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子母同心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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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皙今日有些不安，往日一直冰冷的铁指环突然有些发热。
这种奇异的感觉就如当初她拔开天痕剑时一样。好似被什么莫名的磁力吸引，一直在把她往一个方向牵扯。
难道是它感知到了什么东西？
小皙只好将其拢在手中，顺着感觉的方向走动。但那股力量并不似天痕那般强烈，反而有些似有似无的捉摸不透，只能闭目假寐般走走停停，慢慢地去感受，去寻找。
耳边忽然间有些嘈杂，还没得睁眼，一阵风迎面而来，本能地侧身躲过，手中的指环却摔了出去。
有个年青男子摔在了面前。
小皙还没来得及扶起人，便看到了后面吵吵嚷嚷追来的女子，震惊不已。
韩蓼汀？！她怎么会在这？
手中的铁指环脱了手，草丛正闪着一抹铜光，没来得及多想，她连忙假摔过去，迅速捡起收进袖袋，假装无事发生。
而那名撞她的男子几乎也是同时起身朝一边跑去又蹲下，不知在干什么。
韩蓼汀应该是旧病发作了，小皙先起身去制止。“韩姑娘，是我！”抓住女子胡乱挥舞的双臂，挪到面前悄声问：“我是段英郎的朋友，还记得吗？”
韩蓼汀听到段英郎的名字才缓下来，好奇地歪歪头盯着她看。
那名男子也起身，见场面平静下来舒了口气，走上前弯腰拱手，“抱歉，适才不知何由被这位女子追逐，逃跑中惊扰了姑娘。”
这不是顾慈吗？
还没得她细思，有一群守卫过来，说是尹斋主外出已返，要将人接到水竹居。
两人都跟着守卫走了。
小皙站在原地，觉得那股力量还在，却调转了方向。
她不由转身盯着被匆匆拥走的顾慈。顾慈不知何故，也一直频频回头望她。
……
韩蓼汀被带下去，顾慈单独会见尹无风，随口问了那女子的情况，尹无风只是笑笑，并不多言，顾慈也不多问，说明自己来此欲长留备考下一届科举。尹无风一如往常温润尔雅通情达理，欣然点头同意。
顾慈说完，犹豫着掏出铁指环，思考着要不要与好兄弟透露它的消息。还没拿上来，在桌下暼时忽然发现图案变了。
他一时倒吸凉气，有些怔愣和恐惧。
不，这不是他的指环！可这枚一样有黄铜包裹，内芯同样有昆山寒铁的冷意……
顾慈被这诡异的变动吓到了，又速速收好。
“仁叔？还有其他事吗？”尹无风在对面问。
“不，没什么，只是想起刚才被疯女子追逐有些后怕。”他强行稳定心神，将此事缓下。
另一边被这突如其来变化震惊到的还有颜小皙。
她回去之后发现铁指环图案变了！说是变了，不如说，这根本不是她原先那一枚。
顾慈身上也有一枚铁指环！
将这枚指环与图纸和令牌的图纹比对，确认了是另一枚子环。她之前那枚母环被顾慈捡走了。
由于他去会见尹无风，小皙担心指环已经易主了，尹斋主这厮可比顾慈难对付多了。没敢懈怠，几番打听后得知顾慈要留在斋内备考。
趁顾慈备考时扮成其他学子坐于一旁，感觉到那股引力还在，初步确定指环还没交出去。
她能感受到引力，顾慈也能，每次感觉到她靠近，顾慈就各种理由溜了，退回水竹居，比泥鳅还滑还精！
强抢很方便，但不能。顾慈一旦破罐子破摔将指环的事抖露出来，论她在蒲花洲那些奇奇怪怪的举动，尹无风第一个就会怀疑到她头上。
而且，她确信自己打不过尹无风，心计也不一定玩得过。太棘手了，一个人很难办。
她又准备去薅叶铮的羊毛。
……
“好吃吗？”小皙坐竹桌边双手捧着脸，笑眯眯看着他。叶铮心惊胆战咬了一口，栗子糕入口即化绵软清甜，可眼前这位笑得像朵花的简直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具象版。
“小姑奶奶，你能不能说事。”
