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只求有心,不求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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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德抬了无神的眼睛，仰面看着梁君复与方知忠，一字一顿道：
“何巧巧。”
这个名字从何贵妃临终叩首开始，一直盘桓在梁君复的心头。何巧巧是何家后来才接回何府的外室女，何贵妃待她一直不亲厚，可临终前的态度却转变极大，竟要以遗愿的方式，为何巧巧谋一个好归宿。
何贵妃过世那一晚，梁君复便起疑了。何巧巧嫁进东宫后，梁君复拿话试探她，在提及是宋君君一口应承下来她的婚事之后，何巧巧脸上分明闪过一丝惊讶与些许疑惑。
可梁君复再追问下去，她便换了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没有证据，梁君复又不能无故废黜她，再加上她曾对宋君君不利，于是梁君复便下令，不许何巧巧到前院正厅行走，只能待在西院。
这几天，她倒也是安分守己，并未逾矩。
而吴德的话，却又让梁君复串起了何阿宝亡故、叶晚鸢落网、何贵妃身亡及何巧巧嫁入东宫的所有事。
叶晚鸢为了给妹妹叶晚心复仇，派了眼线安插入宫，兜兜转转，确定了毒死叶晚心的罪魁祸首；在她动手之时，何家的女儿何巧巧，也想何贵妃死，因为，她要用姑母的死，来实现她嫁入东宫的心愿。
吴德说，何家的大女儿出家后，何贵妃便有所动摇，此时，何巧巧多番入宫，百般讨好。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哄得何贵妃渐渐认了她这个侄女儿。
再后来，何阿宝在普照寺意外撞破叶晚鸢与朝臣串通买卖官位的事，便在抄给宋君君的佛经中匆忙留下“叶”“嵘”等字，想为宋君君留下些线索。
何阿宝逃脱的过程中，不慎在路上落下了佛珠串，很快便被普照寺的净慧师太察觉，因而叶晚鸢才授意净慧杀人灭口。
这些都是净慧师太被捕后的供述，与吴德所说不谋而合。
吴德是说，嵘王妃告诉他，何家的大女儿废了，要他在何贵妃面前为何巧巧说些好话。
再后来，何巧巧暗中给了他足够致死的“摧心肝”，授意他下毒谋害何贵妃。
起初，他不愿意。因为，就算要结果何贵妃，也该由他的主子叶晚鸢决定。可此时，他获知了叶晚鸢已在狱中自裁的消息。
叶晚鸢死后，由于叶家已没入罪籍，她的尸身便只能送往乱葬岗。
何巧巧答应吴德，只要他做成了，她便找到叶晚鸢的尸身厚葬。她知道吴德已生无所恋，还答应他说，来日里也会将他葬在叶晚鸢的坟边，让他到了地下，也能守护着自己的主人。
于是，吴德应下了此事。
“你今夜假死出宫，也是想死在宫外？”大理寺卿方知忠闻言骇然，问道。
吴德木讷地点点头。
“我是内侍，若是在宫中死了，也是由奚官局处置。何巧巧不一定能找到我的尸体。可若是我在宫外死了，她便能把我送到主人的身边……”
说着说着，吴德脸上浮现起笑容，似乎正看见叶晚鸢，就在不远处朝他颔首微笑。
“何巧巧难道没有告诉你，叶氏在狱中自裁后，嵘王以她曾为发妻的理由，将她的尸身带走了吗？”梁君复虽知吴德作孽许多，但想到他也算是个忠仆，便不免有些恻隐。
“她其实，从未想过帮你，只是利用你达成她嫁入东宫的目的罢了。”
梁君复想了许久，倒是觉得何巧巧说为着嫁入东宫才谋划这一切的。他也知这似乎有些牵强，但何巧巧疯癫，也未必不存此心。
“什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吴德号啕大哭。
方大人慨叹道：
