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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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静颐定了定神,随着荆子言走出西跨院。
“静儿,你先随夫人回去安排搬家事宜,我去听审。”荆子言吩咐道。
焦震听闻凶手已经捉到,急忙着官服升堂问案。
“堂下所跪者何人?”
此时,薛祥脸上一脸平静。他知道,自己已经插翅难逃,辩无可辩。他语调淡漠的说道:“小人薛祥,本名许祥,年二十,祖籍西南越州,因为家乡遭遇大水,幼时姐弟三人逃难至此。”
“所以,言公子的爱妾,许筱婉就是你的亲姐姐。”
“是,我们来到此处,人生地不熟,姐姐当年只有14岁,为了养活我和八岁的妹妹,姐姐便出去找生计,可不知道为什么碰上了人贩子,被拐卖到了青楼。”许祥悲痛的回忆着。“姐姐生的貌美如花,年仅14岁就被老鸨逼着挂牌接客。后来言公子给看中,为她赎了身,纳入府中做妾。”
“那你妹妹呢?”焦震问道。
许祥没有答话,继续讲述着那个久远的故事。“此事遭到了言大人夫妇的坚决反对,却又拗不过儿子,便松口让姐姐入府为妾,但只能是妾,地位不能再往上提。”
他眯了眯眸子,继续说道“姐姐为人善良,知道青楼走一遭,能被人接纳做妾,已经是天大的福分。所以姐姐进入言府之后,一直安分守己”他苦笑了一声“可无奈,言公子的正妻容不下他,三天两头找姐姐麻烦。”
“但姐姐都忍了,后来姐姐为了让我有一个立足之地,让我在言府当了一个小门房,把妹妹也接在了身边。”许祥声音有些颤抖:“可是。。。言公子的夫人容不下我妹妹,趁姐姐陪言公子外出时,把我妹妹给赶出了言府。”
许祥用力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不让泪水留下来。“我当时还小,没有保护妹妹的能力,我当时跟着发卖妹妹的人牙子跟了一路,却最终跟丢了。姐姐回来知道了此事,大病了一场。姐姐求言公子派人找找,可言公子派出去的人,都是空手而归。”
“夫人一直说,妾通买卖,拿着姐姐青楼女子的身份说事儿,言公子就此便彻底恼怒了公子夫人,夜里只歇在姐姐房中。公子夫人诞下言大小姐之后,便一直再未有身孕,这也是为什么言大人和言夫人能接受姐姐的原因,他们希望言家有后,所以对言公子的行为并未加以劝阻。”
“公子夫人见言大人和夫人并未站在她那边,有心向公子示好,在姐姐怀孕之时,送了一盆昂贵的铃兰给姐姐,并向姐姐赔了不是。一时间言家家宅和睦。但是姐姐怀孕到四多月的时候,身子便出现了各种不适,请了多少大夫来看,都诊不出任何问题,后来姐姐在怀孕8个月时,面带微笑的趴在桌子上,再也没有醒来。”
“公子夫人还厚葬了姐姐。姐姐去世后,我便离开了言家。”许祥悲痛的说道,“那年我11岁,带着姐姐留下的银两,想继续去寻找妹妹,结果银两被偷,也不知道辗转到何处,昏死在一条小路上,被义父所救,义父居住的地方,有一个满是鲜花的花圃,在那个花圃中,我见到了一株盛开的铃兰。”
“义父极其擅长养花,在义父的栽培下,我学习了大量的养花之道,也是那时,我知道了佩心草能够粗使其他花植毒素挥发,而铃兰恰好有微毒,能使人兴奋,心跳加速,那时,我终于知道了姐姐的死因。”
“你怀疑,你姐姐是被公子夫人用这种方式害死的?”焦震面色阴沉,语气凝重。
“是,我敢肯定,那盆花是公子夫人送的,一定有问题。”许祥突然抬了抬眼眸,语调也高了几分。
“那我问你,如果那铃兰不与佩心草一直栽种,那么是否会引起人中毒?”焦震再次凝重的问道。
“单独栽种并无问题,即便是养殖在室内,也不会使人中毒。”
“你敢肯定?”