“没事就不能请你吃东西啦？”她眨眨眼，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叶铮一边吃一边挑剔：“这糕又沙又干，不好吃，下次给我带柿饼。”
“好嘞～”
浑身发麻，叶铮又试探道：“有件事我想想告诉你，杨迷花要你打听韩蓼汀的消息并保护她，段英郎在外头呢，你有空想个法子把她送出去。”
“行吧。”
瞧瞧这有求必应的样子，她到底想干嘛？叶铮吃不下了。
小皙踌躇许久才开口：“你不是一直想完成任务吗，我有事来求你了。”
“你终于要来求我了……”他感激地多吃了几口，这些时日等得人都快麻了。
“但是我想看看你的情报能力如何，先出一个问题考考你。”
就她能问什么高难度问题，叶铮自信满满：“随便问。”
“用毒蛇的毒毒毒蛇，毒蛇会被毒蛇的毒毒死吗？”
叶铮：“……”突然噎住，连连呛了几下。
搁这说绕口令呐！
“姑娘，你能不能认真点。”
她这才端正了神色：“顾家堡与朝廷有什么纠葛，为什么顾家不允许子女入仕？”
顾醒不给顾慈参加科举，所以才躲来竹叶斋，这是她几番打听出来的。
叶铮本着他的情报网本本分分毫无感情地回答：“顾家堡与外族关系甚秘，先祖与东戎塔木多族有联系，二任和现任堡主又与西狄斟月教有联姻。由于异族太多牵扯不清，为保安宁，堡内规定顾家子弟不得入朝为官。”
“就这样么？”小皙有些想不通。如果仅是这样，顾老头为什么执着与慕容灼联姻呢？蒲花洲那会明明有理由悔婚的。
“那倒还有一事。顾醒曾经背着前任堡主之命偷偷考入机造司研究大型远射弩机，被家族发现后辞官，但他痴迷不悟，临走前还想继续研究，便摹了图纸带走。”
小皙也明白了，机造司的图纸向来是国之机密，他这无心之举足以撼动全族命运。“这么想想，确实挺惨的，如果顾家堡能收归朝廷所用，不就没那么麻烦了吗？”
叶铮纠正她：“非也。顾家堡与外族牵扯颇深，要是图纸落入异族手里会对大煊兵力造成威胁。所以顾家堡要想入仕，必须跟外族断了关系，也就是现在的西狄。”
那这一切与秋凤阁无关啊。小皙又问：“秋凤阁与顾家怎会突然执着联姻？”
“因为正是秋凤阁寄去了那半份图纸啊，可能是想用联姻来保项上人头。”
叶铮隶属雪影堂，又不在顾家堡，了解得这么详细，是樱花小队潜伏的佟总管告知的吧？我薅他羊毛，他薅杨迷花的羊毛，轮回了属实是。
顾家堡的软肋就是这份图纸，而秋凤阁竟然能拿到，果然与官员关系匪浅，目前小皇帝势微，也许背后就是翼王了。
脑中过了一遍所得消息，小皙的思路逐渐清晰。“那我知道我的要求是什么了。”
某人终于舍得发任务了，叶铮欣慰不已，催促她快说。
“皇宫大内，去不去得？”
叶铮笑容逐渐消失，由喜转忧，“你要做什么？”
小皙暗忖：他没反驳我，看来皇宫是能进的。
“我要你潜入皇宫，干掉萧放轩！”
叶铮：“……”
小皙：“……”
叶铮：“……”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小皙：“怎么了嘛？干掉翼王，顾家堡就不用慌了，就有机会为我所用了嘛！”
叶铮有些绷不住脸色：“大姐你认真的吗？翼王身边那个叫权醉娘的女暗卫可是能媲美殷重火的狠人啊，还有神兵醉梦刀在手，你是让我去送死的吧……”
她夸张地张大眼睛又捂嘴：“原来翼王身边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这也不奇怪，没有高手保护他敢权倾朝野吗？”
小皙敛了神色，正经问：“既然她那么厉害，江湖高手榜上怎么没听说过权醉娘这号人物？”
叶铮颇为嫌弃，“你都混这么久了还问这个蠢问题。江湖高手榜就是个野榜，有些高手不上榜不代表他们不强，隐藏的那些才是高手中的高手。当然了殷重火例外，无论在不在榜都是公认的第一。”
嗯，师父果然是武林狂炫酷霸拽第一人！
“不在榜的，比如权醉娘、蛇川鬼盗慕容奎、千面罗刹杨迷花，年青小辈里的慕容灼、尹无风、甚至九命血狐，还有传说中的赏金猎人萧千寻，武力都不可小觑。你以为他们上不了榜上前十？不一定，有些人只是特意隐藏实力而已，不上榜的人反而更难对付。”
