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螳螂捕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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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昭然再次逼进了两步，身上的压迫感十足，她一字一顿的追问：“你可恨我？”
“杨尚宫说......”
“你住口！我要她亲口说！”
安徵馨没说完，便被洛昭然厉声打断，拧着眉，少女寒着脸，暴虐渐起，吓人的很。
身后的安微澜也从未见过洛昭然这样，她曾听邓兮说过，昭然从小被镇国长公主教授的就是喜怒惧皆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不乱，要果断，要狠心，要微笑着要人性命。
即便洛昭然不喜这些，可在十几年的潜移默化之中，意识早已形成。
对外人，她从来都是先动刀，再动手，不得已再动口。
但今日却......
见洛昭然这样，杨听泉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又低头做了两个手势。
洛昭然根本看不懂，只能去看安徵馨，有些底气不足：“她说什么。”
“杨尚宫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要她教导安司正大内礼仪，可否请公主在乾清宫赐她一席之地？”
洛昭然唇角一勾，满是愤懑：“当初要走，今时要回。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杨听泉怔了一瞬，旋即，轻轻点头。
“那你当日，为何弃我？”
杨听泉不答，安徵馨亦无话可传。
“罢了，你不答便当我没问。”
洛昭然也不再逼迫，她转过身去，想将刚才失控的情绪尽数压下。
看她不大好受的样子，安微澜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说道：“若过不去放不下，那就别应了，免得你日日瞧着心里膈应。”
洛昭然侧首，苦笑一声，长叹一口气，随即倔强的冷哼一声，不服气道：“有何膈应的？我拿得起，放得下。”
说完，洛昭然又恢复了那副冷戾的神色。
“好，看在微澜的面子上，我给你这个恩赐。安尚仪，你也一并住去乾清宫。”
安徵馨一慌，刚想推辞：“可是臣......”
“我亲自去求皇后懿旨，你们，先收拾着。”
洛昭然既然这么说了，便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是，臣领命。”
......
回去的路上，安微澜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心口，道：“你今日动刀见血可是吓着我了。”
“微澜，在宫里，心软是没有活路的。”
“我都懂，但若要我举刀去......算了算了，我怕是这辈子都做不到的。”
洛昭然浅笑，问她：“为何来六局一司？仲阳说你收到了封信，谁的？写了什么？”
等了片刻没听见回答，侧首去看，只见安微澜咬着唇，垂头沉默着。
“不愿说？”
“嗯。”
“成吧，不愿说就不说。”
安微澜感激的看了洛昭然一眼，开口扯开了这个话题，“你出宫是去见邓兮的吗？诏狱之事可与他有关？”
“是见到他了。”洛昭然顿了顿，告诉她真相除了凭添忧愁之外没有一点好处，但又不好骗微澜，于是措了一阵子的辞：“总之你放心，他不会有事。”
安微澜也懂洛昭然的言下之意，看来黎全之死的确与邓家和邓兮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他们应该是想到了处理的方法。
“昭然，杨尚宫来后，我应该如何待之？”
“以礼相待就好。”洛昭然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说：“你记得，西边小佛堂，半步都不得近。”
安微澜点头：“知道，星回和仲阳都说过好几回了。”
......
冬日至，夜幕降，弦月悬，更鼓鸣。
大高玄殿
两个时辰的修道时间到，昌平帝心神归位，缓缓吐纳出了一口浊气，张显光正颤颤巍巍的伏跪在天心圆盘的边侧。
昌平帝瞥了一眼过去，沉声道：“朕都知晓了，你也知道，昭然那孩子从来是心又狠，手也毒，毕竟是皇家子孙，不好太过善良。说来，也是你手底下那小内监不懂事，招惹她去做什么？这不是明摆着找死么。”
“陛下，老奴哪敢怪昭和公主啊？老奴就是觉着，自从齐小大人的典籍阁走水以来，陛下就愈发的不信老奴了。”
“此话怎讲？”
张显光跪坐起来，两滴泪水氤氲在眼眶之中盘旋打转，“这些天来，老奴也算是经历了些大起落，无论是与顾指挥使平分批红大权或是移交刑讯之权于宫正司，既是陛下和皇后的旨意，那奴婢定是无有不遵的。”
昌平帝点了点头，“你能如此想，便是最好。”
“陛下宽心，老奴都能想得明白......都能明白。”
这时，张显光忽然哽咽了一下，泪珠终于砸落在了地上，哀嚎着哭天抹泪道：“可内阁和锦衣卫的大人们总觉得老奴是我大晋的奸佞之臣，总觉得翰林院的大火是奴婢放的，甚至会以为黎全的死也是老奴一手谋划。可陛下，老奴愿以性命起誓，老奴从未做过！从未做过啊！”
看着张显光哭得惨绝人寰的一副老相，昌平帝忽地有些不忍，算算年头，他陪着自己也有将近四十年了。
昌平帝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大伴，黎全之死朕信与你无关，朕知道你手上不甚干净，但在这京城里，在这皇宫中讨生活的人，又有几个身上不背着人命血债呢？”
“陛下不用安慰老奴。”张显光抬手用袖子去抹眼泪，“杀黎全的人未找到一日，奴婢身上的嫌疑便一日不得洗脱，奴婢是罪人，千古罪人！”
昌平帝站起来，走过去两步，俯视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张显光。
皇帝看着他实在于心不忍，说道：“罢了，朕今日与你明说了，杀黎全的，朕猜测应该是邓家。”
张显光猛地抬头，喃喃道：“陛下,您......”
邓家是吗，好啊，太好了，拉下了咱家的心腹不说，还想用一个已死之人来拿捏咱家？
有平安日子你们非不过，偏偏要跑到咱家的头上来踩个一两脚，也不瞧瞧你们到底有没有这个命。
“你也并非是什么千古罪人。朕不在乎你受贿，不在乎你权重，更不在乎你杀人。朕要的就是你一心一意的向着朕，而不是像那些内阁朝臣和锦衣卫他们一样，将朕这个名正言顺的皇帝像个傻子，像个傀儡一样的糊弄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