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讨厌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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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童话镇。
等我踏进店门，我便看到了坐在吧台上晃着腿的舒小南，她的精气神看上去比早上要好了许多，只不过依旧能观察到一丝十分隐晦的疲惫。
她也看到了我，我俩又开始了对视，中间好像隔了一整个太平洋。
片刻后，她扭过头去，还不忘给我比上一个侮辱性极强的中指。
“舒奶奶，还生气呢？”我走过去，拉出她旁边的高脚椅，坐在她边上对着她讪笑道。
舒小南狠狠瞪了我一眼，“滚蛋，谁是你舒奶奶？”
“你就是我的祖宗奶奶、姑奶奶，可见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是多高。”
“高吗？我怎么不觉得，我算是看透你了沈新，你以后离我远点，我这人最讨厌冷的东西，你整个人都是冷的。”
舒小南提起放在桌上的挎包，朝着童话镇仓库走去，我则是跟上她的脚步，在她进入仓库的一瞬间跟着她走了进去。
“小南姐，后面你去哪儿住了？”
舒小南转过身看着我，“跟你有关么？”
“当然啊，你想，你是从我那儿出去的，那我不得关心关心你？”
她表情冷漠的对我说道：“我谢谢你，以后不用你关心我！”
“那不行，当初你这么帮助我，我也得帮助帮助你。”
“怎么？可怜我？”
“不是，是我想开了，我在心里批判自己的行为太没有人道主义，给这个美好的世界增添了丑陋的一笔一划......总之，我觉得你住我那里其实也没什么。”
舒小南听了我的话后十分认同，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这素质品质提升的速度之快让我都为之欣慰......我想了想，你要实在觉得公寓的空间小，可以搬回我那住，你在一楼，我在二楼，互不影响啊。”
“那我这公寓不就白租了吗？花了我一大笔钱呢！而且我那小阳台可好了，整个杭州估计就它能让我感到满足。”
舒小南双眼微眯注视着我，我又看见了她浓妆之下的疲惫，心里猜想她这一整天会不会一直都没有睡过，所以她才会用这么浓的妆容去掩盖她的外表。
她打量着我，我打量着她，就像是刚见面的两个人相互之间的眼神试探。舒小南确实很有青春活力，这一点和卓也非常像，不过这可能是她们唯一的共通点，不管是性格还是为人处世上，两人都是截然不同。
不，我觉得还有一个比较像的点，她们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卓也脾气好一些，但是嘴上也不会给我留面子，真要惹着她了和舒小南一样也是个暴脾气......偏偏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身上表现出来的青春与活力，像极了另一个世界。
半晌后，舒小南歪着脑袋问我道：“是不是沈曦把你臭骂了一顿啊？......才过去多久，立马换了一副嘴脸，这可不像你。”
“跟我姐没关系，我是发自肺腑的。”
舒小南不屑的哼了一声，朝着仓库里的储物柜走去，那里存放着董思念一些常用的衣服，自从舒小南来童话镇上班了以后，储物柜自然而然也被她利用了起来。
“我可得跟你说一声，我只是暂住在你那公寓里，你不要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如果让我发现你图谋不轨，我立刻就会搬走。”
我老实巴交的应了一声，心里却暗骂起舒小南脸皮厚。
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开始普信，好像全世界的男人都会对她感兴趣一样。
“其它的事情等我搬过去的时候再说，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出去。”
我挑了挑眉，“干什么？”
舒小南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套工作服，抓在手心对着我扬了扬，笑吟吟地说道：“我要换衣服啊，还是说你想看？”
......