小皙内心有些雀跃：原来还有我啊！
叶铮扶额，表示有些心累了。“以上的狠人我一个都不想碰，所以你还是换一个吧。”
小皙踱步想了想：“那我换个简单点的，顾家是担心那份图纸被公布，担上偷盗国事机密的杀头风险。现在既然还有半份，我想让你去机造司取出来。”
她这是跟皇宫杠上了吗！叶铮更心累了：“你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这可有些难度。”
“我才提了两个要求，你都是推东推西的，直接说能还是不能叭？”小皙揣手扭过头去，一副要收回成命的样子。
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摆脱这位姑奶奶完成交易，可不能错过了，叶铮只能点头：“能，等我的消息吧。”
小皙半信半疑：“真的假的，说的我都要信了。”
叶铮倒是很正式的抱拳：“你放心吧，曲氏族人最讲诚信，你可以说我不行，但不能说我不守信誉。”
小皙：“哦，你不行。”
叶铮：“……”几乎给她气得七窍生烟，还偏偏不能拿她怎么办。
“等我回来再讨论这个吧，行吗？”
小皙十指弯曲搭成一个心形横在胸前，表情滑稽非常欠揍：“等你的好消息哟～”
叶铮觉得心肺骤停，离当场去世只差那么一点点，心里止不住的咬牙叹气：“母女俩没一个省油的灯！”
没关系！做完这事他就自由了！如此想着瞬间又充满了斗志。
看着人急匆匆跑了，小皙坐回位置暗自窃喜。
如果不把杀翼王这个离谱的要求提出来，叶铮大概率也要因为残卷的任务与她磨蹭半天。二选一的话他肯定就会选残卷了。
——
几天后，斋内突然戒严，多数弟子不得外出。由于事务还要继续，外聘人员的需求突然增加，叶铮就是一下子从杂役变外聘人士，跟着各院外出。小皙知道叶铮是借着外出机会完成她的嘱托，默默为他祈祷平安。
这几天心神不宁，本想打听外面发生了何事，却正好收到了陆寻歌的信，信上仍是些细碎的关心问候语和报平安，只是她对末尾注明的日期有些疑惑。
寻歌给她写信用的是快马信递，写信与收信之间往常只差四五天。而这封已经是八九天前的信了，比以往收到信件的时间差了好几天。
正愁眉不展时，唐柳曳来告知淮安遭劫。
“淮安出事了！据消息称淮安剑派遭到夜未央伏击，死伤殆尽损失惨重，各大派现在都在加强防守，严禁弟子外出。”
信息量有点爆炸她一时消化不良，“那寻歌呢？”
“各大派无一人支援淮安，当然没人知道那里人情况如何。我想去淮安，可眼下有禁令无法动身，只能等有单子时跟外聘一起出去，你一起吗？”
小皙欲一口答应，转念一想，“我也去，但我想先找一趟尹无风。”
她去了水竹居，询问淮安剑派的动向，尹无风表示不知，并且按兵不动，没有支援意向。
小皙既震惊又失望，不知道他们为何对待盟友这般无情无义。突然觉得他好陌生，外表温润尔雅的尹无风内心竟是如此冷漠。
“你既入了竹叶斋，便不可多管闲事。”
警告已经很明显了。小皙只得换个角度，“寻歌也在淮安，我去救他总行了吧，他也是竹叶斋的人，总不能不管吧？”
坐在案前的人依旧没有抬头，只是重复强调：“当然，你去找陆寻歌，我不会阻拦，但不许插手淮安剑派的事。”
小皙抿了抿唇，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抬头看他，默默规矩地行礼，按着礼节缓步退下。
尹无风眉头微皱，心却有些异样的不适，甚至是不习惯。恍惚觉得眼前的少女陌生疏离不少，这样循规蹈矩的姿态，与她实在不符。
“罢了，怎能因为外人而自找不快。”又闭目养神，调整心态。
小皙获得审批，先比唐柳曳去了淮安，出发前“恐吓”了顾慈，写了张纸条，上书几字：“十月后，指环换图纸。”
正是看懂了字条，顾慈惴惴不安，不敢回家，更不敢把指环的事透露出去。同时也想赌一把，如果真的用铁指环换得图纸，顾家就不必被拿捏，惹尘也不用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