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安全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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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第三块面搬到靠近大灶的地方等待醒发,两人开始对付第四块,一个加水,一个动手,配合默契。
看看外头,雨仍在下,似乎比刚才还大了些,麻苏月靠近门边站了站听了听又回来,“所以,你是专门来跟我说这个的?关大哥,多谢!”
麻苏月利落地鞠了个大躬,“关大哥今日的教导苏月谨记,愿意永远视您为兄长,尊敬、信任!”
关豫伸手将人扶住,“说过了,不需要用敬称,知识该被敬畏,掌握知识的人应该得到爱护。”
这话,让麻苏月彻底感动和信服。
也从这一刻两人成了知心的朋友。
今天果然没有出工,因为早饭时雨下的竟然连成了线,织布机上经线似的密实连绵,路基上多处积了水,下脚一踩就是一个坑。
雨上升烟,迷蒙诗意,风来,一层层,裹挟飞卷,至林、至溪、至青山外。
修路工一到这种天气就无事可干了,最拿手的就是帐篷里一窝,就着臭脚丫子味儿打扑克,再咋咋呼呼地说几个荤素不忌的笑话。
铁道兵们还好一些,或者找本书看两眼,或者听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讲几段战火硝烟里的故事。
今天有话题可聊,聊的是早饭时吃到的发面饼子,是往常的两个大啊,一口咬下去宣腾腾的香甜!
说的起兴就派了两个小伙子到麻苏月的帐篷喊人,想叫她过去听故事,顺便教唱歌,结果路过领导的帐篷时,见人正和关连长在一张桌子上拿着铅笔和尺子说说笑笑写写画画。
小伙子被惊住,相互捂住对方的嘴,迈着怕踩死蚯蚓的步子溜了回去,感觉走出了关连长的威力范围才悄默默喘气儿——
一个说:“娘哎,木头连长会说会笑啊!”
另一个说:“是不是看错了?别价是在训小月老师……”
队伍里好容易来个女的,还是会唱歌又会蒸馒头的,可别给训走了!
小伙子们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只有被春雨唤出来的蚯蚓知道他们来过。
麻苏月是现在才知道,关豫竟然是tJ大学桥梁工程专业的第一届毕业生,这要是发展的好,未来可就是国内有名有姓的桥梁工程师啊!
顿时,钦佩之情若外头的春雨般连绵不绝。
桥梁专业的大学生来铁道部队当兵?倒是专业对口,毕竟现在国内的大型公路、铁路、桥梁、机场都是出自铁道部队之手。
看她的模样,关豫笑起,刚刚被那两个小伙子抓住的笑容,就源自于此处,他点了两下手中的铅笔道:
“有什么可佩服的?你没上完高中,就学到了尚在研究中的数学课题,是打算学数学专业?说不好等你上大学时,运筹学就已经走进大学学堂了。”
麻苏月沉吟着点头,大概是要学数学的吧,
一来是对这专业的热情和怀念,二来也是因为这专业,在未来十好几年的岁月里少招灾,不像中文,读本书都要挑挑拣拣遮遮掩掩。
至于运筹学走进大学学堂那是三年后的科技大学,她不打算考虑。
两人,一个算一个画,再加专业和非专业的一通天南地北的聊,竟是同生了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关豫是不善于做这种表达的,麻苏月却是张口就来:“关大哥,我觉得我上辈子见过你——
同学?朋友?师兄?你挑一个——”
关豫:“……”
见对方终于被自己梗住了一次,麻苏月哈哈大笑。
都很开心,除了灶房里的两位。原来,她们都是收拾完了早饭的锅碗,就可以回家待上一会儿的,当然,最主要的是顺带还可以捎走两碗剩下的稀饭。
现在不行了,收拾了锅碗就得和上午的发面!
下雨不出工,俩帮厨的早早地就来了,不懂看厨娘的脸色,一边择菜洗菜一边说新来的小老师做了件大好事。
“啊呸——啥好事?!那就是个搅事精!头发比男人都短,心眼子比鬼都多,一辈子没人要!”两位厨娘将老缸盆搅得咯噔响,咬牙在心里骂麻苏月。
爱骂不骂,听不到,反正大家伙吃上发面饼子了。
下个月就换地方,到时你俩就不是我们的厨娘了,再招厨娘坚决不用这种推荐来的。
一场雨下了一天半,草木绿成了翠。
太阳一露头,两位领导就带了人检查铁轨、拧螺栓、排积水、稳路基、固护坡……
这一带属平原沙地,地势相对平坦,除遇河架桥是难点外,其余的比山区的工程段轻松不少。
但也因为是冲积平原,所以土壤疏松,属软土地基,稳定性差,很容易发生不均匀沉降。
这春雨还好说,夏季时,路基、护坡很容易被暴雨冲毁。
这时候没有那么多钢筋水泥可用,更没有那许多打桩、垫层、沙井、粘土胶结之类的技术方法,修路工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将路基加宽,再一遍遍用人力将素土夯实。
石头是从别处运来的,用镐头砸碎了铺到上头。砸石头是个很辛苦的活,不仅累还很危险,石屑碎石乱飞很容易伤到头脸甚至眼睛。
今天就有一个小伙子被利石打中了额头,鲜血直流。
队伍中有个赤脚医,药品不多,手法也简单粗暴:清洗、上药(土霉素碾碎)、缠纱布,完活。
麻苏月看的掌心发冷,突然意识到现在连正经的安全帽都没有,石油或者煤矿工人有铝制的,好像数量也不多。
扮演了很长一段时间优秀角色的藤编安全帽,也是到七十年代才出现的。
藤编,这当地就有紫穗槐啊!
麻苏月拔腿冲着邓队长跑:请假!去集上找曲大哥!编安全帽!
“干什么去?”邓队长没弄明白。
“一天,不,半天!”麻苏月伸出一个手指头又蜷曲下来半个,“今天是不是农历二十九?”她又问。
“是,你有事?快吃饭了,吃完饭再走——”邓队长又问一遍。
“回来再说,不吃,来不及,快散集了——”麻苏月边喊边跑,跟那次指挥货车一样,石子上一坐,顺着坡道呲溜溜往下滑。
“哎,哎,你慢点……赶个集慌慌成这样……”
听见邓队长吆喝,后头拧螺栓的关连长伸头往下看,仅看到一个黑小的身影隐入了荒草中。
二十分钟一气儿跑,好歹赶上曲大哥正在收拾摊子准备走,麻苏月累的捂着肚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