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读书

字:
关灯 护眼
66读书 > 暗寻觅踪 > 第265章 深藏若虚偶露峥嵘

第265章 深藏若虚偶露峥嵘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暗寻觅踪!

当孙福生冲进张荣仪办公室时,看到邢队长手握m1911A1手枪,正怒气冲冲站在地中央,张荣仪满脸是血,手捂脑袋,倒在椅子上,嘴里不断地哼哼着。石务后背中了两枪,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紧接着进来好几个警察,既有帮张荣仪止血的,又有对着石务又蹬又踩的。

孙福生懵了,“这是咋回事?”

邢队长冷冷地说:“他用烟灰缸砸张局长,我把他击毙了。”

张荣仪捂着脑袋,“他就是神经病,张口就要金子,要金条,胡言乱语,我说不给他金条,他就用烟灰缸砸我。哎呦,疼死我了!快,送我去医院。你们调查,问那几个当兵的,这是个什么人,到底是有意谋害我,还只是一个神经病人?”

孙福生赶紧查看石务,看到他半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样子。孙福生知道,石务肯定是救不活了。

孙福生刚想发火,邢队长首先暴怒了,“把那几个当兵的喊过来,他们给我们送来的人,是什么玩意儿?他们眼睛长哪去了,长头顶上了,还是根本就没有长眼睛。”

“你说话客气点!”押送石务的国军领队、一个少尉衔人,从后面分开人群,挤到了前面。

“我们政训科长已经说过了,这家伙好像神经不正常,但你们非要把人送过来,还说要用他,来报复什么人。”

邢队长:“你胡说八道,我们才没想要他呢,他一进门,我们局长还说,让保密局把他带走。”

那少尉说道:“他到我们那里,就问我们要一百根、五十根金条,我们当时就要把他撵走,是保密局来人,我们才没有撵走他。保密局孙队长在这,他可以作证,这个神经病自己提出来警察局,你们同意的。”

张荣仪又“哎哟”一声,“你们他妈的别吵了,把这家伙拖出去,随便给埋了,哦,不许埋,喂狗!我要去医院,血要淌光了。你们跟他是一伙的呀,想来要我的命?”

陪当兵去吃饭那两人,急急忙忙来搀扶张荣仪,张啰着往医院送。

邢队长指挥人,拖走石务的尸体,“随便找个乱坟岗子,挖个坑埋了吧。”

孙福生阻拦道:“不行,这事还要查清楚,我要检查一下。”

邢队长冷冷说道:“现在就给你去检查,你马上把尸体给扛走,立即,给你十秒钟。你不扛我们就扔了,放在这里晦气!”

孙福生马上给陶站长家打电话,陶夫人说陶站长被铁头接走了。孙福生又马上跑到大门口看,也不见陶站长。再回张荣仪办公室,看着邢队长正指挥人员用水刷地,石务的尸体,也不知道被搬哪去了。

孙福生问邢队长:“你看到的情况是什么样子?”

邢队长回答:“我在门外,听到张局长惨叫,便冲了进来,就看到这家伙举着烟灰缸,正疯一样砸张局长,嘴里还喊道金条,五十根,一百根的,我为救张局长,冲过来,近距离就给了他两枪。”

孙福生:“你是怎么开的枪,从哪个方向,是在他的左侧,右侧,还是正后方?”

邢队长把脸撂下来了,“孙队长,你是在审查我吗?一会埋那家伙的人回来,让他们告诉你地点,你可以扒开坟自己看,我们感到晦气,早处理了早完事,一个神经病,你还给当块宝了。”

孙福生气急败坏,“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你要坏大事的。”

大概是“草菅人命”这个词,刺激到了邢队长,邢队长顿时恼怒了。

“好,好啊,你们都说我草菅人命,那你再审查我,上回不是审查了一回吗?不就是撤职呗,我不怕,我擎着,还不行吗?撤了职,我走还不行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孙福生也气恼了,“你简直就是一个混球,你就是党国的罪人!”

邢队长:“你别跟扯我这些没用的,我没功夫搭理你。”

邢队长又问洗刷地面的人员:“收拾干净没有?收拾干净就赶紧离开,我要锁门了。”

表面上是撵打扫卫生人员,实际上谁都能听出来,这话是在撵孙福生。

孙福生又去找那几个当兵的,人家说那几个大兵,在这里待着也感觉没趣,连夜往回赶了。

离开警察局,孙福生终于找到了铁头。

“让你去接陶站长,你和车都跑哪去啦?”