“小人肯定”
“那你说公子夫人是用那铃兰和佩心草害死了你的姐姐,那你可曾看见你姐姐房中那铃兰被栽种了佩心草?”焦震严肃的盯着许祥。
许祥一时语塞,“小人。。小人并未仔细观察那盆花。”
“那你仅凭着自己的猜测,便认定是公子夫人害了你姐姐,是何道理?何况,公子夫人又是如何知道佩心草与铃兰在一起,会诱发铃兰的毒素挥发?”焦震语声一紧,音调提高了几度。
许祥直了直腰板,痛苦的回忆道:“我义父有一位朋友,那位朋友是花痴,视花如命,经常与义父一起探讨养花之道,一次我和义父去给他送一盆昂贵的盆栽,恰逢那位朋友的夫人去世,义父便待我去吊唁。”
“因为刚去世,一切还未准备妥当,并未盖棺,我在棺中见了他夫人的容颜,极美的容颜上,带着一丝微笑。我当即打了个冷颤,那模样,几乎与姐姐去世时一模一样。”许祥似乎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中,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同样一副面带微笑,了无牵挂的样子。”
“当日晚些十分,义父告诉我,那位夫人已经久病缠身,这么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可我觉着此事,太蹊跷了,即便是了无牵挂的去世,也不可能出现如此相似的面容。”
许祥自顾自的继续说着“后来我趁他们不注意,想去夫人房中查勘,在夫人房中,我发现了一盆盛开的铃兰。我想起姐姐房中也有一盆铃兰,下意识的去仔细查看了那盆花,我惊奇的发现,在那盛开的蓓蕾之下,被繁茂的枝叶遮盖的地方,有两棵绿色的植物。”
“我偷偷采下一棵,带回家,从义父那里得知,那草叫佩心草,有诱发花植毒素挥发的作用,如果要用这种法子害人,不会轻易被人发觉。那时,我就确定,我姐姐,是被用这样的方法给暗害了。”
“我将此事告诉义父,义父报了官,他朋友对害了自己夫人一事供认不讳。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回来给姐姐报仇。”
焦震震怒:“即便是你要报仇,言公子和他夫人早就掉下悬崖身亡,公子夫人也算为她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可你为什么要害言大小姐。”
“母债子尝。”许祥一改那冷漠的表情,面目狰狞,直直的看着焦震。
“不,你害言梓桐,并非是为姐姐报仇。”站在一旁的荆子言突然说道:“如果真的是母债子尝,你大可用直接用铃兰和佩心草,但是你却没有,而是大费周章的用香囊的方式来下毒。我说的对么?”
许祥冷笑了一声,“我是可以用铃兰,但是那样更容易暴露,如果一旦事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因为在言府上,只有我懂养花之道。”
“那你是如何说服孙兴来帮你的?”
“我在言府已经五年了,我日日观察言大小姐的习惯,发现她格外喜爱用香,又经常光顾香囊店。所以我就想从香囊店老板孙兴来处下手。”此时,许祥眼底的悲色已经散去,神色坦然。“我知道,近来孙兴来的香囊店一直入不敷出,而孙兴来还一直保持着他那种奢靡生活习惯,焚昂贵的香,品上好的茶,孙兴来急需用钱。”
“所以我用了个假身份,为了不被人认出,我还特意戴了一个银质面具,接近薛祥,和他成为朋友,我会经常带个他一些上好的沉水香。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我知道他需要钱,他们要进的香料都十分昂贵,我也会时不时给他一些钱贴补他。”
“可是你在言府虽然说是副管家,但每个月的月例是固定的,也不足以支撑香囊店昂贵的香料费用。”荆子言平静的问道。
“我虽然是副总管,但言府的账目都是我在管。”许祥淡淡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挪用了言府的钱财。”荆子言抬眸,语气低沉。
“是。”许祥有些无奈。“那个孙兴来,开销实在太大,我必须有足够的钱财才能满足他的开支。”
“张捕头,麻烦带人去言府,查一下言府的账目开支。”荆子言看向张涛,不急不慢的说道,“查下毒案,连带出了挪用钱财案,这也是意外收获。”
“我与孙兴来,关系渐渐亲密起来,孙兴来虽然是个商人,却也重义气,我把姐姐的事情告诉他,他二话不说,便把帮我复仇的事儿应了下来。于是我们便定下了这个香囊下毒的计划。”
此时荆子言从案桌上拿起两个香囊,问道:“是不是就是这两种香囊?”
