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焦土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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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中午,小丫头来了,“赵先生、孙先生,我们家老爷,特设家宴,迎接小姐、姑爷回家,也感谢两位先生,在这件事情中,为我们做过的一切。请两位赏光出席!”
孙福生心里有气,听到这话也感到刺耳,但他还不至于跟小丫头过不去,看一眼换了新衣服的赵启山,“走吧,余家的座上宾,衣服倒挺合身的呀!”
赵启山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但还是问道:“你怎么不换一下衣服呢?给你找的衣服不合适吗?余萍说了,如果不合身,让丫头带你到她两个哥哥房间里,总能找到合适的衣服。”
孙福生:“给我拿的衣服,我也不知道合不合身,我也没试,我就穿我自己的。”
赵启山:“这身衣服已经脏了,破了,这种场合穿着不好!”
尽管孙福生打扮成东家,大少爷,但这两天倒地,被捆绑,丢仓库里,还有逃跑钻树林,衣服已经灰尘满身,上下泥痕,被树枝刮得多处棉花暴露。
赵启山劝说道:“你这种装扮出场,不是丢李木心的脸,是丢余家的脸,是让余萍下不来台。余萍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是你离开的她!她也没说不等你。你现在还能要她吗?能带她远走高飞吗?能接纳、认她肚里的孩子吗?昨天把她抢出来时,你这些都做到了,她未必不会回心转意。你什么都做不到,就别为难余萍了。”
孙福生:“我就是恨当初,我怎么就没好好劝她,让她跟我走呢?”
赵启山:“是因为你没能力,没有自信心;是因为你心地善良,你不想余萍跟你漂泊,不想让她吃苦受罪,这些余萍都知道,心里都清楚。”
孙福生:“我当时不是不想缠住她,我是怕她被她父亲领走,他父亲已经明确说了,我和余萍单独见面,就把她领回家。”
赵启山逗他说道:“还是你不够流氓,你当时完全有条件,有机会,把她肚子,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机会已经丧失了。”
孙福生苦笑道:“我要当时,把她搞成这个样子,他们余家人,就能把我绑了,掏我的心肺!现在,是李木心手里有武装,有枪杆子!”
赵启山:“所以枪杆子很重要,这里,很快也会被日本人占领,抗日是需要武装的,李木心那里是现成的部队。”
孙福生:“我知道你打的主意,你又不能留下来,即便是你留下来,李木心也未必听你的!”
赵启山:“他听不听我的不要紧,听余萍的就行!能不能听余萍的,还有一个关键人物,他有一个军师,一个师傅。”
孙福生:“你想法真多,还尽是鬼点子。幸亏我们是同学,是战友,如果是对手,我就倒霉了。”
赵启山:“赶紧换衣服吧,今天人多,或许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孙福生换了衣服,二人出门,见小丫头还站在花园里,等着他们两人。
随着小丫头,来到一间大堂屋,已经来了七八位客人了。三舅在那里忙前围后,今天这些人,不知道都是什么身份,三舅是没功夫管赵启山两人了。
又来了两人,一看这帮人都特别熟,或虚与委蛇,或互相吹捧。
应该是人已到齐,有家丁通知了余家。一会功夫,余家老两口,带着李木心,出现在众人面前。看来他家还是不想让女儿出面,总感觉女儿挺着肚子丢脸。
余父向众人介绍女婿,李木心拱手向众人作揖,众人一阵夸赞,什么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等等。
然后又介绍孙福生和赵启山,说两人是余萍的同学,又是抗日义士,正在拉起武装,准备投入战场。同样,又获得一阵赞美之词。
赵启山认为也不错,这样对李木心也是一种触动。
等挨个介绍客人,赵启山知道,除了东边的李家大院,南边的吴家大院,这两家结了盟的人家,各来了两人外,其他人,都是余家亲戚和族上的人。余父的目的,也是让李木心,以后不要为难这两家。对这两家,危险警报暂时解除了。
介绍完客人,余母也退了出去。
酒桌上基本变得随意起来,人们开始互相敬酒,谈天说地,时间不长,又说到时局上来。顿时,气氛开始沉闷,人们唉声叹气。
孙福生几次对李木心搭话,都被周围的人给打断岔开。他也看出,今天的主角,还是李木心。是讨好这个土匪头子也行,是给余家面子也罢,人们终究是围着李木心。
孙福生实在是忍不住了,端着酒杯,来到李木心旁边,“余家快婿,我们之间还没有喝过酒吧,喝过酒之后,我和我兄弟,还要出发,赶赴青岛呢!”
