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绝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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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了一会儿，我走到童话镇外面的街道旁接起了电话，另一端，老沈接通电话的一瞬间，着急忙慌的对我说道：“沈新，快再给我转5000块钱！”
“你当我这是银行吗？跟我说要钱就能有钱？”
“你别说那么多了，最后5000！这5000给我了以后我保证不会再来找你要！”
“不行，我这里已经分文不剩了，吃饭都是个问题，去哪儿给你转这5000块......”
老沈打断了我，语气变得有些极端起来，大声对我说道：“新啊！好歹也让你爹省点心吧！怎么让你给我转给钱都这么费劲呢？我这5000是救命钱！......隔壁老王家那儿子多出息！一回村直接就是豪车开回来的，大手一挥就带着老王一家子直接去了城里住，听说给老王他们直接盖了栋别墅！......我不指望你给我在城里盖别墅，也不指望你开豪车回咱们村，那你总得在你爹需要的时候给点资金上的援助吧？”
我一阵无语，这老沈看来又把钱输完了，可这才过去多久？他得打多大的麻将才能做到这么快就把钱输完？以我对他的认知，就算他水平再烂，也不至于一直输，多少也会有这么一两天赢一点回来，否则他自己一个人待在老家拿什么去养活自己？
这会儿还给我搬来隔壁老王家的儿子，谁不知道他是搞高利贷的？这要是给抓着证据进了局子，下场可是比我这要严重多了！
“沈新？沈新！你不要假装没听见我说话，我告诉你，今天拿不到这5000块钱，你可就再也看不见我了！......现在李老头整个村子找我呢！我是躲在深山老林里给你打这个电话的，他说他女儿马上要上大学了，我得把我欠他的钱还给人家！还说要是我不还给他他就要报警，报警没用就要找人弄我！”
“看不见最好了，省得见着我心烦！我现在1000都凑不出来，这5000你找别人要吧......但是你别去找姐，她在外国本来就负担很大了，你但凡有点良心都别去找她。”
老沈又变了变语气，低声下气的说道：“所以我这不是找你来了吗？这回我真的真的是最后一次，你就相信我好不好？还上老王家的钱，我保证不再碰牌儿，自己能省就省，好好过日子！”
“你玩的是什么？麻将？”
“这个......也差不多，麻将也玩了。”
我皱了皱眉头，严肃的问道：“除了麻将还玩了什么？”
“扑克呗，你也知道咱这小地方哪儿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别多想。”
“那你能这么快把钱花完了？你老实和我说，到底玩的什么！”
老沈顿了顿，估计心里正在盘算着要不要和我老实说明白，也许他担心我在知道真相后就不会再给他钱了。
我又主动对他说道：“你不老实和我说，今天我说什么也不会解决你这破事！”
“我说！真的就是扑克，玩的是炸金花......”
“炸金花？你玩多大的？”
老沈突然就没了耐心，方才还好声好气的跟我说，这回立马提高了嗓音，带着内心的躁怒对我说道：“问那么多！跟你说炸金花就绝对没得跑！赶紧给我转钱，我忙着呢。”
“不转。”
“你！......我怎么就养了个你这么个白眼狼？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他娘的进了局子怎么就没点反思的成果？现在社会上就都是你这样的不孝子所以才乌烟瘴气！当年就不应该响应政府的号召，把你这没心没肺的破玩意儿带回家！”
老沈这些话给我说的一阵心烦意乱，我顿时也不再想好好和他说话，于是扯着嗓子回骂道：“你有养过我吗？有关心过我吗？我快饿死都没指望你给我弄点吃的来，要不是我姐在，我还能活到今天？......把我这一顿骂还想找我要钱，真当我是银行老总啊？我要有这个钱第一件事儿就是给你买个坟、买口棺！”
“你以为沈曦真心想这么对你好？没我督促她，她鸟都不会鸟你一下！”
老沈看样子是实在没招了，干脆就破罐子破摔，颠倒黑白的把我姐也给一起搞臭了，就是为了恶心我。我当然不会中了他的计，他的表现和我姐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不管他怎么说，我也不会信他的一句话。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没钱。”
“不孝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捡了你这么个玩意儿！你就等着吃我们老沈家的诅咒吧！贱根儿！......”
没等老沈把话说完，我便挂断了电话。
老沈的话让我感到窒息，感到绝望。
5000块钱就现在而言并不难，我也知道老沈绝不会最后一次来找我要钱，所以不管他怎么说我都不会给，甚至还想打电话报警，把老家那些带着老沈进行小赌的那伙人，连带着老沈一起抓进拘留所。
此时的阳光非常刺眼，我却不管不顾地抬起头直视着苍穹之上的烈日，再刺眼的阳光也比不上人心的歹恶，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一抹烈日能穿透我的整个身体，把这被浊气堵塞的躯体彻底畅通......
......
回到童话镇，见到舒小南正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摆满了从冰柜里掏出来已经切好的西瓜往外走，她招呼着刚卸完货休息着的小哥过去吃西瓜，见到我回来立刻笑吟吟的对我挥着手。
我走到她身边，打量着这一盘的西瓜，算不上红，依稀能看到些许白嫩，一眼就知道是一个还没熟透的瓜，于是对她说道：“哪来的瓜？这不一看就是不保熟的吗？”
“给你吃都不错了！你别看着不上样儿，吃起来可是一绝，不甜不要钱。”
“我吃块瓜还要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市侩了？”
“对付你这种小心眼的人，就得用这招......拿着吧你。”说着，她便挑起一块最大的递给我，然后没等我说话，端起盘子便朝着那些小哥走去。
我回过头，坐在门口的靠椅上咬了一口手里的瓜，入口冰凉，让处于燥热和复杂情绪中的我体验到一阵独特的清凉。
舒小南还真没说错，看着不怎么样的瓜，吃起来确实很还挺有味道的......我仿佛看见不久的将来，在童话镇门口炎炎夏日的台阶上，我捧着一块块从冰柜里拿出来切好的西瓜，处于一片光明的天地中。
我失了神，许久之后，舒小南和那些小哥的谈笑生把我拉回现实，我这才发现手机上多出了几条知乎推送的消息......都是和亲情有关的文章，而这也让我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好像自己又一次一丝不挂的暴露在世俗中，动弹不得。
......
和我姐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我和她关于舒小南事情的探讨，她的头像就是她的一张风景照，我盯着她的照片看了很久，然后就想起了曾经在老家的老房子里，她对我悉心照顾的时光。
我相信老沈不会去找沈曦要钱的，因为他说不出口，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如果她知道老沈现在的处境和我的绝望，她会回国吗？
这个问题我不敢继续想下去，我不希望她因为家里这点破事而感到困扰，这个问题也让我想的有些心痛，因为它是一个血淋淋的现实。她肯定不会放着老沈不管，也不会对绝望的我置若罔闻。
舒小南和他们聊了几句后，双手托着盘子置于身后，在阳光中向我缓步走来，阳光披撒在她身上，就像一件金黄色的薄纱......
挣扎了一会儿后，我买下了回老家的动车票，选择直面阴暗到让我绝望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