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衣不能染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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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澄难以接受这样的情况,那些泥点就像是吞噬灵魂的巫虫,让她从深层意识中恶心,她死死的盯着那些污泥,恍惚的状态让我不措手不及。我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手,她才有所反应。我能够感受到她极力克制着颤抖的身体。冷着脸对我说:“我要洗澡,去买洗漱用品。”
我收回那些杂乱的情绪,忍着痛匆忙跑向村里的小卖部。卖货的大爷看见我还问我是不是去下坝摸鱼了,还念叨说坝里的水越来越少,也没多少鱼活着了。
我没解释,全当是他以为的那样。我浑身脏兮兮的,就说回来忘记带洗漱品,让大爷给我找了牙刷、牙膏、还特意要了两条毛巾。洗发膏和沐浴露还是一块钱袋的那种,我着急着来,这时才发现手机在衣服兜里也湿透了。好在防水效果还不错,给大爷扫码付过款,一瘸一拐的立马往回跑。
我还听见在后面的大爷念叨着:“这孩子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这么莽,腿都成那样了还跑这么急。”
陈澄应该是有洁癖,那种不能以常理度量的心理疾病。我有些担心她,好在她没有什么异常。她就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闭上眼睛,安静的等待着。似乎她被魔法所封印,只不过她等来的不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而是一个浑身泥泞不堪的我。
我气喘吁吁的跑到她身前,我把新毛巾递给陈澄,她接过毛巾放在衣服上,只是简单的遮挡住。我软下来的身子弯曲了一半,伸手掐住石膏,借此来止痛。
陈澄然后按住毛巾问我:“哪里可以洗澡。”
我想了半天,没能回答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在这里我没有家,熟悉的朋友也都去了大城市。她说道:“去车停的地方,再麻烦你帮我买几瓶矿泉水来。”
我听着陈澄的吩咐再次去了小卖部,这次没有刚才赶得急,小心翼翼的瘸着腿,一步一步走。
我买回来水以后,她在车里仔细的擦拭着衣服。而我蹲坐在车外土堆上,像个门神一样站岗。我等了有半个小时,陈澄摇下车窗对我说道:“回去看看吧,或许你的父亲更需要你。”
陈澄那双清澈的眼睛没有一丝作假,除了那一时失态,她并没有多余的责怪。我最终还是开口说了句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在为什么而感到抱歉。是祈求着她留下来,还是让她因为洁癖而难受。
“不好意思啊,在车上我的背包里有换洗衣服,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找件外套穿上。”
在这一刻我就明白,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的世界干净纯洁,而我终究是泥腿子出身的家伙。之前存有侥幸心理的那些幻想彻底破碎,想到我爹还应该跪在那里,连头都不愿意抬起来,混乱的思绪让我有些心不在焉。
我进了院子远远的看着那些长辈在商量如何下葬我爷。按照风俗,老爷子的尸体需要在屋里停留三天。有人忙着张罗冰柜去了,有人在电话中联系提前告知过的阴阳(风水先生)。我像个局外人,怀里捧着拐杖坐在院子里的树荫底下,躲避着阳光,不愿见人。我休息了好久,才感觉脚上疼的轻点了。
在人生生死大事之中,我终于不再是家族人群中的负面焦点。这种感觉很好,我努力的当好那个小透明。
直到……
“齐览,过来给你爷守孝看香。”
有人喊着我的名字,我假装看手机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更大了,“齐览,过来!”
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那是我们村子里的老干事,在我印象中村里的红白喜事都是他在操办。而我的父亲齐国庆,就站在他身边。他努了努嘴,想要喊我的名字,却又没喊出声音来。他知道我和我爷水火不容的对立情绪,可在一番犹豫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喊着我的名字。
“齐览,你过来。”
我走近的时候他又问我:“你的腿什么时候成这样的,怎么裤子上这么多的泥?”
我把脏掉的外套脱了,只剩下的短袖在炙热的阳光和体温作用下干的差不多了,只有裤子上还有搓不下来的干泥巴。
我说:“腿是摔了一跤,裤子上的泥是因为去看了看小时候经常去的地方。”
我爸知道坝边的那个小水洼,每次我挨打挨骂都会跑去那里独自坐上半天。等到饭点的时候,饿着肚子就回家了。
“嗯,先进去吧。”
他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像极了垂死挣扎的病患。我最终还是缴械投降,乖巧的跪在大房的地板上,“沉痛追悼”着我父亲的父亲。
纸钱化成灰烬,飘零在那一尺宽的铁盆中。飞舞的灰烬随着哭声哀嚎声,声声断肠,有人是真悲伤,有人在表演艺术。让我爷遗体还未埋入黄土之前享受着“孝道”二字。
我跪在地上许久,戳了戳我爸的胳膊,给他说我腿疼。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离开这弥漫着悲伤氛围的房间。在迈出房门的最后一秒,我回头看了一眼方桌上摆放着的黑白照片。
我心想着再见,于是彻底告别幼年旧居。从这以后,我再也不会踏入这里一步。我爸的念想彻底断掉,他和那些个亲戚的关系还不如我家隔壁邻居。
我出了门转给我爸五千块钱,陈澄歪着脑袋坐在副驾驶上打瞌睡。她开了一天的车也累了,我没忍心打扰,于是蹲坐在山路边上,等到日落西山。
夜幕低垂,在乡村的田野边上,抬头就可以看见漫天星辰。我仰着头,躺在薄薄的草地上,顺着北斗七星数星星。
正值入夏,大熊星座勉强能够看个全貌,以北斗七星为参考,可以观测到北方天空中最醒目的大熊星座。
一片薄云飘来,天上的星辰看起来有些寥落,夜来风起,故乡的风吹在身上格外冰冷,我身上只有薄薄的一件短袖。来的时候我带了外套,可陈澄的衣服脏了,我想着留给她换上,虽然人家不一定愿意穿,我还是留在了车上。
四处张望的眼神不经意间视线落在车上,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摇了下来,陈澄用手垫在车窗边沿,懒散的趴在那里,奇怪的盯着我。
“能回去了吗?不太受欢迎的人。”
“走吧,我不需要考虑他们的喜好。”
来时匆匆,去时月满山路。
我问道:“饿不饿?害得你一天就只吃了一顿早餐。”
陈澄疑惑的说:“你不是也没吃,我们像是沿街乞讨者入了主人家。”
我没能明白,就有点尴尬。
“嗯?”
“不给你白吃的机会。”
好冷的笑话,我反而笑出了声。
“但我不是乞讨者,我有家的,只不过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