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唐人街偶遇父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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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范其友别过后,铁济堂按昨晚范其友给他说的地址前去拜访芝加哥华商会会长陶利邦,不料其公司的接待员却告诉他陶利邦去了巴西出差,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无奈只好又前往市政厅去拜访芝加哥市长沃伦·斯考特,向他打听夏仲达,哪知斯考特却说不认识夏仲达这个人。铁济堂再三询问,又提及他酒店开业庆典当天夏仲达和陶利邦一起曾去给他祝贺,斯考特还是摇头表示不认识。
铁济堂心下好不郁闷,辞过斯考特后,便离开市政厅,返回唐人街,打算向唐人街的各家商铺打听一番,希望能碰上个跟夏家有过接触的人。尽管昨晚范其友说芝加哥唐人街没有夏仲达这人,可一时却又不死心,既然来都来了,不找一番这条心如何安得住?
转过两条街,走到罗斯福大街时,却恰巧碰上凯瑟琳和夏东菊、莫莫、威利斯四人。原来四人游玩了格兰特公园后,打算到黄龙堂去找他,顺便游览一番唐人街,没想半路上却遇上。
五人碰头在一起,一时都十分欢喜。
凯瑟琳问上话:“堂吉诃德,你不是去唐人街了吗,怎么在这出现?”
铁济堂说:“我到市政厅去了一趟。”
夏东菊听了知道他是去拜访斯考特市长,便搭上句:“济堂哥,打听到夏伯父的下落了吗?”
铁济堂淡淡回:“没有,斯考特市长说不认识夏叔叔。”
夏东菊却又问:“那你去找过芝加哥华商会的陶会长了没?”
铁济堂神思深远,“找了,不过陶会长去了巴西出差,没见着他的面。”
莫莫接话:“咱们去唐人街一个店一个店挨着问,如果夏仲达在芝加哥的话,肯定能打听得到。”
铁济堂把眼望向前方,“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当下,一行人边说着话儿边往唐人街走去。
凯瑟琳见他一个人,又问上句:“堂吉诃德,你那位范朋友呢?”
铁济堂说:“他去圣弗朗西斯科了。”
夏东菊搭话:“范大哥这么急急地去旧金山做什么呢?”
铁济堂应了句:“去见萧伯父。”
夏东菊顺口转问:“范大哥的事情办妥了吗?”
铁济堂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倒办砸了。”
夏东菊追问怎么回事,他便把在黄龙堂发生的事讲了。
夏东菊听后说:“韩信坚我也见过多次面,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
莫莫愤愤插嘴:“这个韩信坚真是个糊涂虫,怎么能帮葛豹子倒打一耙,诬赖起师哥和范大哥呢?”
威利斯见他一副生气的样儿,忍不住搭个嘴:“汤姆,什么事儿?”
莫莫扯起话来:“刚才师哥和那个范大哥去飞龙会的黄龙堂,找昨晚调戏凯瑟琳和东菊姐的那个黄发家伙兴师问罪,没想他叫来了几百人围攻师哥,有拿大关刀的,有拿丈八蛇矛的,有拿亮银枪的,有拿方天画戟的,还有拿金箍棒的,师哥赤手空拳跟他们打斗,经过一番血雨腥风的恶战,最后师哥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鸡飞狗跳,像老鼠一样打洞逃跑。”
威利斯听了信以为真跺脚懊悔说:“噢,早知师父去打架,我也跟着去了,白白错失一个绝佳的学习机会。”转头却朝铁济堂埋怨:“师父,你去打架怎么不叫上我呢?真是不够伙计。我虽然没你这么能打,怎么说也能帮你打个七十、八十个吧。”
凯瑟琳笑语:“布鲁斯,看不出你原来这么能打。”
威利斯咧嘴嘿笑,“那是当然。想当年我在圣弗朗西斯科码头可威风了,手下有五百个伙伴,常常与十倍多的对手混战,打得他们落花流水,鸡飞狗跳,像土拨鼠一样打洞逃跑。”
莫莫眉毛儿一折,“小布,你学嘴学舌也就行了,怎么自作聪明把老鼠改成土拨鼠呢?”
威利斯摸了把胡渣子自得说:“因为土拨鼠比老鼠更会打洞。”
莫莫?他:“胡说八道,老鼠比土拨鼠会打洞多了。”
威利斯反驳:“胡说九道,老鼠怎么比得上土拨鼠会打洞呢?”
莫莫争辩:“老鼠一生下来就会打洞。”
威利斯回怼:“土拨鼠在娘胎里就早会打洞了。”
莫莫不服,“我说就是老鼠更会打洞。”
威利斯顶还,“我说就是土拨鼠更会打洞。”
“老鼠比土拨鼠会打洞。”
“土拨鼠比老鼠会打洞。”
两人一路絮絮叨叨斗嘴不休,夏东菊忍不住给了他们几个脑瓜崩子。
不久,到了唐人街的中心主道温特沃斯街,铁济堂让四人自个儿去游玩,他却沿街一个铺一个铺挨着打听。
正走着,却听得对面街一人朝他喊了一声,扭头望去不由大喜,赶忙快步走过去朝那人施礼问好。原来这人却是他父亲的同乡好友,名叫王福,当年跟随他父亲一起漂洋过海逃难到马尼拉,六年前又携家来了美国,不想却在这里遇上。
当下,王福问起:“济堂,你怎么来了芝加哥?”
