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元旦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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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艾婉知道，这个元旦注定是痛苦的。每到元旦的时候，妈妈对她的态度尤其恶劣。每到这一天，她都感觉自己是在炼狱里走一回。

因为，1月1日是爸妈结婚的日子。

她望向车窗，可它此刻却像一面镜子，映射出了她悲伤的面庞。

下车后她像只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回家。

路上，树枝光秃秃的，只有松柏还勉强维持着一丝绿色。路边的野草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冷空气像怪物，能一口吞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此刻，天是暗淡的，黎艾婉的心也是暗淡的。

回到家中，她一如既往地放下书包，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准备晚饭。

餐桌前不明亮的灯光下，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黎艾婉小口小口地吃着菜，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妈妈。

此时，夜静得出奇，像死了一般。客厅里有一种显而易见的压迫感，好像让她喘不过气来，即将坠落悬崖的恐惧感瞬间遍布全身。

阮莉突然站了起来，重重地掀翻了桌子。“啪”，桌上的饭菜全部掉到了地上。

杂乱不堪的碎碗片，被掀翻的饭菜，四处乱溅的汤汁，总之地上顿时成了一片狼藉。

黎艾婉心颤了颤，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就像进入了一个大冰箱。恐惧害怕，如小刀一样拨乱了她的神经。

“小贱人，还傻愣着干嘛？”阮莉用手指戳着黎艾婉额头开始大声呵斥，“给我捡啊！”

黎艾婉忍着心里的痛苦，艰难地弯下腰，一片又一片地把碎片捡了起来。当她捡到最后一片的时候，阮莉用脚狠狠地踩在她右手上，就像是使出了全身力气碾压下去，并且反复碾压。

一瞬间，黎艾婉的手和碎片毫无缝隙地粘合在了一起，源源不断的血液流了出来。她感到钻心的疼痛，痛意从手指慢慢渗入，最后充斥着她身体每一寸肌肤，直击她的心脏，似针一般扎入了她的心。

她木讷地蹲着，流着血的伤口就像娇艳盛开的红玫瑰，立刻在手上蔓延。

鲜红色刺入了她的眼瞳。

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却坚强地没有流下来。

她心刺骨般地悲凉，可还是不断安慰自己没事的。因为她是一个机器人，一个麻木的机器人。机器人是不会痛的，更是不会哭的。

“小贱人，”阮莉继续发泄着潮水般的情绪，“给我站在门口，替你爸赎罪。”

看到她嘴角张开的这一刹那，黎艾婉似乎已经知道了妈妈的意思。没有等阮莉说完，她就双手下垂，双眸浸满了忧伤，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门口。

时间似乎在流逝，又似乎是一个死循环。因为从小学开始，每到这一天，妈妈都会这样残忍地对待自己，把她关在门外整整一个晚上。

她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被关在门外了，从一开始的害怕恐惧，然后慢慢的变成麻木，只是心里的疼痛悲伤不曾变过。

黎艾婉真的很想反抗大声地对妈妈说不，可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绳索在捆绑着她，让她不听使唤。

那句“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又在脑海里徘徊，在她耳边肆无忌惮地喧嚣。

此刻，黎艾婉就像一只柔弱的羔羊，任人宰割。痛苦，难过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爬过她的心头。

“好好享受美妙的夜晚吧！”阮莉说完就砰的一声，把大门重重关上了。

黎艾婉无助地，呆呆地站在那儿。冷风从耳边咆哮而过，像是一首鬼怪合唱的黑暗之歌，在寂静的夜晚发出令人窒息的声音。

一切的一切像墨水化开，融成了一片寂静的黑。

她，仿佛置身在一个黑暗的大冰窖里。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熟练地折了一架纸飞机，默默地祈祷它能带来希望，祈求白天快点来吧！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纸飞机染上了那抹刺眼的红，竟然飞不高也飘不远。

晾衣绳孤单地横挂着，就像在黑暗中威严站岗。院子门外的大树左摇右摆，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痛苦的呻吟。天上的星光是那样黯淡，仿佛风轻轻一吹，就能像烛火一样瞬间熄灭。

在这无边的漫漫长夜里，成团成团的浓黑，像藤蔓般缠绕着她，一切是那样寂静和凄凉。凛冽的风吹向门边，就像是吹向了她千疮百孔的心。

冰凉的手脚似乎早已没有了知觉，唇角仅剩的余温，也被这黑夜给残忍地夺走了。

黎艾婉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什么感觉了，也许里面空空如也。

她颤抖着身子，渐渐闭上了眼。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她还是像一块柔软的布，瘫坐在了门边。唯有，那架红白相间的纸飞机在风中无助地飘荡着。

她的发丝被寒气渐渐打湿，世界似乎沉睡了一般。

半梦半醒中，黎艾婉蜷缩着身子，手指苍白僵硬，俨然冻得麻木。可是，手中依然紧握着发卡。一滴水珠不知从何处落下，浸湿了她心中的愁苦。

在梦里，她看到了爸爸的笑脸，只是笑脸旁有一抹触目惊心的鲜红，红得欲滴，红得恐怖。

那一团红，在她瞳孔里跳跃着，燃烧着。

原来，那浓稠得无法化解的愧疚是那样根深蒂固，即使在梦中她也依然不能逃过。

黎艾婉眉头紧皱，眼角流出几滴泪水，顺着脸颊轮廓，沉沉地坠了下来，一直坠到心间。在寂静的夜里，这样滴滴的声音，听上去仿佛格外凄凉无助。

她用力地挣扎着，可一切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