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小巷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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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陆，战争是个永恒的主题。有好事者统计过，在西陆有记录的两千年里，几乎三分之二的时间是有战争的，而这些有战争的时间里，又有一半时间是几乎席卷整个西陆的大规模战争。而连年的战争之下，就是无数流民的血泪生活。

所以西陆的普通百姓，自然也逐渐进化出了很多适应流民身份的技能以及应付流民的法子。

乱世艰难，但总要活下去。

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流民要聚集在一起，就像季节性迁移的草食性动物一样，应付如豺狼一般的溃兵和流寇就会自如一些。碰到村镇，抢夺粮食的时候便会更加自如一些。即便爆发了冲突，也可以仗着人多，解决掉对方。所以越来越多的流民，进化的如同蝗虫一般在西陆大地上流动。成为流民存活的不二法门。

但是这一切在帕斯城下，发生了变化。

清晨，帕斯城下的施粥的铺位前，就排起了长龙，无数的流民拿着破碗破盆乱哄哄的挤着去抢施舍的粥饭。但是这些粥并不是免费的施舍，他们在领了粥饭以后，男子就被军队带走建造房子和修葺城堡。女子就被叫去开垦荒地或者洗漱衣服。而小孩子则被叫到一起，没日没夜的学习写字和算数。

成年的流民都很高兴，他们有饭吃，有自己的房子和土地，虽然这些东西还是要靠自己一点一点的建设，但是至少有个盼头。况且还有人带看自己的孩子，还能写字读书，这简直就是流民的天堂啊。

但是这么美好的景象，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

云哲回到帕斯后，他就将他的图纸交给了安德鲁，一切事情就都让他负责起来。但流民实在是太难约束了。很多流民在抢了粥饭以后就溜之大吉，根本没有什么干活的想法。安德鲁最初也不想用强，结果到晚饭的时候，更多的流民开始效仿，干活的就更少了。第一天的情况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完全超出了安德鲁的想象。

见到这个情况，本来情绪极其不佳的纽伦特瞬间有了精神。虽然他不敢表现的太过开心，但是人人都可以看出他整个人都如活过来了一样。

在如何约束这些流民的问题上，安德鲁等人虽然很是着急，但是出于各种心思，并没有告知云哲他们遇到了麻烦。但是安德鲁和瑟琳娜以及他们的幕僚，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想出一个令各方都满意的方法。他们吵了一夜，最后困得不行的瑟琳娜挥了挥手，她最先向自己妥协，让安德鲁明天去找云哲问问，如果安德鲁不想去，她就屈尊去问问。安德鲁自然不会让瑟琳娜去的。于是第二天，安德鲁就来找云哲了。

云哲想了很久，大概一个小时。就让安德鲁围了块空地，立了一个黑色的木板。然后跟流民宣布，他们的孩子将要每天进行强制学习。然后在派粥的时候，直接派军队把五岁到十岁的孩子全部集中到栅栏里面。流民起初很是抗拒挣扎，哭天喊地很是凄惨。看的城堡上的瑟琳娜眉头紧皱。但是粥实在是太香了，而且这些士兵也没有把那些孩子怎么样。一番激烈的思想冲突后，他们果断放弃了孩子扑向了粥铺。喝完粥以后，他们突然发现，他们的孩子已经都被控制起来了，想再要回去，今天怕是不行了。而士兵们则冲入人群，也不抓人，只是善意的提醒那些流民父母，如果不好好干活，明天不但依旧看不到孩子，还没有粥吃。

不少流民屈服了，拿起了工具，但是还有一些流民则阳奉阴违，他们嘴上答应，却在干活的时候懒散应付。更有一些死硬分子，就是不工作，还放出话来，敢不继续放粥，就直接冲到城里去抢。他们还很清醒的提醒那些工作的人，不要变成帕斯家的奴隶，不要因为一点小小的恩惠，而忘记了自己是自由民的身份。

于是第三天安德鲁真的只给工作的人放粥，那些人没有饭吃，自然想抢，还爆发了激烈的抗议活动，他们举起“人权与自由”的条幅，高声呼喊着，\\\我们可以不工作，但是你们必须给粥吃\\\，“工作是自由，施粥是人权”，“不能用人权要挟自由”诸如此类的口号。结果就是被士兵们全部抓住暴打，为首的十余人更是直接砍掉脑袋，挂在了城楼一侧。