铁济堂回话:“福叔,我是来找人的。”
王福搭了句:“万里迢迢的,你来找谁呢?”
铁济堂掏出话:“我来找夏仲达夏叔叔一家。”
王福有些儿奇诧,“夏仲达也在芝加哥?”
铁济堂说:“我也是两天前在纽约碰上陈清泉陈会长,听他说在芝加哥见过夏仲达。”
王福指着身后一家粮店说:“济堂,这是我的店铺,先进店里喝口水,坐着再聊。”
铁济堂说:“福叔,我还有几个朋友在那边,我去跟他们说一声。”话毕阔步赶上凯瑟琳四人,跟他们说是遇上了一个熟人,让他们先去逛街游赏,回头在王福的那家“王福粮店”会齐。
四人听他这样说了,也就由得他自己去跟熟人叙旧,应了声“好的”欢欢喜喜地自去游玩。
铁济堂转回来,王福请他进店里坐下,泡了茶斟上。
喝了口茶,铁济堂攀起话来:“福叔,你是几时来了芝加哥?前些年听我爸说你们家是在丹佛。”
王福说:“我是两年前搬来芝加哥的,这里比丹佛好过活点。”转而问上句:“你爸爸好吗?”
铁济堂神色微暗,沉声而回:“我爸爸妈妈已去世了。”
王福脱口撞出话:“什么!你爸爸妈妈去世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一双眼睛睁得天大。
铁济堂说:“四年前,我爸爸妈妈不幸被人雇凶杀害了。”
王福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快给我说来。”
铁济堂便将当年的事给他讲了。
王福把手往茶桌上一拍,怒眉倒竖说:“他奶奶的狗杂种,打不过就使阴招,好可恨!”随而又问:“这仇可报了?”
铁济堂应了声:“报了。”然后又将报仇的事一一说来。
王福一时叹了口气说:“今天要不是正巧碰上你,我都不知这事。你爸爸是我打小一块儿玩大的老朋友,突然听到他不在了,我这心头好个难受。
回想起当年,我像个跟屁虫一样总爱跟着你爸爸,他去哪儿我就跟去哪儿,我们上山打猎,下河摸鱼,整日玩耍在一起,好不快活。后来你爷爷送你爸爸去安徽亳州一个亲戚家习武学医,自此我们才分了开来。那天送你爸爸走的时候,我一路哭鼻子依依不舍送了十里路。要不是后来抢粮杀人的事,我们现在还在中国过日子呢,唉!”话到这又沉沉一叹。
铁济堂听了不由问:“福叔,这抢粮杀人是怎么回事?我却没听我爸爸说起过。”
王福说:“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谁又愿意给自己的子女提起?不过你爸爸都已去世了,我也就跟你说说。”
稍稍一顿,便讲起:“那年我们老家大旱,庄稼颗粒无收,许多乡亲背井离乡,路上随处可见饿死的尸骸。
你爷爷家也不好过,只得把你小姑许给乡里大户人家纪老爷作小妾,而你小姑却早跟邻村的陈清好上,死活不答应,就在过门那天悬梁自尽。
你大姑家也是十分凄惨,两个小孩活活饿死,你大姑悲痛绝望下也悬梁自尽,留下一张遗嘱,嘱咐你大姑丈将她的肉割了熏好,当是马肉送去给你爷爷奶奶充饥度日。你大姑丈不忍心,却没有照办。
不久,你爷爷奶奶也饿死了。你爸爸得知消息后从亳州急急赶回,扑在你爷爷奶奶瘦成没半两肉的遗体上哭得死去活来,那个悲痛可真是不知该怎么形容。葬了你爷爷奶奶后,你爸爸见乡亲们个个饿成皮包骨头,也不知还能挨过几时,一时起了豪杰之义,就聚众商量去纪家抢粮。
这纪家可是我们安远县的四大富贵人家之一,纪老爷的大儿子是当时江西省警察厅的厅长,家里财大势大,平时里他们家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十分不得人心。
当时,我们十几个愣头青凭着一股热血就跟随你爸爸去纪家抢粮,我们打进纪家,撞开他家的粮库,将他家的粮食搬了个空。那纪老爷领着几个家奴上前恶骂阻拦,你爸爸恨他逼死你小姑,挥起拳头往他太阳穴狠狠就是一拳,没料这纪老爷禁不住打,就这样断了气,去阎王府报到了。
我们自知闯下大祸,当天饱食一餐后,你爸爸就让大伙带上一些抢来的粮食各自离乡避难,我跟随你爸爸逃往福建,一路到了厦门。正好碰上一个同乡熟人要搭船下南洋前去马尼拉谋生,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你爸爸见父母姐妹一个亲人都没了,又犯下人命案,留在中国也没什么意思,就决定离国远走异乡,我自然也就跟随同去了马尼拉。”
铁济堂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许多事情,当年父亲也给他讲过这段离国走异域的经历,却只是说他的故乡发生了大旱灾,庄稼尽毁颗粒无收,爷爷奶奶大姑小姑相继饿死,他不得不忍痛离开家乡,跟随乡人下南洋到了马尼拉。
喝了口茶,王福望向门口感慨而言:“人生之事,真是如梦如幻,谁也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明天会有什么天灾人祸,谁也不知明天是否还能活着。”说到这又深深唉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