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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十绝天才十方丝 梵天金印掌中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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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莹莹,一个俊美少年端坐案前,目沉如水,似是又从书卷中品读出滋味,眼里的光瞬间像是见到了春天,一如腕间辨识天下奇珍异宝的梵天印,遇宝则亮起金芒,闪亮如炬。

距他三步的书盒中,放着新得的琉虬国倭人西园寺上川的堂论,倭寇亡我华国之心由来已久,此论可见一斑:

华国之大,纵盖中、凉、宛、项、云、海、塘、青、金九州之地,物产丰饶,国富民丰。永安皇都,乌银铺道,玉砖金瓦。

琉虬国偏安东海,当世代图谋,挥兵西进,剑指中州!先取塘、海、云三州,屯兵关外,兵分两路。

一路取道清风曲径,占银风烟锁狱,过冥池,直取北都阜京;一路涉灵泽九津,入断云山,从侧翼夺取阎罗十赦狱,再取南都池阳,合兵一处,北上夹击永安,直捣黄龙!

琉虬九次西征,屡屡兵败,为何?非九州无敌,唯国策有失耳!吾当联合中州邻邦,英吉三岛、秃鹫星州、法兰西津、德鹰、沙俄图、奥匈火着、荷兰风城、葡萄剑牙九国,同时起兵,群起攻伐,令其首尾不能兼顾,不给九州逐个击破的机会!进而破三狱,逐鹿九州,则天下可定也……

字句杀伐,野心毕露。少年一边默诵,愤慨而起,忽淡然笑之:

“群寇妄图九州,不过纸上谈兵耳!

且不论三狱雄关,三尘超绝;

土宗涂羹千峰,横云断岭,千峰尽斩鬼神叹,八君藏锋;

火宗啻熠绍炉,皇鼎凝霜,炽火惊天映霞萝,四炉冶世;

木宗啻棣檀殿,垂灯春浅,归鸦万点渡青秋,五牍春秋;

水宗啻海衡殿,冷袖欺花,轻烟困柳独江寒,四轩绝艳;

金宗啻斩炼殿,叠鼓枪寒,阵上剑旌十万刃,三兵沉铁;

兼有凤凰城四象殿,白虎翼虎侯风家,青龙紫蟒侯雷家,朱雀赤炼侯祝家,玄武望海侯江家,凤凰冢龙君凰山,天阙五峰,寒山御风堂、冷月断星崖、万羽神龙扼守芹关。

九州大地不知多少宗门,振臂一挥,如阑风伏雨摧枯拉朽般骤洗泥丸!污浊异类,休想染指!”

想是这般想,少年身虽残,但天性乐观。

“吴霜呀吴霜,这残躯愈发孱弱,书在三步之内却取不到,看来注定不是劳碌奔波的命。”

他高声诵读,一边以十绝天才自嘲,一边爬到书架旁,倔强的强撑着身体站起:

“天轻吾如蝼蚁,地贱吾残躯,人欺吾无能,谤吾、辱吾、笑吾、恶吾、骗吾,纵山崩于前,吾以笑还之!吾之命有十绝,众人所不能耳!

一能举一反三,使吾智清如冰谭,无念杂烦;

二能不甘命舛,使吾仁心德良善,不咒天年;

三能见得思义,使吾义宜山近水,随遇而安;

四能进退有度,使吾礼明察曲直,不失偏颇;

五能知耻后勇,使吾信守礼近人,不妄虚讹;

六能观人识星,使吾体外弱内强,进学不倦;

七能豁达生死,使吾愿天地广阔,俱是归途!

八能旁征博引,使吾情灿若星汉,无畏淡然;

九能博闻强记,使吾心坚如磐石,不惧庸凡;

十能横读煦典,使吾目明如骄阳,不坠黑暗;

天地尚不能绝吾自强之志,谁能奈我何?”

门外,青翎听着书房隔窗传来慷慨激昂的诵读声,长长的舒了口气,纤纤玉手捋了捋额角被风吹乱的发丝,端着漆盘,小心翼翼地轻叩门环,一边发出黄雀般清脆欢快的叫声:“哥~哥,喝药了!”

吴霜力气耗尽,整个身体跌落在地上,再想坐到垫子上去,已来无力,只得大口喘息,歇息片刻。

虽然不想让表妹看到如此尴尬的一幕,终究还是被青翎撞见。

青翎惊声道:“哥,你怎么坐在地上?权叔呢?”

吴霜笑得很从容,恢复了之前坐在书桌前的温雅,只说了句“他……”便不再说话。

青翎用力向上拽着吴霜的胳膊,直到身体离开地面,又忽然松开手,听吴霜重重跌坐地上的声音。

青翎捂着嘴,开怀大笑。硬生拉着吴霜的腿,重新回到坐垫。

青翎俊俏的小脸意犹未尽,一边歉疚道:“哥哥又重了,再过几年,青翎就拉不动你了呢!”

