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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十四)敌人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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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既然齐大人问起来了,他刘云文就无法回避了,差点就冒出一句:“那么大人您看该如何处置是好呀!”

但是这句话刚到嘴边,刘云文就把它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改口说道:“此子到处行凶,祸害好人,滥杀无辜,恐怕是要严厉地处置才行了,大人您看呢?”

前一句话是不能说的,因为说了的话就等于是把决定权全部交给了齐元直齐大人。而后面的这句话就带有明显的倾向性了,他希望能够多少影响到齐大人的决策。

但是齐元直并没有因此而受到什么影响。他摇摇头笑道:“此言差矣。我只看见了他独自一个人杀了熊,其他的人却是落荒而逃。至于说到他行凶杀人,这恐怕倒是证据不足。”

“有大家的口供为证。”刘云文急着申辩道。

“仅有一方的口供也未必就能定案。”齐元直不以为然地说道:“这小孩子的说法其实也是很有道理的。”

“你想,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手上只有一杆他根本就舞不动的长枪,再就是一把杀伤力不大的袖珍手弩。之前他还受了伤。想要谋害四个全副武装的大人,而且他们还个个身怀武功。我看这小子除非是真的疯了,否则是断不可能有这样的念头的。”

刘云文就有些急了,对齐元直说道:“大人啊,这小子巧言善辩,花花肠子极多,不可相信。大人您莫看此子年纪尚幼,其实绝对是凶顽一个啊。”

“您看看他的眼睛,您再看看他的神态,目露凶光,满脸杀气。此子如此年纪就这个样子,依在下愚见,这个小坏蛋的小命是断不可留的。”

齐元直还是不置可否,说道:“如果换做是你,你敢说能同时对付你的那四个手下吗?”

他想了想接着又说道:“就算这小孩子平时顽劣了一些,但是你不也是说过,只要他能杀了那头大熊,就可以赦免他的所有罪过。你现在又这么说,那你岂不是自食其言?”

刘云文回道:“可是,这小混蛋不止是秉性顽劣,简直就是个十足的小泼皮无赖。大人,如果我说他十一岁的时候就杀人,大人您信么?”

齐元直道:“说说看,什么个情况?”

“当时镇子上的张屠户确实是有些欺行霸市,凌辱老少,但是还罪不至死。”刘云文道:“没成想,得罪了这个小屁孩儿。张屠户榨了他的几个铜钱,没给肉还打了他。叫他滚蛋。”

“这小孩子什么反应你知道吗?”刘云文有些身体发抖地说道:“他假装要走,趁人不备,突然去张屠户的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当场就把膀大腰圆、身高足有他一倍以上的张屠户给开膛破肚了。”

“那青色的肠子流了一地的,鲜血足足淌了一丈多长。”刘云文指着跪在远处地上的江小龙说道:“就是他干的。你别看他年纪这么小,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绝对的凶煞。手刃一个七尺高的成年汉子,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事发之后,由于镇上的里长秦大人念他年纪尚幼,况且张屠户也是个镇上有名的泼皮无赖,所以从轻发落,并没有过于为难这个小子而已。”

这是事实,确实是江小龙干的。但是那是以前的江小龙。那个极其凶顽的江小龙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是蒋宇涵附身的。

所以现在的江小龙听到了这番话以后,本来马上就是想要分辩几句的,但是后来转念一想,倒也算了。

以前的江小龙的确凶顽,但是至少很有血性。不会在被欺负的时候忍辱退让,不会优柔寡断地跟人讲什么道理,不会坐在地上跟路人哭诉自己的委屈。在这个缺乏法制和文明的古代社会里,他的这种血性,倒也不失为是一种爱恨分明、痛快淋漓的豪侠之道。

正如水浒传里的英雄武松那样——你们没有人能解决我武松的问题是吧?那么好吧,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解决!

