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学成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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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纷纷而落,大青山立时被淹没在白雪皑皑之中。
今天的聚会大厅已经挤满了匪众,抉择大青山接下来的命运时刻终于开场,这也是抉择刘三九命运的关键之时。
可事已临头,刘三九的脑子里仍是一团乱麻,望着不远处的聚会大厅,他却一屁股坐着雪地上踌躇不前。
“野驹子,今天是雷是雨你都得自己扛着,这是大当家临走时撂下的话!”
二当家孟昭洪的声音低沉,可字字都如一声声闷雷,震得他胸口直颤。
“人都到齐了,该进去了!”
看着低头不语的刘三九,孟昭洪又催促一声才匆匆转身离开。
论大青山的排行,大当家的位置就该他二当家孟昭洪来接,可这老东西谨遵詹洪奎临终的委托,非逼着自己上位,一介堂生孺子岂能去做这山贼草寇,笑话!
刘三九呆呆地站在雪地里,任凭飞絮抽打着自己的脸颊,一身青色的学生装已落满了雪花,冻得有些发紫的脸上布满黯然之色。
他抬眼望向匪巢,仍踌躇不定。
要不是当初大青山匪首詹洪奎将他这个孤儿收为义子,供其读书,他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
可接下来他该如何面对呢,给他这刚刚踏入十七岁的毛头小子真是出了个大难题。
大青山群峰迭起,原始林遮天蔽日,几处岩洞为土匪提供了天赐的蜗居之所。
东北的大雪来得早,刚一入冬,大雪片子就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五色斑斓的大青山,一夜间便换了颜色,茫茫的大雪让天地连成一片。
刘三九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索性不再去想。
当他走进匪窟,刺鼻难闻的煤油味和松明火把燃烧的缕缕黑烟,伴着沸反盈天、震耳欲聋的叫嚷声,让他的味觉和听觉几乎在瞬间丧失殆尽。
二百几十号人拥挤在大厅里谩叫着,震的岩壁荡声跌起。
一身学生装的刘三九,显然与这土匪窝的情调格格不入。
可世事就是这样弄人,一个青年学子却偏就与这群土匪搅到了一块,也许,这就是野驹子的传奇人生。
看到刘三九走进大厅,张牙舞爪的土匪开始接二连三地收住了舌头,一起将目光聚焦在了这个毛头小子身上。
今天的大青山群匪齐聚,谁来接这把大旗,将是一场风云之战。
这是一个可容纳几百人的岩洞,并经人工打造修饰而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大厅尽头面南背北用松木板搭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台子,台子上摆着一把高靠背的座椅,椅子被兽皮包裹的严严实实。
这是大青山匪首詹洪奎的座椅,座椅旁立着一个木架子,上面架着一口大刀。
据说这是一把好刀,是二十年前,詹洪奎花重金在河北保定“上谷刀坊”由镔铁打造的一把大刀。
这即是大当家的信物,也代表着大当家的威严。
台子下面东西两侧分别摆着十几把木椅。上面坐的都是大青山的七梁八柱。
刘三九没有理睬众人的目光,一个人径自走向大厅正中央的台子。
来到大当家的座椅前,他无不伤感的抚摸着椅子,心里阵阵酸楚。
匪巢里一片死寂,一双双眼睛都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自己如今学成归来,可义父却撒手人寰,弃之而去,如今自己又成了孤家寡人,不知今后将寄身何处,难道真的要留在大青山堕泯良知,助纣为虐,纡身为匪不成吗?
妈的!这个鬼地方,一刻都不想多待,可自己又能撇得开吗?
此刻,他似乎忘了周围上百双恶狼般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如今大当家的走了,这山里不能一日无主!”
一声狼吼般的叫嚷,把刘三九从悲戚的沉思中拉了回。
一个长着高颧骨,后脑勺上生着一撮白毛的土匪突然站出来大吼了起来。
又一个土匪也跟着叫嚷道:“这大青山头把交椅就该三哥来坐!”
跟着便传来几个土匪的附和声:“是啊,三当家的,弟兄们捧你!”
匪群开始骚动起来。
一群人的纷乱之声,汇集在一起便形成一片“嗡嗡”的鸣响。
大青山的土匪们对刘三九也有几分忌惮,但与之相比,对大青山排行第三把交椅的索鹏飞就更加忌惮了,这种忌惮更多的还是来自于对他的恐惧。
近两年来,大当家的常卧床不起,二当家又已年迈身衰,索鹏飞早就在大青山已经一手遮天了,他不仅功夫过人,而且心狠手黑。
在索鹏飞心里,他早已把大当家的位子看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因为二当家的孟昭洪年老神衰,早就被索鹏飞压了一头,根本就无力与他争锋。
现在,索鹏飞唯一的对手就是野驹子刘三九,只要拿下了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自己坐上大当家的宝座就没有了任何障碍。
索鹏飞端坐在椅子上,并不时把目光瞥向二当家的孟昭洪,冰冷的疤瘌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孟昭洪靠在椅子上却是双目微闭,双唇裹着烟嘴时不时吧嗒一下,沉默不语。
匪窟又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二哥,这话您得说呀!”索鹏飞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孟昭洪冷眼撇了一眼索鹏飞,吐出一直裹着的烟嘴,慢条斯理地说道:“老三,我老了,压不住山头,这大青山里轮辈分该是由你来接这大青山的大当家,可老当家临走时已经扔下了话,野驹子识文断字,脑瓜子又灵,虽然年龄尚小,但也不是个孩子了,只要他肯留下来,这大刀把子就得传给他!”