第四天，情况好了不少。而且最初干活的流民已经可以住进自己造的简易房子中，还得到了安德鲁亲自颁发的土地地契，并且反复提醒，“只要建好简易住房，并且开垦出足够的土地，就可以获得这个地契。而这个地契以后不想要了，还可以卖出去。”这个事情大大的刺激了流民，他们不再认为帕斯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利用他们给他工作。而是真的可以通过工作实实在在的得到实惠。流民的积极性被激发了出来。导致当天很多人都工作到脱力，害的安德鲁还要请医生给他们看病。

第五天，一切终于走向了正轨。安德鲁开始统计家庭人名，开始进行工作安排。

当然，还是有一些流民“被迫”离开了帕斯城。他们大部分是好吃懒做的顽固分子，又没有胆量去造反，更没有心思和气力去工作。这种人安德鲁也不挽留，离开的人，每人给了一小袋粗米，足够他们两三天的伙食，就通知士兵打发他们离开了帕斯。

纽伦特的脸也在这几天后，又变得难看起来。身体也显得有些病怏怏的。让人看着着实心疼。

就此，安德鲁终于长舒一口气，同时他也对云哲，佩服之余，更添了一份警惕。瑟琳娜更是直接，旁敲侧击了好几次，询问云哲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学来的。云哲则装聋做傻，也不正面回答。搞的瑟琳娜也对云哲有了一些疏离的想法。

虽然大人们都很满意，但是孩子们可能有些不同的感受。接近三百名五岁到十岁的孩子被集中到一个简易木栅栏围着的斜坡上，席地而坐，看着眼前的一个长耳朵的坏人，天天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从天亮一直到天黑，虽然休息的时间不少，但是却一天都困在了这个栅栏里，想想就充满了抗拒。

孩子们老大不乐意，云哲也是愁眉苦脸。前世也曾经带过孩子度过暑假寒假。本以为可以应付的云哲，却是一头碰到了铁板上。他已经拼尽全力的去要挟，讨好，甚至恳求这些孩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拼命的让他们将注意力放到学习或者那些搞笑的实验上，但是孩子们却依旧每天哭哭闹闹，随地小便，玩耍，打架。总之注意力全然不在他身上。搞的云哲一天到晚的疲于应付。每天太阳西斜，当孩子们欢呼着跑回父母的怀抱的时候。云哲则心力交瘁的坐在那黑板旁边，一脸的无奈和解脱。看得前来汇报当天训练情况的加奥和加洛林一脸的好奇和关切。整整五天，云哲依旧无法获得孩子们的哪怕丝毫认可。本来他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去训练他的两支军队，但是此时此刻，却只能被一群孩子困在这栅栏里。

作茧自缚，这是云哲最初没有想到的。

看到云哲每天都和这些孩子们斗智斗勇，却丝毫不占上风，却依旧每天坚持。终于让瑟琳娜一众意识到，原来云哲也是有应付不来的事情啊。

一念至此，大家又纷纷对云哲亲近了起来。甚至纽伦特都开始主动跟云哲说话闲聊了。云哲对此大为不满，多次或明或暗的提示，如果大家有时间的话，大可以帮他顶替上一天半天的。但是众人听到云哲的这个请求，往往都是嘻嘻一笑，然后顾左右而言他的搪塞过去。

云哲带孩子，成为了瑟琳娜众人闲暇之余，最为欢快的话题。甚至连流民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每天狼狈却依旧坚持看护他们孩子的阿鲁鲁人。

但是笑话归笑话，众人心里明白，来自多尼克城方向的流民大概有一万左右，其中接近七成的涌向了帕斯。以帕斯城的实力，这本是无法应付且令人恐惧的一股力量。虽然在宣传上，大家都说这多亏了多尼克公爵的仁慈，和帕斯城主的英明，流民才处理的如此完美。但是真正的幕后功臣是谁，帕斯城内的高层还是明白的。要不是云哲在最初几天的雷厉风行，让这些流民非但没有变成蝗虫，反而成为了一股令人羡慕的生力军。现在的帕斯城，怕是不敢想象。

流民们也清楚，在帕斯城下，他们非但不再像蝗虫那样生活，还终于找回了一丝做人的尊严。

又是一天太阳西斜，云哲像往常一样的瘫坐在黑板旁边。他今天处理了不下十起打架，阻止了二十个想随便尿尿的孩子，以及解救了三十余个卡在栅栏间的脑袋。唯一让云哲开心的是，有个小姑娘主动向他报告有个男孩总是欺负她。让云哲终于产生了一丝被信任的感觉。

