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明争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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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空鸣走后不久，屏风前珠帘摇晃，忽然急匆匆冲进来一个人。
黎千随心情极不好，将茶碗狠狠往桌上一摔，怒喝，“慌慌张张做什么？！”
“庄主，不好了，咱们最近打算跟铁血营商谈的军马采办订单被人捷足先登抢走了！”
“什么？谁抢的？！”黎千随怒目圆睁，猛地拍桌。
“属下也不太明白，昨天护国夫人刚到驿馆，李德将军今天便临时下令采办部换了军马商，新换的军马商是陈桥北边的军马饲场。诶，上一季度才从他们手里把铁血营的生意抢过来，这回又被抢走了。”
“护国将军夫人？哼！”黎千随顺即明白，“知云宫的贵女势力不可小觑啊，这枕边风吹得一套一套的。”
他气得直接把杯子往窗外扔去，湖面水花四溅。
“沈眉薰这个三十未嫁的老女人，整日跟我相依山庄过不去。人都在顾家堡了，还惦记着我瓜洲的生意？哼！真是难为她了！”
下属被他吓得不敢吱声，哆嗦着跪下来等指示。
黎千随随手捞起一块凉糕塞嘴里，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批军马现在在哪？还在赫拉草原？”
“上季说好预定的，军马已经离开赫拉草原了，货在半路，铁血营这又临时换了军马商，属下这才手足无措啊！”下属委屈答道。
“老女人，跟本庄主玩生意场的小手段？”黎千随已然想好了对策，轻蔑一笑。
“黎庄主，那怎么办？”
“临时改了军马商又怎样？陈桥北的饲马场现在才接到订单，肯定才刚开始运货。咱们既然行到半路，还回来干什么，行程不变，继续运送，一定要比他们先送到军营。上一季度订好的，已然送货上门，他李德将军还能不认？不让他进退两难，他还真不知道本庄主的手段啊！”黎千随说着，狠狠咬了一口手上的凉糕。
下属领命不忘拍个马屁，“庄主高明，属下这就去办！”
“慢！”
“庄主还有吩咐？”
“货物不但要准时送到，本庄主，还要亲自运货，以表诚心。”黎千随邪气一笑，计划已成竹在胸。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但是……”属下支支吾吾。
“但是什么，你敢违命？”
“不是，属下是想提醒庄主，记得把嘴边的糖糕渣抹一下……”
黎千随:“……”
……
顾家堡。
知云宫已到顾家堡并暂住下来。如今堡内万事俱备，只待各大门派抵达。
“大宫主，收到护国夫人的飞鸽传书，信上说她已成功让李德将军把军马商换掉了。”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跪下传信。
“很好。”沈眉薰正舒舒服服躺在榻上，往脸上抹着润肤用的面药。抹完后，她慢慢坐起来，美眸闪过一丝得意。
“瓜洲生意被抢，蒲花洲又赶不来，本宫主想看看，黎千随这个老男人两头不得兼顾，该怎么选？吩咐她们继续盯着，有新动静及时禀报。”
“好的，但是大宫主……”女弟子支支吾吾。
“怎么？”沈眉薰起身稍微坐正。
“没事……”知云宫弟子瞅着大宫主糊炭般的黑脸，欲言又止。
“您抹的是什么呀？”
“海泥。据说润肤美白有奇效，我还加了一点竹炭粉进去。你要不要试试？送你一些。”沈眉薰难掩欣喜，热心给弟子解释道。
看着大宫主如黑无常一样的脸，女弟子满头黑线，干笑摇摇头，客气拒绝，“多谢大宫主美意，不用了……”
……
颜小皙在顶楼吹了一会儿风，本想让心平静，可情绪却越发如乱麻缠身，说不清理不明，众多心绪涌来，五味杂陈。
不知是不是心情不好的原因影响了身体，胸口竟也跟着闷痛起来。
“奇怪，为什么觉得胸口闷闷的，气息紊乱。难道是内伤没好全？”颜小皙有些疑惑，但也没太在意。