李木心也站了起来,“孙贤弟,本来我还想和你们两个,好好喝一通,看来机会不多了,就借我岳父大人的酒,为两位兄弟送行。外面已经备好了新车,马还是你们原来的马,你们落在寨里的包袱,合同票据,银元,都放在车上了。车上还放了五十发子弹,你们二位从我那借的枪,理当送给二位。如果那两把枪,有丢失损坏,就把我随身的带走。”
被李木心这一通话,说得孙福生彻底没有词了,想好的在众人面前,怎样羞辱李木心的话,一句也用不上了。只好连声称谢,尴尬地和李木心碰了一下杯,把杯中的酒喝掉。
这时,一个余萍应该叫七叔的人,扯着嘶哑嗓子,喊道:“去青岛,干什么去?”
“拉布匹,我们订的布匹,钱都交过了!”赵启山和孙福生同时说道。
余父颇有自豪感地说道:“这两位贤侄,为民族大义,举起义旗,参加抗日武装,这次专门去青岛,为队伍拉运布匹。”
七叔直摆手,“去不成了,布匹也没的拉了!”
赵启山不解:“七叔,我们都交过货款了,布匹已经生产出来了……”
“都没有了,都没有了,都烧掉了,工厂也炸掉了!”七叔边说边摆手。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仅仅是赵启山和孙福生两人,桌上大部分人都惊奇问道。
“唉,国民政府已经撤退了,连续爆炸,大火烧了两三天了。”七叔带有哭腔地说道。
“老七,这是真的吗?是谁炸的,谁放的火,是政府,还是日本人干的?”
七叔:“千真万确!谁干的?这个不好说了,大部分人都说是政府干的,也有人说是日本浪人,是日本特务干的。青岛光日本人开的棉纱厂,就有二百家,应该是政府烧、炸掉这二百家工厂。日本浪人也烧中国人工厂,不让中国人的工厂搬家。”
赵启山突然想起,离开最后一个军统站时,少校给他讲的话——焦土战略!那时,命令应该已经下达了,上校站长应该是知情的,要留住他两人,不仅仅是从自私角度,也是知道去青岛,两人凶多吉少,从好心角度,也是想保护他们两人。少校还说,日本军舰,早就封锁了青岛海面。
七叔继续说道:“我表内弟一家人,在青岛做点小买卖,前天晚上,弟媳带着孩子,已经来到我家。今天一早,表内弟也跑来了。现在,形势一天一变化,甚至是每个时辰都在变化,青岛去不得,去不得了!”
饭桌上已经炸开锅了,“济南就放弃了,连枪都没听到几声,怎么青岛也放弃了?”
“东边青岛丢了,西边济南丢了,那我们这里,也快了吧?”
七叔又说道:“我表内弟说,弄不好,日本海军陆战队,现在正从青岛登陆呢!”
现在形势确实是瞬息万变,怎么办?赵启山迅速思考着,他目光看向旁边的孙福生,只见他目光呆滞,拿酒杯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由于愤怒,脸都要变形了。
赵启山拉了拉孙福生,头向外歪,示意他出来。
两人来到外面,孙福生首先急切地说道:“怎么办,东北去不成了吗?”
赵启山:“另一种方法是走陆路。”
孙福生:“那怎么接头,离我们接头地点最近的,只有青岛了,我的意思,不管怎样,也要闯一闯。政府撤退,但我们军统联络点,肯定不能撤退。我相信,同志们一定还在那里战斗!”
赵启山:“那好,我们按原计划,继续向青岛去,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吧!”
