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半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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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晚上和梅蓝一起跟宁宁聊天的事没有成行，因为梅蓝遇到点事。

六点，陆姐夫下班先去接，七点，关豫下班又去接，现在都八点了还没回来。

多亏了郝笃修提前跑来报了次信儿，要不然一家人非急死不可。

郝笃修现在是南市大学学生会的中流砥柱，忙得跟个梭子似的，这里织那里补，不能像之前那样三天两头的过来蹭饭了。

但因为消息极为灵通，所以自觉肩负起了通讯员的职责，一有什么大消息就着急忙慌地跑来报告。

今天就是，紧的雨衣没穿雨伞也没撑，进门将自行车一扔，顺着风箱声钻进厨房，看见烧锅的是宁宁，先笑起来喊一句：宁宁回来了？我还预备明天去团里看你呢！

再站到案板前小声跟麻苏月说话：“梅老师是不是去学校参加政治学习了？学校出事了，她今天肯定回来不早，你让伯父伯母别着急——”

抬手止住麻苏月开口要问的话，他快速继续：“你和宁宁去找找看她手里有没有何老师送的什么画，有的话找出来烧了。”

“什么何老师？哪个？”麻苏月听得半头雾水。

“何秋雁她爹！那个何秋雁你还记不记得？她贴了她爹的大字报，交出了她爹藏起来的两幅什么画。结果人家拿了画转头接着去她家搜，竟然搜出来个地窖，听说又找到不少好东西，还有一些她妈藏的照片，其中有一张说是抗战时在渝城跟……那边的，一个什么军官的合影……

这下可闹大了！引了好几波人过去，抄了家，抓了她妈，现在又押着她妈去十中抓何老师了。

如果单是找出来点好东西也就罢了，这一跟那边牵扯上，估计何老师也轻快不了，最少也是个知情不报。

不是，麻苏月，我就纳闷儿，你说他一个穷教书的，哪来的那么些好东西？

名画？他教美术、爱画画，就应该有名画？哼，我家只有挂历！”

郝笃修习惯性的跑偏，麻苏月的半头雾水成了一头，

确实有好几年没听过何秋雁这个名字了，但肯定记得她，习惯于把举报揭发当饭吃的那个人吗不是？

但，揭发自己的亲爹妈？

揭发出来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六亲不认”、“大义灭亲”，真他妈就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郝笃修知道的显然也不具体，皱眉想了一会儿，扁嘴摇头，用惯常的思路猜测：

“这种事儿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她那个人的德行本来就一般，跟个跳蚤似的上蹿下跳，听说一直很活跃。

可能是想带什么头，也可能是被人蛊惑利用了，不过我觉得最有可能是已经有人盯上他们家了，她想划清界限，所以抢在了前头。

你想啊，他们两口子，一个教美术的，一个文化馆里拍照洗片子的，都跟图图画画打交道……你别以为都在烧都在毁，实际上浑水摸鱼偷偷划拉东西的一点不少，不知道多少人惦记他们呢！

交画？那女人脑子里装的估计是泥浆！

哦，对，你再看梅老师那里，有没有何秋雁当年的什么作文、作业，如果有，也烧了……

也没事，梅老师成分硬，他们不敢乱攀扯！

不过，蝉翼为重，千钧为轻，特殊时期，小心为上！

我走了，再去看看，有消息回来告诉你！”

郝笃修叽里咕噜一大串，不管麻苏月听没听懂，说完了转身跑，跑出屋门又喊：

“宁宁，多添一碗水，晚上我来吃饭——”

弯腰去扶自行车，扶到半截，看到了东厢房门缝里晏晏的影子，重又撂下，跑过去抱起晏晏举了几个高，哄她喊叔叔，结果晏晏被庭庭教的只会叫“得得”。

“舅妈——”送郝笃修出门，宁宁回来抱住她，将头贴到她肩膀上揉搓，好大会儿才说出下半句话：“舅妈，谢谢你！”

“受什么感触了这是？”麻苏月笑，

将她的头扳开，她又靠上来，接着揉搓，

“舅妈，谢谢你教我功课，教我唱歌跳舞弹琴，我都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和舅舅安排了很多事情，也知道送我进歌舞团是你的主意……舅妈，谢谢你！

外面那些胡乱……人里有我同学，我的同学有不少都成了那样的人，其中还有我的好朋友，他们，”

小丫头越说音调越低，踯躅、苦闷、无奈，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模样，但又让人觉得她倏忽间长大了好几岁。

果然，沉了沉，她站直身体，郑重说话：

“舅妈，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我觉得他们疯了，着魔了，扭曲了，忘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真理。我要和姥姥姥爷爸爸妈妈你和舅舅，还有修哥哥一样，做一个懂真理、有坚守的人！”

麻苏月重又将人搂住：这丫头，真长大了！

十六岁成了大人，是家庭的影响，社会的教育，还是时代的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