算有这样的大公司，也要充分考虑投资风险的，别的不说，考察个一年半载很正常，老曹资金需求这么急，肯定没有冤大头一次性拿出来十个亿的。”
得，有了周天青这句话，杨平心里算是有底了，既然不是一家公司投资，那么他就有空子可钻，而一旦钻空成功，曹老板估计会大吃一惊吧。
曹老板的事情，杨平心里有了谱，于是也不在过多的浪费脑细胞了，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西山药业本身。
作为股东，杨平有权利知道财务状况，新品研发状况的，但是杨平没有行使这项权利，而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跟周天青慢慢聊。
高手过招，谈话思维是一方面，格局是另外一方面，但是能够实时掌控谈话内容的，才是真正的高手。
不管对方有多思辨，口才有多好，格局有多大，你只要始终牢牢掌控着谈话方向，那么你就很容易立于不败之地。
这方面，杨平是有天赋的，在跟曹老板和周天青的谈话中，他始终把控着谈话节奏和方向，让人不知不觉间掉进陷阱而不自知。
再说到西山药业未来的战略规划时，周天青心里便小瞧了杨平。
因为杨平毕竟不知道西山药业的真实经营情况，按说他也是大股东，有权利知道更多的。
但是杨平要放长线，所以一直没有派人进驻西山药业，为的就是不要打草惊蛇。
当然，凭良心说，杨平一开始真没有打玻璃厂的主意。
只不过曹老板明目张胆的要稀释杨平的股份，而且还不让杨平追加投资，这就有点欺负人了。
而被人欺负了该怎么办？很简单，还回去！
所以，做企业也好，做人也好，一旦达到了某种程度，自然而然会形成自己的风格，杨平的风格虽然是在养成阶段，但不代表，他就可以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