闷闷不乐走下厅堂，想找点东西吃。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吃点东西。
她刚买了几份糕点，正打算坐下来好好品尝，忽然有人打量着她。
“等等，你是颜少侠？”
颜小皙不明所以看着几个围上来的人，木愣愣点了下头。
“新剑会夺赤金英雄帖的颜少侠？”又有几个人围上来。
颜小皙又点了点头。
然后，一群人围上来。
“颜少侠，你喜欢船运吗？你喜欢驰骋山水的感觉吗？你喜好游历吗？来我玄武帮……”
“颜少侠，虽然你瘦骨嶙峋，但我保证，来我淮安剑派之后，你定会身强体健……”
“颜少侠外表斯文，自然是来我竹叶斋了……”
“我看少侠颇有头脑眼力，有没有兴趣从商？”
颜小皙双手抱头朝天喊，“天呐，又来了。”
各大门派纳贤处的人又开始七嘴八舌介绍。
这套普通老旧的招生宣传语她早就在陆寻歌那里听十几遍了。
“停停停，能说点别的嘛？比如，你们各大门派，都有什么武功绝学？”颜小皙道。
“当然有！我玄武帮内功显着，龟息术、遁水术、金蟾功、摆尾神功可都是出了名的，水战拥有绝对优势！”玄武帮最先开口，硬要抢个出头印象。
“我们淮安剑派当然最善于兵器了，出名的首先是沉音剑法，主防守。搭配沉音剑，出招每一式挥剑力道均不同，如斩在浮沉江海间，难辨其音，难断其形。其次是困扬刀法，主进攻。搭配困扬刀，以困为主，先发制人，刀法每一式衔接滴水不漏，像天网束缚敌方，招招牵制，使其扬身不得，武功无法施展。”淮安剑派如数家珍介绍。
“竹叶斋嘛，哼哼，最出名的是步法，讲究迅疾如风，你们新剑会应该见识过尹斋主的逐风步吧？那叫一个无影无踪！”成言复前辈不甘示弱。
“相依山庄嘛，功法讲究灵动威猛，主要是蛇拳和爪功。新剑会见识过咱们黎庄主的爪功没？可以血肉之躯穿透活人肌肤！”相依山庄的人洋洋得意。
说到黎千随的爪功，颜小皙心底轻哼一声:要不是用暗器，他才伤不了陆寻歌一分一毫。
各大门派介绍完，又开始拉拉扯扯。
“少侠，来我们玄武帮？”
“还是来淮安剑派吧！”
“竹叶斋比较好，因材施教，同窗和睦友善……”
“相依山庄……”
“各位前辈请安静！请安静！”颜小皙大吼，但是声音淹没在人声鼎沸的人群中。
被推搡得没法，小皙只好一个大甩臂撇开众人的手，紧接一个转身，跳出包围圈，一脚垂下，一脚踩凳，坐在长凳上。以手撑头，无奈看着他们东推西扯。
“不知，少侠可有兴趣来我们门派？”
耳边一个娇媚女音传来。
颜小皙惊讶，眼前忽然飘来一抹红，是红纱拂来，一抹暖香在鼻尖轻略而过。
来人是个身量高挑的美艳女子，长发微卷，扎成许多根细长辫子，坠着银铃铛。短上衣搭配大摆裙，衣襟边缀着白绒毛，看着似乎是异域的装扮，衣袖和大红裙摆上却绣着中原踯躅花的图案。她此时拿着钩月般的弯刀，妩媚中不失英气，直教在场的人看傻了眼。
“姑娘是哪的人？来自哪门哪派？”颜小皙好奇问道。
“西域，杨花派。”
那妖媚女子红唇微启，桃花眼弯如月牙，笑意盈盈，眸光似醉非醉，十分动人。
“杨花……杨花、杨迷花。”
颜小皙顿悟，不就是美人师父吗！
“我们派家大业大，人员众多，历史悠久，就是住在高山，与世隔绝，行路不便。少侠有兴趣看看么？”
“有，当然有！”
颜小皙呵呵干笑。师父都找上门了，她能说没兴趣么？
“我们有专门的迎接地点，请少侠移步雕花船详谈。”妖媚女子伸出葱白玉指，冲门外指着，笑得魅惑人心。
颜小皙保持微笑，“有劳带路。”
跟着美人师父出了门，确定四下无人后，颜小皙才支支吾吾开口:“杨师父，咱下次重逢能不能不选在青楼船上……”
杨迷花换回了男音，“人多的地方才不容易引起怀疑。”
“可我要是被发现逛青楼，名声会受损啊。”
看见后面跟着的小东西紧张兮兮的样子，杨迷花朗声一笑，“放心，这回不是青楼船，青楼船停在金河渡。”
颜小皙半信半疑，跟着他走出去。
此时倚星楼厅堂内。
“这年头，什么垃圾门派都敢跟朔月盟抢门生了。”玄武帮一个纳贤处负责人唉声叹气。
“诶，可惜了一个好苗子。”淮安剑派的人紧随其后。
“话说那个小擂主去哪了？这几天没见他下楼。”竹叶斋的成言复恍然提醒。