点上一支烟，我离开了仓库，坐在舞台的高脚椅上等待着顾客陆陆续续走进童话镇。
直播间的热度又一次上涨了，或许是因为周末，窝在家里看手机的人让我的直播间上了一次热榜，看着还在持续上升的在线观看人数，没等所有顾客入座，我便开始了今晚的工作，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了这波流量，下一波会在何时？
过了一会儿，一整夜通宵过去的后遗症让我苦不堪言，喉咙干涩有异物感，身上还总是一阵接一阵的酸软。
在童话镇这片宛若构造于虚拟世界的环境中，我的任何情绪都随着轰鸣的音乐上下起伏，唱歌时，我总是会用自己的目光观察着台下的顾客，借用他们的影子观察着世界的迷醉人生。
有时候我就会想，那些从来不去酒吧消遣的男人和女人，他们缓解情绪的方式是不是也会像我一样，需要一个安静、没有纷扰的氛围。
舒小南和服务生忙前忙后的，而我居然在她靠近舞台的刹那间，看到了她眼底的光。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不管她平日里有多任性，多无理取闹，这一刻的她确实有些颠覆了我对她的认知。
在这样喧闹嘈杂的环境下长时间生活，都会让精神状态出现变化，更不要说是在这里工作，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在酒吧里工作的人不仅丢掉了健康的生活作息，也丢掉了平日里对待琐事的热情和耐心。
不管怎么样，舒小南终究也只是一个有点任性，有点脾气，有点性子的姑娘，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又好像什么事都能被她放在心上。她骨子里依旧是一个善良、有责任心的人，不然也不会不喜欢暴力，会认真对待这份需要熬夜和耗费心神的工作。
我看着她穿梭在卡座间的身影，突然间，发现陶轶也在！她依然开了一个卡座，独自一人窝在卡座的沙发上，我和她眼神交错间，她笑着举起手里的酒杯对我隔空敬了一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就是我昨天请她喝过的“青柠夏日”。
......
在我发现陶轶后，好几次唱歌的间隙，我总是会不经意间把视线瞟向她的卡座。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已经有不下四五拨人过去想要跟她拼桌，或者是拿手机要联系方式。
并不是我刻意去关注她，而是她真的很特别，让人看一眼就会深陷其中的气质和容貌注定她会是一个无法低调的人。
哪怕是在童话镇这片混杂无序、阴暗迷乱的空间里，她也像是头顶上打着一道聚光灯一般，在阴暗的角落里闪闪发光。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和那些人交涉的，至少我知道他们都失败了，过去陶轶所在的卡座前，和从她的卡座离开，他们脸上的神情变化都没有逃得过我的眼睛，我也不禁佩服起我自己，在工作的时候还能分心去关注这些琐碎的事情......
......
又唱了三首歌，我迫于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叫停了我的演唱，然后设置好让人振奋的dJ舞曲，灰溜溜的逃下了舞台。
我又去找调酒师调了一杯名叫“蓝色夏威夷”的酒，朝着陶轶所在的卡座走去。
一路走来，我看到了其中几个过去要陶轶联系方式的男人，而他们似乎也知道了我的意图，纷纷对我投来一些带着讥讽的目光，殊不知我和他们不一样，虽然我也没有陶轶的联系方式，但是我可以坐在她的卡座上请她喝酒呀。
当我走到陶轶所在的卡座时，她面前的“青柠夏日”已经被喝完了，几盘小菜和没有动过的啤酒摆在桌上，仿佛是知道我会过来一样，等待着我过来找她。
她抽着女士细烟，仰视着我问道：“这次又是来请我喝酒的？”
我把“蓝色夏威夷”递给她，然后十分熟络的在她旁边坐下，说道：“当然，这杯酒叫‘蓝色夏威夷’，味道口感都不比‘青柠夏日’差。”
“其实你不用请我喝，以后我还会来的，难道我来一次你就请我喝一次吗？”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只是一杯酒而已......主要昨天请你喝的‘青柠夏日’你已经喝过了，而且我看你走的时候也没把它喝完，所以想着再给你带一杯过来。”
闻言，陶轶有些尴尬的低了低头，随后十分歉意的对我说道：“不好意思，昨天临时有了一些事情，所以才不辞而别。”
“没事啊，我又不是你债主，需要随时知道你所在的方位才行......只不过我是有担心过，怕我们这新来的领班太不正常把你吓跑了。”
陶轶笑了笑，弹了弹手里的香烟，微微抿了一口‘蓝色夏威夷’。看得出来她应该是第一次喝，以至于第一口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试过之后觉得‘蓝色夏威夷’口感还算不错，这才大方的喝了一口，然后吐着酒气对我说道：“是还不错，是不是我每来一次，你都能给我送来一杯不一样的酒？”
“短时间内应该可以，毕竟我们童话镇只是个酒吧，不是酒库。”
“这样吧......等你什么时候空了，去我店里，我送你一些花，就当做是我喝酒的钱吧。”
我想了想，突然回忆起陶轶说要把花卖到一定的数量，于是对她说道：“那我肯定会来的，不为别的，就为帮助你提早完成你的目标。”
陶轶愣了一会儿，片刻后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从她的折抹笑容里看到了一丝苦涩的味道，难道对她来说，完成一个心里的目标，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吗？
我没有根据我的疑惑追问下去，而是点起一根烟，拿了一瓶她桌上摆着的啤酒敬了她一下。
......