加奥和加洛林已经习惯了云哲的样子，他们忍住笑意，汇报完了今天的训练情况。云哲疲惫的朝他们招招手，“走，一起喝一杯去。”

加奥和加洛林惊奇的睁大了眼睛，这可是第一次被云哲邀请去一起喝酒。两人对望一眼，均觉得可能有大事发生。

“不要多想，不要多想，”云哲走到两人中间，拍拍两人肩膀，“想喝酒了，陪我一起喝两杯。”

两人联想到这十余天云哲的“痛苦生活”，不禁心下了然。加奥对帕斯了若指掌，拍着胸脯推荐了一家物美价廉的小酒吧。加奥很神秘的笑着补充道，那家酒吧的下酒菜很是劲爆，让云哲和加洛林都充满了期待。

那家酒馆的下酒菜果然劲爆，竟然是各种炸熟的昆虫。云哲见了大为开心，虫子云哲很讨厌，但是炸熟的虫子，就另当别论了。云哲非常开心的喝了八大杯啤酒，看的加奥和加洛林紧张的不行。

两人架着云哲醉醺醺的从酒馆出来，仨人都喝的摇摇晃晃，好在夜深人静，也没有人看到这三个人的丑态。

小巷很长，月光很亮。云哲一边摇晃，一边跟自己的两个队长大声吐槽着那些熊孩子的种种劣行，他的两个队长也含含糊糊的应答着。他们都没有注意，此时此刻，小巷尽头，出现了一个漆黑的身影，他立在巷子中间，看着仨人摇摇晃晃的靠近他。

两柄雪白的长刀出现在那个黑影的两侧。他口中念念有词，一阵疾风扫过，雪白的长刀瞬间变得漆黑如墨，点点黑色的东西从刀尖滴落，滴到石板上泛起了令人恶心的黑色泡泡。那人朝着云哲仨人奔跑起来，他越奔越快，双刀平举，眼看就要从仨人胸前穿过。

说时迟那时快，云哲意识模糊，身体本身却像意识到了危险一般的猛地将两人推向黑影。那黑影一惊，显然没有想到这一招，他也下意识的避过两人，双刀直起，身体旋转，两道黑色的刀影连环劈向云哲。

云哲眼睛惺忪，身体却反应如电，一个侧身躲过劈砍紧接着就以手为刀，只插那人胸口。

意识到危险，黑影闪身扭过，身体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猛地发力，双刀再次直取云哲 脑袋。

远处的加奥两人一边疑惑云哲为什么推开他俩，一边回头望去，就看到一个黑影正拿着双刀砍向云哲的脑袋，云哲猛地下蹲，一个转身滚出了几步，堪堪躲过了刀锋。

此时，一个声音在云哲的脑海中炸响“醒醒！！！”云哲猛地一个激灵，终于是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加奥瞬间清醒，他猛地大叫了一声“杀人啦，救命啊！！”

加洛林则已经抽出匕首，猛地扑了上去。他虽然长得修长俊美，但在成为流民之前，却是个可以熟练杀猪卖肉的肉店老板，而他最大的爱好，就是闲暇之余锻炼些武技。

黑影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怪笑，暂时放过云哲，长刀直向加洛林招呼过去。

却不想云哲见到加洛林危险，直接一下子抱住了那个黑影猛地将他摔倒在地。

黑影气极，猛地一脚将云哲踹开，双刀再次挥向云哲的胸口。

叮的一声，双刀似乎是砍到了什么，并没有如黑影所料的那样砍穿云哲的身体。黑影咦了一声。旋即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发出了兴奋和贪婪的咯咯怪笑。正要举刀再次砍向云哲的脑袋。云哲倒在地上，却已经抬手射出一发弩箭。

距离很近，弩箭穿胸而过，却似乎只是穿破了两层布帛，随后弩箭钉到了对面的墙上。

黑影一滞，旋即再砍。

破风声响，一只羽箭射向了黑影的面颊，黑影此时却没有放任羽箭射向自己，猛地双刀挥向羽箭将其击飞。但是这却给了云哲逃生的时间。黑影应付完羽箭，云哲已经站在了加奥和加洛林的身前。

云哲和黑影同时仰头，只见一个民房房顶上，站着一个手握长弓的俏丽的身影，正是艾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