“放屁!
索鹏飞立时变了脸色,突然暴怒起来。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如何撑得起这大青山!”
孟昭洪也毫不示弱地冲着索鹏飞吼道:“索老三,老当家的刚走,你就敢跟我这尥蹶子了是吧!”
“我尥了,怎么着吧,你个老不死的,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现在的索鹏飞已经原形毕露,老当家的在世时他不敢张狂,如今没了老当家的,他已经不把老气横秋的孟昭洪看在眼里。
在大青山的群匪中,他早就形成了自己的一方势力,一些势利小人也看出了大青山的未来,自然都见风使舵,站在了索鹏飞的一边,还有一些人惧怕索鹏飞的狠辣手段,也就顺其自然没有了立场。
孟昭洪猛的站起身与索鹏飞怒目相向,索鹏飞也不甘示弱地站起身,两人瞬间剑拔弩张。
匪巢内的气氛一时凝固起来,土匪们都屏住了呼吸,惊悸地瞪大眼睛,冷眼看向两人。
刘三九猛的抓起一旁的茶碗“砰!”地一声砸在桌子上,茶碗立时四分五裂,匪巢内的焦点重又转到他的身上。
刘三九一侧身坐在了大当家的椅子上,蔑视地看向索鹏飞,接着又扫向了群匪。
几年的校园生活,让他曾有的野性已经淡去,但此时此刻,似乎强逼着他的野性回归。
看着眼前乌烟瘴气的一切,他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里,可他必须对大青山要有个交代。
刘三九冷峻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人,缓缓地说道:“大树刚倒,这山神爷就冒头了,可你们别忘了,这脚下还有大山在呢!”
说着,刘三九从椅子上慢慢站起身来,向众人一抱拳。
“二叔、三叔,各位三老四少,我野驹子自打被干爹收留,便把我送到城里读书,满打满算,我在这大青山住了不过百天。
虽然如今修完了学业,可我不会久留在这大青山里。
如今干爹走了,论辈分和靠头,我二叔继续挑杆子拉大旗才理所当然。虽然我干爹扔下话,要捧我坐上这把椅子,可这大青山的椅子我是不会坐的。
今儿个,我就替我干爹做回主,今后就捧我二叔当家。按‘五清六律’还要守住大当家定下的规矩!”
说完,瞟了一眼索鹏飞又接着说道:“谁要是违逆山门的规矩,起什么幺蛾子,不论辈分大小,一律按山规杀罚!”
索鹏飞闻言忽的跳了起来。
“小兔崽子,山里说话还轮不到你这儿指手画脚,不想早死,你他妈的就马上给我滚出大青山。你说这把交椅让你二叔坐他就敢坐?你先问问这帮弟兄们!”
说完,横眉怒目地扫视着众匪,那阴鸷的眼神带着杀伐之气,似乎在警告着众匪,谁敢说个不字,会立即被他活撕了。
众匪们一个个目瞪舌僵,满是惶恐,谁也不想与索鹏飞扫过来的凶光碰撞。
“驹子,这把交椅你就坐了,这是大当家留下的话!”孟昭洪果决地大声喊道。
“住口!”
索鹏飞两眼冒火,面如冰霜。
“姓孟的,你别不知好歹,一个小崽子如何撑得起大青山,老当家的弥留之际,神志已然不清。否则,绝不会说出这样糊涂的话来,难道你还当真不成吗!你要置大青山于何地,你真要将大青山众位弟兄的身家性命,就交到这个乳臭未干的野孩子手上吗?”
“大当家这样的安排自有他的理!”孟昭洪强硬地说道。
“理,什么理啊,那不妨咱就当着众位弟兄们的面讲讲这个理!”索鹏飞看向众匪大声地吼道。
说完,站起身踱着步子来到群匪面前扫视了一圈,望着群匪又大吼道:“自打大当家的收留了这个不人不兽的小要饭花子,他即未摆香案插香盟誓,也没为大青山立下寸功,他压根就没靠窑入伙挂柱大青山,他根本就不是咱大青山的人,兄弟们,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啊!”
“三当家说的没错!”
有人大喊了一嗓子,匪众里立即响起了一群随声附和的声音,并接着嗷嗷乱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