以前的蒋宇涵虽说经历非凡,并接受过许多的特种训练,但是毕竟是生活在一个现代化的文明社会里,骨子里都是现代文明的价值观。

自从他附身到这个江小龙的身上以后,他发现自己竟然逐渐的被这具身体中所特有的那种野性所浸染,变得不太像是从前的自己了。

尽管自己还保留着许多从前的记忆,但是经常性的他会发现,在自己的言行举止之中,经常会不由自主地出现了底层人的张狂野蛮和粗鲁低俗。

对遇到的事情的处理方式,也更多的会使用十分简单粗暴和直截了当的方式来应对。

比如刚才刘云文所讲述的这件事情,蒋宇涵细想一下倒也觉得:“当时江小龙的处理方式虽然残暴和血腥,但是在一个缺乏有效的法制管理的社会里,这种处理问题的方式,其实也不失为是一种痛快的选择。”

想当年战国末期的时候,燕国太子丹打算请一代剑客荆轲出手,去刺杀秦王。很多人可能知道这个典故,但是可能大多数人所不知道的是,当时他们还找了一个叫做秦舞阳的人,想让他来做荆轲的帮手。

这个叫做秦舞阳的家伙,也是十二岁的时候就当街杀人——而且也是杀的一名成年人——遂成为名动一时的当地一凶。由于名声较大,致使燕太子丹最后还亲自去找他,请他出山,协助大剑客荆轲一起去刺杀秦始皇。

无奈这个乡下少年毕竟没有见过大阵仗,临到秦王的面前的时候,竟被秦军强大的阵容、秦始皇的强大帝王气场所震慑,当场被吓得腿发抖、脸变色,最终并没有帮上任何的忙而已。

刘云文夸张的说法倒并没有将齐元直给直接说动。

听完了这番话后,齐元直沉吟了片刻,说道:“这孩子这么做虽然十分的莽撞残暴,但是倒也算是一个小勇士。难怪他独自一个人就敢于上山,敢于杀熊王。你们谁能办得到?去了几队人马都没能办成的事情,他一个毛孩子,一去就办成了。很了不起啊!”

“可是……”刘云文脸都急红了,低声说道:“这留着可是个祸害啊,大人!”

他心里明白,如果齐元直没有动杀机的话,他逼得越急,可能效果适得其反。想到这一层后,他马上退了一步说道:“这孩子造的孽可不止这一桩。大人不杀他,难以服众啊!他还欺负民女,打伤老人,偷卖人家的猪和牛……”

“既然做了这么多的坏事,那么你为何当初就当众许诺,说只要他能杀了那头熊,就会对他既往不咎呢?”齐元直打断他的话,反问道:“你是这里的父母官,也就是这里的家长啊。说过的话,岂能不算?”

“哎……”刘云文无话可说,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谁知道他竟然能杀了那个熊王,还能毫发无损地活着回来呢?”

“说过的话就得算话。”齐元直教育他道:“不然你这个父母官又何以服众?”

“可是这个小贼,留着可就是清树湾村的一大祸害呀!”刘云文在做最后的努力。

但是齐元直反问道:“那个欺行霸市的张屠户留着就不是个祸害?这头熊王山神留着也不是祸害?一个父母官说话不算话,难道不是祸害?清树湾的人又怎么服你的管辖?”

这句话镇住了刘云文。他不敢再吭气了。

刘云文的心里明白:“如果要是再这样努力地劝说下去,不但无益,只怕自己的前程都马上就要被影响到了……杀江小龙这件事情,绝不可以再提。”

打定了主意之后,他再小心翼翼地观察齐元直,却见这位齐大人若有所思地、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轻声嘟囔道:“眼看着一场险恶的战争即将来临,这小子说不定还真能派得上用场呢。”

“况且,说到底,他就算将功赎罪,为清树湾的黎民百姓除了熊王这一大祸害,这么大的一件功劳,也算是能勉强补过了吧?”

听到这里,刘云文心里清楚,此时要是再提杀江小龙的事情,那就是跟自个儿过不去了。

他于是小心翼翼地转换话题说道:“说到此次战争,听说北洋海盗帝国的大军骁勇善战,气势如虹。不知道大人有何良策,可以抵挡?”

齐元直的注意力果然又被吸引了过去,想了想说道:“不好办!”

“敌军当前的势头很猛!当然,眼下朝廷已经派出重兵,三路掩杀过去。咱们墨南省现在有上官虎云、左思明以及原墨南省守备梁元超,应该问题还是不大的。”

“这三员大将,都是帝国名动一方的猛将。局势当不至于急转直下……”齐元直若有所思地说道:“本官此次南巡,就是想首先了解一下本省北部的防务局势的。眼下时局混乱,出门带些兵,以备不测……”

正在说话的时候,忽有一名骑兵斥候飞马来报:“报齐大人:库尔斯特拉大军已经兵临莱阳城。守备大人梁元超请大人速派援兵,协同作战。这是梁大人的手书……”

只听“哐当”一声响,刘云文手中的碗筷就掉在了地上。他哆哆嗦嗦地说道:“大人,大人!莱阳距离我们不过二百余里。一旦城破,我们可就危在旦夕了呀!”