“陆少侠不会偷偷溜走了吧？”相依山庄的人接道。
“什么？！不能让秋凤阁和顾家堡抢走，咱们也得加紧了。”竹叶斋的成言复道。
“我们玄武帮的西方龙王已经坐船赶往顾家堡了，我们不急。”
“啊，我们竹叶斋尹斋主也在坐马车去的路上了，不急。”
“我们淮安剑派不服，付掌门也在骑马去的路上了！”
“咱们知云宫沈大宫主早就到顾家堡了，这会儿，估计连待客茶都喝上了。”
“我们相依山庄黎庄主……算了我们黎庄主还在瓜洲查账……”
……
颜小皙这回放下心了，杨迷花果然没骗她，谈话地点并非在雕花船，只是在一艘离岸不远的大船上。
两人双双用轻功飞到了船上，杨迷花说了声，“等一下。”然后进房间了。
“公子，请随我来。”
有个中原女子给她引路到船厅中坐下。
小皙走到厅堂，那女子也打算退下。
“请公子稍作休息，我家主上稍后便到。”
“你家主上？不是刚刚进去的那个红裙姑娘吗？”颜小皙好奇。
女子掩唇一笑，“我家主上可不是姑娘。”
人已退下，小皙观察起船四周。船中布置清雅，陈设简单，船头还有人守着，估摸着船身和船尾也有。唯一让她觉得奇异的是，守船员长相皆不似中原人柔和，面部线条都很硬朗，跟顾凌尘的长相特点很是相似。很明显，船上全是西域人。
颜小皙有些好奇。杨师父隶属于哪一派势力？既然不是夜未央，也不是朔月盟，莫非是来自西狄的斟月教？
不一会儿，吱呀一声，船中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人。
看着眼前男子，颜小皙眨眨眼，以为自己眼花了。这真的是她那骚里骚气的杨师父？
杨迷花已将微卷的棕黑色长发中分扎成两根大辫子绕起来。戴着四角帽，左耳耳垂坠着银环耳饰，穿着利落的棕色短打，衣襟边缀有绒毛，穿着长靴，腰边挂着弯刀，英武非凡，顿时添了几分草原男子的豪莽之气。
“杨师父你……你是西域人？”颜小皙大惊。
杨迷花走近她，平静倒了一碗羊奶递过去，“我的真名叫飒克卓，来自塔木多大草原。杨迷花只是来中原后起的名字。”
“塔……塔木多……你是前朝人？！”颜小皙愣愣接过羊奶，没心思喝，着实被吓了一跳。
“怎么？吓成这个样子，阿木桑没跟你说过？”杨迷花揣着手，好整以暇地看小徒儿被吓得一惊一乍的样子。他暗地笑了笑，坑徒弟，真有趣。
颜小皙搜肠刮肚般，把脑子剩存的记忆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半点印象，不由疑惑，小心翼翼发问。
“阿木桑是谁？”
“你倒是忘得干净。”杨迷花倒无芥蒂，拉着她坐下来。
坐垫柔软，颜小皙坐下来，诚惶诚恐捧着一碗羊奶，坐立不安。杨迷花饮了一口羊奶，幽幽道:“阿木桑就是你那愣头青师父——殷重火。”
“噗！”小皙正喝着羊奶，听到这惊天消息突然呛着，连连咳了几声。
“反应不错。不过现在我不想细说，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另一件事。”杨迷花单刀直入，直接点明来意。
颜小皙脑子仍处在混沌状态。
信息量好大她还没消化完啊喂！
“杨师父请说。”她面上镇定自若，心里慌乱如麻。
“听说顾家堡和秋凤阁联姻，还办了个定亲仪式，通过一个铜指环，把朔月盟各大门派都引来了？”
“确有此事。”颜小皙老实点头。
“小徒儿，你会帮师父的忙么？”杨迷花忽然把手搭在她瘦削的肩头，满面春风笑道。
话语看似询问，实际不容抗拒。
小皙抿了抿唇，道:“师父有命，在所不辞。”
“很好。”他满意笑笑，放开捏在她肩头的手。
“但是……”颜小皙还是鼓起勇气，“我有一个先提条件。”
“哦？”杨迷花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饶有兴致问她:“我的小徒儿长大了，都知道谈条件了。无妨，你尽管提，为师都能满足你。”
“我的先提条件就是——不做违背道义之事。”颜小皙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