中间，还有其他的男男女女过来想要我和陶轶的联系方式，陶轶自然不用说，容貌和气质独树一帜，把那些来消遣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有时候男人就吃这种成熟女性的魅力。
我则是托了驻唱这个职业的福，得意获得一些小女孩的青睐，这种事情在童话镇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我始终都没有添加任何一个人的微信，或许是因为卓也，或许是因为我心底紧闭的那扇门。
这一次我和陶轶非常有默契，面对男性，陶轶会朝着我的方向挑挑眉，示意我和她的关系；面对女性，我就会用大拇指点向陶轶，然后做一个鬼脸，摆脱这种舒小南嘴里的烂桃花。
在这之后，我拿起酒瓶又和陶轶碰了碰，彼此之间的眼神都充斥着笑意，因为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都没有对方的微笑，而这就像是一个平衡点，我和陶轶谁都没有去打破这个平衡。
就在我准备离开卡座回去唱歌的时候，舒小南又来了。
看见她出现的一瞬间，我心里就暗想她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的哪儿都有她。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像昨天那样摆出一副谁欠了她五百万的样子，而是无视我后非常大方地用手里的啤酒向陶轶敬酒。
“姐姐，不好意思昨天让你看笑话了。”
陶轶好像也很意外，看了我一眼后说道：“没有，你的性格挺好的。”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舒小南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激动地问道，随后又转过头十分鄙夷地瞪了我一眼，阴阳怪气道：“要是有些人也像你这么想，世界早就和平了......估计上一秒某些人看见我过来，就差没捏拳头往我身上撂了。”
看二人客套几句后就坐在一起相谈甚欢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这一幕十分陌生。莫非舒小南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突然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合情合理，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话痨，见谁都能像是好朋友一样的自来熟。
由于害怕舒小南等我走后对着陶轶瞎说我的坏话，我就假装在一旁休息，刷着手机，然后时刻注意着她们的聊天。
听了一段时间后我才放心了一些，她们聊天的内容应该也只有她们女孩子会感兴趣。
......
苏元新发了一条定位是在西塘的朋友圈，在这个夜晚，他和在西塘认识的三两好友坐在路边柳树下的烧烤店畅谈人生。
“举起手里的酒杯，才发现喝掉的是零散的过去和破碎的人生。”
我觉得这句文案放在朋友圈里多多少少有一些非主流的味道，不过想到他现在的生活后，我还是有些理解和同情他的，因为曾经他想要在将来的十年内成为一所学校的校长......这么看来他不仅失去了完成这个理想的条件，更是和这个理想背道而驰......
我没有选择点赞和评论，而是手指僵硬的向上翻滚，这时我发现，卓也新发了一条朋友圈，武汉好像下了暴雨，她拍了一张路面积水被暴雨肆虐的图片，配文：讨厌雨天。
相比之下，卓也的这条朋友圈就显得非常有格调，可我却没有心思在心里把他们的朋友圈进行深度对比。
因为在杭州的雨天，我能借到陶轶给我的伞，在武汉，会有人给卓也借伞吗？
谁能体谅卓也的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