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鹿麟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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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安微澜也是不解，凑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个章程？”
“一会儿再同你细说。”
洛昭然抽出腰间的匕首，看着他那双小腿，若有所思般的缓缓走近。
她抬手一指，冷声道：“按住。”
两名刑狱女官立即上前，手脚并用着牢牢桎梏住张显光，张显光眼底一片恐惧之色，奋力挣扎却始终是徒劳无功。
安微澜见状，还以为洛昭然要亲手了结他，赶忙上前一步拉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昭然，忘和你说了，邓兮说这个人......”
洛昭然显然是猜到了安微澜想说什么，单手搂过她向后转去，说道：“这个人不能杀，是吧？”
“啊......是，是，你怎么知道。”安微澜一怔，反应过来后才连连点头。
“我多问你一句，若我要让鹿麟代他死，邓兮那边有问题吗？”
安微澜无奈的笑了一下，“他就这个意思。”
“是吗，那看来邓兮还真是长进了呢。”洛昭然挑眉，接着转过身，用匕首抵住了张显光的下巴往上抬，沉声道：“知道么，安尚仪在宫正司门外跪了一夜，只为留你一条性命。”
闻言，张显光猛地一抬头，满目的惊恐与心痛。
“她为了你，拒绝了安大人要接她回安府的意思，张掌印，我想不通啊，你死了万事皆休，可为何替你承担生前罪孽的是一个无辜女子呢？”
这一夜，他受了无数的鞭笞和铁烙，即便知道自己身陷死牢，却也从未曾绝望过，直至此刻。
他若倒下，宫里的都是一群见风使舵的货色，哪里会给她什么好果子吃。
张显光在皇宫大内周旋了一辈子，筹谋后路乃是一等一的好手，如今若想为安徵馨寻一个好些的出路，要么依靠邓兮，要么倚仗洛昭然，没有第三个选择。
“奴婢......奴婢愿为邓兮偿命，只求公主......念在她与安司正是血脉至亲的份上，护她余生周全！奴婢愿以死谢罪......”
纵横朝堂，手握大权的太监首领这辈子也只流过三次泪，一次是出生时的恐惧，一次是少年时受腐刑的痛苦，一次是现在为爱人的悔恨。
“你犯弑君未遂之大罪，本身就是个死人，何谈以死谢罪？”
张显光的五官都快拧到了一处，他的双手被吊在了半空中，泪痕在脸上愈发清晰，他颤声道：“弑君......好！奴婢去弑君！去弑君！奴婢只求您搭手，救她一命，别让那些狗东西欺辱了她啊！”
洛昭然眸光一凝，她是有些触动了，纵然张显光再怎么罪大恶极，至少他还是有愿意真心相待之人的。
“你自断脚筋，囚禁终身，我收她入六局一司之尚仪局，保她余生无恙，这个交易，张掌印要做吗？”
张显光没有一点犹豫，点头如捣蒜，泣不成声道：“要做要做！谢昭和公主......谢昭和公主！”
说完，张显光意识到不太对劲，又踌躇的问道：“囚禁终身？可陛下的意思是......要取了奴婢的性命啊。”
“鹿麟会代你死。”
张显光瞪圆了双目，错愕不已，“什......什么......”
“什么什么？你捡了一条命回来，还不自知？”安微澜厉声斥他，随即一挥手，吩咐道：“将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一身黑袍遮面的安徵馨便被人带了上来。
洛昭然转到人形架之后，手起刀落，绑缚着张显光的绳索便被割断了开来，他那里能站得稳当，一下子就瘫软在了地上。
二人四目相对，唯余惊喜与无言，泪雨千行，却浑然不知应当从何说起。
安微澜从刑具桌上精挑细选了一把最锋利的薄刃匕首，扔在了张显光的面前，望向安徵馨时，目光却柔和了三分，但声音却依旧一如既往的寒冷。
她道：“留你们半个时辰说话，我入夜了再来看，到时若你的脚筋未断，我的人下手，可是没个轻重的。”
安微澜走过安徵馨的身边时，停顿了下脚步，沉声警醒道：“姑母，既入了六局一司，便要守好规矩，饶他一命已是泼天恩典，这双腿是他欠邓兮的一个交代。”
“好......我明白。”
......
出了宫正司后，安微澜才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掌管宫正司这么些日子，其他的没学会，放狠话这一招倒是学精了。
看着她着样子，洛昭然不免觉得好笑，于是笑话她道：“方才不是挺厉害的吗？都还会抢我的词儿了。”
安微澜哈哈一笑，“你抽匕首的时候我是真怕了，昨晚邓兮交代让我同你说的话，这一大清早给我忙的，真是魂都忘记了。”
“交代什么？就是张显光不能杀？他是怎么和你说的？”
“是啊，不止呢，还说让我叫你收我姑母入六局一司，对了，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安微澜皱着眉，托着下巴思索良久，旋即一拍手，道：“记起来了！他说人活着才会有念想，人死了则百恨消殆，到最后吃亏的只会是咱们。”
洛昭然笑意盈盈的颔首，赞同了邓兮的这句话：“说的不错，我也是方才看见安尚仪跪在此处时，才悟出了这个道理，不成想，邓兮竟还快我一步。”
邓兮向来是不喜谋略的，如今却......世道迫人，无处可躲，无处可避。
“这个你们决定就好，张显光死不死的，于我都无甚影响。只是昭然，昨日他同我说，若有必要，鹿麟可代张显光死的时候，真的将我吓着了，如此狠心绝情，实在是不像他。”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不狠心则无活路啊。”洛昭然理解的叹了声气。
宫中的人做事，不过都是为了一个‘活’字，邓兮亦然是如此，他想活下去，想报仇，所以他靠自己的手段走到了如今东厂厂督的位置。
安微澜点了点头，她也没再像从前那般非要执拗的纠结于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别人死，总好过他们死。
谁都想活着，可惜，并不是谁都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