“吴德，你也曾考过科举，虽未高中，但仍有才学。天地之大，何处不能施展？若不是为了叶氏，如何至此呢？”
“你这样的老光棍，懂什么是爱吗？你不懂！”吴德骂道。
方大人一时气恼语塞，却无可辩驳。他的确是未曾婚配嫁娶。
“你对她用情至深，她何曾对你青眼相加？”方大人道。
方大人问的话，太子也想问。叶晚鸢手段狠辣，阴差阳错，此生困于复仇之中，就连结发同心的丈夫、一手抚养的孩子，都能利用，哪里有真心呢？
“只求有心，不求钟情！”吴德又哭又笑，眼神却坚定有神。
“那年我榜上无名，若不是她，我此时仍落魄乡野，与野狗抢食、惶惶一生罢了！她不管要做什么，我都要为她完成！如今所有事，都已了结……太子殿下！”
吴德的双手反绑在后，却仍吃力地朝太子叩头，乞求道：
“太子殿下！赐我一死吧！我早已生无可恋了！”
方大人将录下的吴德的口供呈给太子，提醒道，吴德的口供提及何家卖官一事，来日里口供亦是有用的。
这话的意思，是吴德可以按律论罪，但罪不至死，流放罢了。到底该不该活，只看吴德自己了。
梁君复接过那口供，默然片刻，转头对慎孤轻声吩咐道：
“叫子襄来一趟吧。”
“是。”慎孤应声出门，他知道，太子起了恻隐之心，是打算圆了吴德的心愿。
太子曾凄然而叹，因为，当年若不是叶晚心被何贵妃害死，明面上又查不出端倪，那么叶晚鸢也不会癫狂固执，困于复仇，失了一世。
而当时叶晚鸢自尽，嵘王来见太子，还未开口，太子便知他来意，准许他悄悄带走叶晚鸢的尸体安葬。
至于葬在哪里，太子并未过问。
吴德既然想葬在叶晚鸢的身边，那就只能让嵘王来一趟，将吴德也一并带走了。
嵘王在大理寺前刚下马车，恰巧遇上了也来“凑热闹”的宋君君。
“王爷！你是……”宋君君疑惑地看着嵘王。
“太子殿下传唤我。”嵘王答道。
“噢……”宋君君缓缓点头，疑惑着跟了嵘王进去，一进去，就看见地上那盖了白布的尸体。
“吴德？他真的死了？”宋君君看向太子。
太子牵过宋君君的手，低声道：
“他是自尽的。”
“那你们就对着这个尸体看了这么久？”
宋君君从东宫过来大理寺，路上还带着文鑫去吃了个夜宵，前前后后也走了小半个时辰了。
“回去我再告诉你。”太子说着，又看向嵘王，道：
“子襄，他是叶氏的仆从，临死前说，想葬在叶氏身边。”
嵘王叹了口气，并未多言，却了然于胸，看向太子的眼中，多了些许感激。行过礼后，便带着吴德的尸体离去了。
宋君君跟着太子回了东宫，才从太子的口中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为了嫁进东宫，不至于吧？”宋君君对于太子分析的“何巧巧作案动机”，有些震惊。
“她就这么爱你？爱到如此筹谋，就筹谋了一个侧妃之位？”宋君君疑惑道，“怎么着她也该筹谋着把我搞走，自己上位啊！”
宋君君实在是不信，何巧巧能谋划这么多，还害死何贵妃，就为了做侧妃？
再说了，她害死何贵妃，这事儿，够判刑了吧？
“正如你所说，她所图过于浅薄，所以，我们才要再等上一等，看看她究竟意欲何为啊。”太子点了点宋君君的鼻头，语气中莫名地带了几分宠溺。
“噢！你是想看看她究竟要干什么，所以才暂时不抓她的？”
“吴德的口供存于大理寺，要治她的罪，随时都可以到父皇面前举证。但她是何家如今唯一的女儿，何贵妃的事，也许何家也有份参与……”太子缓缓道。
“不能吧？”宋君君再一次被何家这有些奇葩的亲戚关系给震惊到了，“何贵妃她可是何太傅的亲妹妹呀！亲妹妹……若是真的知情却纵容何巧巧……噫——宋煦明肯定是干不出这事儿！”
“朝堂本就不干净，在不干净的地方待久了，难免沾染恶俗。煦明心志坚定，我倒是不担心他……”太子朗声笑道。
朝堂的事，宋君君从前一直不想牵扯太多。可马上宋煦明就要参与科考进入官场了，宋君君有些私心，想多了解一些，在能及之处，做宋煦明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