“二位兄弟,在这里商量什么呢?还去青岛吗?”
两人抬头,见李木心也走了出来。
赵启山回答道:“是的,李兄,我们还要去青岛。”
孙福生也说道:“不管前面是什么,哪怕刀山火海,我们也要闯一闯,大不了,和那帮小鬼子拼了!”
李木心说道:“二位决心这么坚定,我也不问原由了。刚才,在夫人房间里,夫人说你们是有理想的,肯定不会是拉布匹那么简单。不过青岛城中已经乱了,布匹肯定也拉不成了。我建议你们不要用大车,两人两匹快马,多带点银元,多带弹药。办完事,赶紧撤出来,到这里,或去我寨子里,我们汇合在一起。我已经答应夫人,走你们的路,为了国家,和小日本死磕到底。”
赵启山:“这是正确的选择!”
李木心点点头,“我大哥临死前,告诉我一切都听师傅的。师傅说我大汉民族,决不允许辱我之敌恣意妄为。在这件事情上,他也让我多听夫人的话。这两个人是绝不会骗我的!赵兄弟不计前嫌,给我讲了许多道理,也说让我听师傅和夫人的话。其实,我也懂得,从小看戏,知道岳飞,知道岳母刺字,也知道亡国之君的李昱,刘阿斗。”
赵启山和李木心紧紧握手,孙福生也受到感染,伸出手搭在两人手上。
赵启山:“就此别过吧,希望后会有期。枪、弹我们带走,银元不用带多了,多了还是累赘,马我们用了。李兄进屋后,替我们说一声。就说军情紧急,恕不拜别了!”
李木心:“我外面有四个兄弟,都是快马,二位选两匹,另外问他们要两把短刀带着,以备万一。那匹大黑马给我留下吧,别的马我骑不习惯。”
赵启山和孙福生异口同声,“谢谢大当家,再见!”
二人回房间收拾东西,李木心回身进了吃饭的堂屋。
余父见只有李木心回来,便问道:“那两个小兄弟去哪儿了?”
李木心回答:“岳父大人,两个兄弟说,军情紧急,两人必须赶去青岛,改骑快马,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让我回来转告各位长辈,恕他们不辞而别。”
余父:“政府都撤退了,他们还进城干什么?”
李木心:“他们说不是政府的人,仅是抗日的武装。”
七叔接话了:“也可能是这个!”说着,手上比划个“八”字。
“八路军?也有可能,他们也抗日啊!”
“八路军在山西,在河北,在热河那一带呢!”
“谁说的,也往我们山东来了,我家亲戚,在济南城市,都看到他们的宣传单了。”
七叔说道:“不管那两位属于哪个派,这危险当口,敢冲上去,就是好样的!我提议,为刚才那两位,你看,我还没记住他们姓什么……”
“一位姓赵,一位姓孙!”
“为赵先生、孙先生喝一个,菩萨保佑他们!”
赵启山和孙福生,快速回到房间,拿上枪就出来。在大门口,果然看到四个李木心手下,还有一辆大车。再看时,余萍也在那站着。
“刚才大当家让丫头传话,说借你们两匹快马,我正在倒座房里,听到就等在这了。”一见面,余萍就对两人说道:“我拿了点干粮,挂在马鞍上了。”
两个牵马的喽啰,递过袋子,赵启山接过袋子。孙福生也牵过一匹马,对余萍说道:“李木心这人很好,我衷心祝福你们!”
余萍眼睛湿润了,“祝你们平安!”
赵启山:“我们已经是战友了,在不同的地方,和日本鬼子战斗!”
余萍也有点激动,看着孙福生说道:“我也在为抗日救亡做贡献!”
“再见,余小姐,多保重!”赵启山说道。
“再见,萍萍!”孙福生说道。
赵启山、孙福生两人飞身上马,向着青岛——那个特别的城市,飞驰而去,身后,扬起两股尘土。很快,两股尘土合在一起,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原地,余萍抹着眼泪,一直挥着手,向两人告别,心里一直祝福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