铁头说道:“我和司机来到陶站长家,汇报了整天的情况,站长也挺相信我们,并没有给张局长打电话,来到警局大门口,正好赶上张局长去医院,站长也跟着去了医院。”

孙福生问道:“听到整个事情的经过没有?”

“听了几句,但不多。说咱们离开后,那个石务就反复问张局长,可以给他多少根金条。张局长就问他是什么情报,石务便开始胡言乱语。一会说他是团长,一会又说他是营长,还说元祖天尊托梦给他,不允许他泄露天机,最后张局长实在听不下去了,就让他闭嘴,要撵走他。这个石务就说张局长是恶魔,要侵吞他的金条,拿起桌上烟灰缸,就开始砸张局长。”

从铁头的描述,张荣仪就是在说石务是神经病,是个妄想狂。再加国军政训科长的旁证,孙福生要想推翻这种定论,比登天还难。但孙福生还不甘心,他还要做最后的努力。

问题的关键,张荣仪说的这些话,是真的吗?如果不是真的,那张荣仪和赵启山就是同伙,就是共党。想到这里,孙福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来到陶站长家里,孙福生把自己的想法一说,陶站长把身体向沙发后背一靠,长长吁了一口气,用那双阴沉着、能把人看得毛骨悚然的眼睛,紧紧盯着孙福生。

“如果说赵启山可能是共党,我不置与评论,那是要按事实说话的,你要有证据,我相信你;要说这个张荣仪是共党,我想说,是你脑子坏掉了。我劝你,请假休息一段时间吧,最近你神经太紧张了。”

孙福生讨了个没趣,闷闷不乐地离开了陶站长家。

事情很快就传到赵启山耳朵里,别人当笑话谈论这件事,赵启山却感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他隐隐约约感到,张荣仪应该是在帮自己。

张荣仪被烟灰缸砸得不轻,竟然在医院里一病不出来了,好像是检查出了别的病。保密局高层,说张荣仪是在敌后十几年,积劳成疾,指示陶站长和赵启山,代表保密局要去慰问张荣仪。

除了第一天,陶站长去过医院,昨天,接到毛局长的电话后,又携夫人,去了趟医院,转达了毛人凤的问候。并提醒赵启山,不管两人有什么样的矛盾,毛局长的指示,必须要办的。

赵启山回家向梅琴一说,希望梅琴能陪他,到医院看望一下张荣仪,梅琴一口拒绝。

“张荣仪那个老油条,尸位素餐也就算了,对党国前程不看好,我也不说什么,毕竟我也不看好,但他对我的个人攻击,我坚决不能原谅。我查他,也是接到上级指示,党通局就是管党务的嘛,他非要把工作上的对立,提升到个人恩怨上。毛人凤是保密局副局长,不是我们党通局的。”

梅琴慷慨激昂一通话,使赵启山也不好说什么。梅琴若不能陪着,赵启山什么时候去医院都行,那就明天白天去吧。

自从老金的电台被毁,赵启山与组织联络,变得不是很顺畅了。没有电台,老魏也不在沈阳待着了,老金病病殃殃,敌人又认得他,也被转移到根据地养病。据老医生的助手说,组织上安排,老金可能已被送到朝鲜境内,在那里安安心心养病。

赵启山接收指示,只能用收音机,发送情报,只能送到药铺,由老医生的助手,给送到城外交通站。好在东北形势发展很快,除了铁路沿线以外,敌人只占领着十几座城市,剩下的广大地区,都是共产党的天下了。

赵启山打开收音机,调到呼叫他的频率上。在那里闭目养神。

“下面是商行呼叫野马,商行呼叫野马!”

赵启山立即精神起来,早已准备好的纸笔,立即放在眼前,准备着记录。

梅琴看了一眼赵启山,出了他们的卧室,关好房门,来到了书房。

梅琴心情是复杂的,父亲和大哥,分别给她来信,强烈要求梅琴辞职离开国内。哥哥信中非常直接,说抗战时期,梅琴参军为国,他很支持,现在抗战胜利,不存在中华民族被外族奴役之忧,现在是党派之战,主义之争,她已经没有必要卷入其中,希望她说服丈夫赵启山,赴欧与全家团聚。

梅父说得挺委婉,知道她和心仪的人结合,感到很高兴,使他的罪疚感减轻不少,希望两人,能去趟欧洲,或双方都到香港,一家人相见,听听女婿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一家人畅谈,彼此交换意见。