许祥接过香囊,闻了闻,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是,我对香并不了解,所以也不确定。”
“你确定你们只是想针对言家,那么这种香囊是否被卖给别人过?”荆子言沉沉的问道。
“我当时怕多涉及一个人, 便有早一分暴露的危险,所以对孙兴来千叮咛万嘱咐过,一定不要拿错,把这些香囊卖给除了言大小姐之外的第二个人。”
“哦?”荆子言眸光一闪。“可我夫人,怎么就从他的店中买到了这种害人的香囊?”
许祥一听,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或许,是他不小心拿错了吧。”
“这种香囊下毒,因为需要借助冰草和曼陀罗的作用,但又不能做的太明显,所以七天换一次袋中的药材,也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才能真正发挥作用。”许祥淡淡的说道。
荆子言听闻,深邃的双眸又暗淡了下来。他听柴若雪说过,她并没有严格按照7天更换一次药材的方法来使用香囊,而是用一两个月,才重新买一个新的。算下来,这种香囊,柴若雪买了一共也就4个。
难道他真的是被连累的?此事还需去问问孙兴来的徒弟丁一。
“那孙兴来是否也是你杀的?”荆子言问道。
“孙兴来是我杀的。自从开始实施这个计划,我就知道,孙兴来不能留,但此事不能做的太过明显,我一直在寻找机会,直到我在城西的赵家花房看到了这株铃兰花。”
“一个月前,我乔装打扮购买了那株花,在花盆底部移植了我自己栽种的佩心草。佩心草一般生长在喜阴的山上,但并不易采集。所以我便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种植。就是那个小跨院,自己栽种了一小片的佩心草。这半年来,言大小姐一直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我当时以为言大小姐会就此一命呜呼时,谁知,言大人请了一位大夫,不但治好了言大小姐的病,还找到了中毒的根源。”许祥无线悲悯的说道。
“也许就是命吧,当我知道毒源被发现时,我就知道孙兴来不能留了。但是那株铃兰,送过去才一个月,用这种方式害人,至少要半年才能起效。此时,恰巧言府的人派我去找孙兴来问话,这是绝好的机会。”许祥眼神中已经毫无生气,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知道,孙兴来的徒弟丁一为了省钱,偷偷的将孙兴来经常焚的檀香给换掉了,换成了用廉价的松柏香和檀香制作的合成香。”
焦震怒视着许祥“难道说这香也有问题?”
“对,丁一只知道省钱,却不知道,松柏香也是一味极好的诱发材料,效果比佩心草作用大了好多。我问过丁一,这段时间以来,孙兴来一直都在那间放置着铃兰的房间里焚香。”
“我去见孙兴来之后,故意提出要观赏那盆铃兰,把花放在我们饮茶用的茶桌上,孙兴来照例焚上了那合成香。在松柏和佩心草的作用下,铃兰的毒性被放大,不一会儿,孙兴来就有些坐立不安,我也觉着不太舒服,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后来在言府,大人您去问话时,我知道了孙兴来的死讯。”
“丁一说,那日有一个黑衣人进入香囊店寻找东西,那个人就是你对吧,你是想去寻找那株铃兰,想把花盆下栽种的佩心草拿走,我说的对吧?”荆子言冷冷的问道。
许祥闭上眼睛,无力的点了点头。许祥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在供词上面签字画押。焦震觉着已经无需在堂上继续细审,便让衙役把他关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