吴霜忙端起放在漆盘上的半碗药汤,掩饰道:“我猜猜,这次,姨丈又给我煎了哪些珍贵药材!”

端起碗,一股浓郁的酸辣的味道钻进鼻腔,吴霜喝了一口,不敢吐出来,脸憋的通红,胃里翻江倒海,却依然装出没事的样子:“丹参、川芎、补骨脂、白芍药、威灵仙……”

青翎掩嘴轻笑,无聊地翻着桌上的书,翻几下就扔开,整齐的书桌少时便一片狼藉,嘴里还没闲着:“哥你真厉害,这也能喝下去?听父亲说,还有两味极难得的,哥你喝不出来吗?”

吴霜摇摇头:“酸辣……”

青翎听了,笑靥如花。

“赤狼筋和冰熊掌都是百年难遇的灵药,我也想尝尝……”

说着,玉葱般的手指已悄摸伸向药碗,吴霜笑了笑,伸手轻轻将青翎的手指挡开,又把余下的药汁一饮而尽,不忍责备的说道:“小馋猫,是药三分毒,又苦又酸,不尝也罢!”

青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故作神秘道:“哥,告诉你个好消息……”

吴霜咽下最后一口药,扭头盯着青翎,看她满脸兴奋的样子,于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醋和辣椒……下回少放点!”

青翎见状,从桌子那头绕过来坐下,双手牢牢拽住吴霜的胳膊,一边撒娇道:“哥,好喝不?”

吴霜点点头。

“哼!还敢不理我!”青翎抿着小嘴仰着头,双手用力甩开吴霜的胳膊,转向别处。

吴霜的手背磕在桌棱,立刻被撞出一道血痕,吴霜抱着胳膊,疼得直咧嘴,咬破嘴唇,一言不发。

青翎熟视无睹,眼睛滴溜溜一转,心想下回该往药里加点什么佐料。

当她看见吴霜正揉搓手背伤口,忍不住笑倒在桌上。笑了许久:“父亲让我来看看哥,今天就是月圆之夜咯……”

吴霜脸色铁青,无法掩饰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忙拉住青翎的胳膊央求道:“好妹妹,快带哥去金顶吧,哥的梵天印已经突破臻镜了!”

青翎一副得理不饶人的俏皮模样,全然不顾吴霜的挽留,拖着他滑下坐垫,这才得意洋洋的站住,威胁道:“想的美,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吴霜松开手,一面察言观色,一面虚弱的捂着胸口,悲戚道:“青妹,哥快死了!”

青翎一听,恶狠狠地转过身,杏眼瞪得圆溜溜,又一跺脚:“三年前你就这么说,还想骗我?”

青翎气得拔腿就走,每走一步,都会重重的跺下,仿佛所有的委屈都会随着脚板跺下便能发泄出来一样。越是走近门口,脚步就越重,直跺得小丫头又麻又疼。

吴霜拿出最后一方丝帕,瞥见青翎的一只手,已经拉在门拴上了,这才道:“这是第九块……”

青翎盯着吴霜手里的十方丝,收回迈出去的前脚,哧溜一下就跑了回来。

挂在吴霜的脖子上,大声哭道,:“哥骗人,我不要哥哥死!”

吴霜紧紧抱了抱青翎,松开手。

“我死了,姨妈就不会和姨夫吵架了!你也就不恨我了!”

自从吴霜来到天阙宫,青翎一家就鸡犬不宁,乱成一锅粥。

“好吧,回头我就给父亲说,把你卖了,给人当书童!”

吴霜惨笑一声:“我这种废物,扔到山里,狼都不会多看一眼!”

青翎抹了抹眼泪,突然又笑的花枝乱颤,反手一巴掌抽在吴霜脸上:“你敢抱我!”

“……!”吴霜已经记不清挨过多少这样的巴掌了。

“疼吗?哥!”青翎摸着吴霜脸上的五条红印。

“不疼!”

青翎反手又在另一边脸上,抽了一巴掌:“这会疼了吧!”

吴霜嘴里的伤口再次被抽破,本来还想嘴硬。直到青翎再次扑起来,一连七八个大嘴巴,抽的吴霜眼冒金星。

“……哥,你快醒醒,谁下手这么重?”

门外传来几人走路的声响,只听得权叔道:“少爷,家主吩咐我来接您,咱动身吧?”

青翎回道:“现在不行,外面等着!”

吴霜见青翎站在凳子上,正在熟练的绑绳圈。两眼一黑,真希望妹妹发些善心,这一次能吊死自己!