现在,梅琴对说服赵启山,放弃他的理想信念,随她去欧洲,基本上丧失了信心。赵启山说,推翻国民党政权后,还要建设一个人民当家做主的社会。

原来收音机放在书房,但发现书房的隔音,不如卧室,就把收音机挪到了卧室。

梅琴陷入了惆怅,几次脑海中,闪现出了离婚两个字,但马上就被自己制止了,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离开赵启山。

赵启山接收完广播,拿出那本“石头记”,开始翻译电文。

翻译完后,赵启山惊呆了,上级经过多方落实,通知赵启山出了叛徒,并且这个叛徒,部分了解赵启山的身份,让赵启山做好准备,随时撤离。

发出这样的警报后,赵启山应该立即行动,每过一个小时,都应该收听广播,如果得到撤离命令,一刻也不允许耽误,立刻离开;如果没有指示撤离路线,赵启山将到郊区,一个大车店,等待来人接他们。紧急情况下,可以暂时到中街药店躲藏。

现在必须对梅琴摊牌了。

赵启山来到书房,拉起梅琴,紧紧拥抱着,“我接到上级指示,要我马上撤离,我们那里出了叛徒,可能知道我的一些情况。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跟我离开,二是留下,说你什么也不知道,通过审查后,估计会被撤职,然后你去欧洲,到你父兄身边。”

梅琴毫不犹豫说道:“我跟你走,我无数次说过,永远和你在一起。”

赵启山道:“那你准备吧,箱子不能太大,也不能太重。”

梅琴道:“我什么都不需要,只一身衣服就行。”

赵启山道:“带一个小布包,装一身最普通的衣服,就是你在家干活的那身就行。带上手枪,钱。”

梅琴平静地点点头,没有一点惊慌神态,让赵启山对她大感意外和敬佩。

赵启山也是这样的准备,只是包里多了两颗美制手榴弹。

一个小时后,赵启山再次收听广播,译出电文,警报解除,撤销上一条命令。赵启山大感意外,中间仅隔一个小时,这么短时间,一般都是重播上一条指示。

梅琴这次没有离开,而是穿好衣服,坐在床边,旁边放着包袱。

“警报解除,不用撤离了。”赵启山看了一眼梅琴。

梅琴依旧很平静。

赵启山调到另外一个频道,继续听着广播。

一会儿,传来呼叫诗人,赵启山又开始记录。

这份电文很长,赵启山认真记录,梅琴静静地坐着。

等赵启山译完电文,梅琴看着赵启山舒展的面容,知道没有危险了。

“还是诗人呢,名不副实,野马倒挺像你。”说完,梅琴起身去换衣服去了。

诗人的电文,通报了石务这人的情况,最后说此人已经死亡,诗人身份没有暴露。

赵启山想到了这两天,人们都在传的张荣仪。

第二天,赵启山一个人来到医院,看到张荣仪还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张太太一见到赵启山,总要提娟子,让张荣仪很是恼火,便开始往回撵夫人。

张太太对赵启山抱歉地说道:“真的对不起,我不该说你伤心的事情。你们说话吧,我先回家去了。”

张太太一离开,屋里只剩下张荣仪和赵启山,张荣仪马上换了一副面容。

“打鼓枫林谁作社,枕溪茅屋忆吾庐。”

赵启山一愣,想到哥哥田汝真的话:

“在奉天,还有一个我党同志,在我漫画册里,画的是一个人敲锣,一个人打鼓。”

张荣仪吟诵的词,是宋代毛滂的浣溪沙,松菊秋来好在无。田汝真的画册,赵启山原来无数遍研究,背得滚瓜烂熟。

“黄花冷落不成艳,红叶飕飗竞鼓声。”赵启山答道,这是南唐后主李煜的九月十日偶书。

田汝真告诉赵启山时,接的暗语诗句,他自己都忘了,但赵启山为找哥哥,却深深刻在脑海中。

那本画册,在娟子牺牲前,已经销毁了。

原来张荣仪,也是哥哥田汝真在东北时,联络的我党同志。

赵启山情不自禁,扑过来抓住张荣仪的手。

张荣仪还是那种弱不禁风的样子,“哎呦,手痛呀,被那个疯子,用烟灰缸砸了脑袋,砸了手!”

看着张荣仪夸张的表情,赵启山笑了。“你真是深藏若虚啊!”

张荣仪也笑道:“我不如你勇往直前,我只需要偶露峥嵘,完成任务就好。”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