绳子从房梁上落下,青翎把绳圈套在吴霜的脖颈,轻声笑道:“哥,要开始咯……”

青翎力气不小,绳子一紧,吴霜的身体立刻悬在房梁上。青翎大喊:“快来人呀!”权叔立刻带人重进书房,把吴霜安抬到一张椅子上,青翎擦了擦眼泪,贴心地用布带将吴霜身体扣住,以防意外跌落。

安置好一切之后,青翎指挥权叔走在最前面带路,自己则懒得走路,窝在吴霜身畔一同随行。

两名精壮男子一前一后抬着两根长长的竹杠,抬椅在中间,一行五人晃晃悠悠朝着天阙宫金顶大殿而去。

吴霜自幼住在天阙宫,生来双腿瘫痪。

自得“寄居”二字的悲戚,平日里尽量不劳烦一众下人,少挨些摔打,少看些脸色,最多往返于书房和住舍之间,除了偶尔回房间洗个澡,打识字起,大部时光均在书房度过。

随着下人日益老迈,加之自己的身体愈发孱重,吴霜经常十多天不回,夜宿书房。

其实,对他而言,活着没什么奢望,死了也无所谓,那些豪言壮语经常会掩埋在那些非人的虐待中。

吴霜的零花钱,买药和滋补品的钱,都被下人瓜分殆尽,更别提买纸笔和新书。

这些人都欺负吴霜体弱,无力反抗,待他如牲口一般,有时三五天连口泔水也不给送。

偶尔想起了,吴霜早被饿的七荤八素。

六岁那年,书房失火,正巧夜里下了一场大雨,否则吴霜必定葬身火海。

修行论着和药典被付之一炬,吴霜后来慢慢发展,这场大火并非天灾。

记忆中,姨妈远远的看过他一次,没有露面。

自从姨夫搬进天阙金顶大殿,不停争吵,没过多久,懂事的青翎也变得不懂事起来。

后来,青翎经常为他带一些新书,但对他的折磨也变本加厉,久而久之,吴霜早已习惯。

涉猎越广,脑子里就会多些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

吴霜甚至按照书里记载的方法修行梵天印,背得烂熟于胸,心摹手追,奉为圭臬。

那时,吴霜根本不知道,学会梵天印,意味着什么。

十一岁时,吴霜已能右手运印,执掌为炬,达到了书中印证的梵天印小成境界。

奈何尚未开悟筑基,残躯中无法蕴藏灵力,凭念力苦撑,掌中金印发出的光芒,勉强维持半个时辰。

这个冒失的行为,经常令他元气大伤,几乎命悬一线。

多亏羿连城强以灵力渡化,补充元气,方才得了一线生机。

同年闰月,吴霜偶然瞥见金顶大殿门缝中闪出一线金芒,引动自己掌间的梵天印,不受控制地散发印炬,与金殿遥相呼应,经久不灭。

梵天印的这次偶然引发,让吴霜感觉生命力亦在燃烧,几乎命绝。

幸亏羿连城及时出现,以彪悍的领域之力强行封闭隔绝,又以数十载苦心孤诣积攒下的灵力养护,才把吴霜从生死边缘救回。

羿连城大怒,斥责青翎不懂事,私自提供修行书籍,险些酿下大祸,罚她面壁三月,自此吴霜再也不敢提及想看新书的要求。

也再也没敢使用梵天印。

两三年过去了,吴霜一边强忍住继续修行梵天印的冲动,一边遍读关于金顶大殿的所有记载,直到最近几月,身体越发孱弱。

每每梦酣之际,都会被梦境中那一缕金芒所照醒,掌间的梵天金印也不自觉地被点亮,无法控制。

尤其是最近一月,叶沐紫皇曾经的隐忧步步成真,吴霜开始吐血,第八块丝帕已被血染透,按照叶沐紫皇的说法,吴霜十绝天命,第十块丝帕用完之时,便是吴霜殒命之际。

自从叶沐紫皇送给吴霜十方丝后,羿连城每月月圆,都会带吴霜到金顶大殿,用吴霜的梵天印作为烛炬,观摩笔画。

近三年来,羿连城越发被大殿内隐藏的秘密所困扰,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吴霜更是被整个天阙宫诟病,认为他才是夫人洛倾城、青翎备受羿连城冷落的罪魁祸首。

吴霜幼稚的认为,早一天帮羿连城解开壁画中的千古之谜,他们一家就会重归于好,共享天伦。

吴霜自知时日无多,愈发勤加修炼梵天印,最近半月,总是有种突破最高臻镜的错觉。

也许,最高阶的梵天印才是解开天阙金顶壁画秘密的唯一法门。

今天又是月圆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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