齐元直倒是没有那么慌张,他看了看那封没有信封的手书。手书只是一张纸,寥寥两行字,经过一路风尘,已经汗湿破损了,但是看那印章,却是假不了的。

他眉头紧蹙,说道:“不要慌,这次我还带了两千兵马,可以立即驰援莱阳城。再说,就算是莱阳城破,跟你们这个小村子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他就准备对手下的将佐下达命令。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忽然听到座下不远处有个稚嫩的声音说道:“援军太少,只有两千人。大人不应该直接增援。应该悄悄过去。也不用通知莱阳城,而是应当作为一支奇兵,专打库尔斯特拉大军的侧翼或者后方,能打到他们的后勤补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齐元直和刘云文转头看时,却发现是一直跪在他们旁边听候发落的那个江小龙在说话。

刘云文登时叱道:“乡下小子,你懂什么?这是大人们的军机要事,岂容你这等肮脏泼皮来呱噪多事的?”

齐元直倒是不以为忤,颇感兴趣地问道:“你说不要通知莱阳城,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直接增派援兵?”

江小龙不卑不亢,直起了腰板儿说道:“两千兵马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直接通知莱阳城,倒是受了他们的指派和影响。”

“而直接加入正面战场,又不能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倒不如游击一番,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打击敌军的软肋,最好是能烧了对方的粮草,甚或至于偷袭对方的主帅营地。兵法有云:出其不意,踹他后背……”

“哈哈哈哈……”齐元直大笑说道:“兵法上只说过: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倒是你这小子说的有趣:出其不意,踹他后背!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说是这么说,但是齐元直也不可能会在意一个乡下小孩子的胡言乱语。他依然是指派手下的将佐,率领两千兵马即刻启程,火速驰援莱阳城去了。

江小龙当然知道兵法上的原话是怎么说的,但是那么讲的话,并不符合他现在这个没读过书的乡下贫穷小混混的身份,所以他临时把词给改了一下。

当齐元直的手下领命而去之后,被五花大绑、跪在院子里的江小龙直摇头叹气,说道:“这点人手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只能是白白送死去了。”

齐元直听了这话却并不在意,命令亲兵将江小龙先押到牢房里面关好,来日再做审理判决。他则继续和刘云文喝着酒吃着菜。两人一直吃喝到深更半夜,酩酊而散。

次日醒来已是中午时分。

按原来的计划,齐元直就要返回墨阳城。但是他忽然间因为局势的不确定性,他反倒又觉得有些举棋不定了。考虑良久,他便决定先在清树湾村里呆几天看看,等候前线的进一步消息,同时延请医仙万紫霞,就地为他的夫人诊病治疗。

由于一心等着前线的消息,所有的人也就都跟着有些心神不定,也就没有人有空再去想着要如何处理江小龙的事情。所以江小龙就继续被关押在牢房里,无人问津。

第二天的下午,万紫霞来地牢里看过江小龙——这也是经过刘云文同意的,她是齐元直的座上宾,他不可能不给她这个面子——她飘飘若仙的超然气质和美丽端庄的容貌,顿时令整个牢房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一同关押在此的几名囚犯眼睛都直了,但是慑于万紫霞高高在上的出尘气度和美丽风采,他们也只敢远观,不敢凑近,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家丁打开牢房门后,万紫霞为江小龙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他并没有加重伤势。

“你母亲我会尽力的……”万紫霞说道:“但是她的情况很不好……是非常的不好……”

江小龙无言以对。

沉默了片刻,万紫霞拿出了一块手帕包着的物事,告诉他说:“这是我跟刘村长要来的。是从你杀的那头熊的胆上切下来的一小块。你知道吗?熊胆可是治疗内伤的上品啊!”

江小龙当然知道熊胆的疗伤效果是很神奇的。

狗熊经常会爬树或攀岩,一旦失手摔伤,它们往往可以很快就痊愈。这与熊胆治疗内伤的超强能力是有着很大的关系的。

“我自然是听说过,但是……”江小龙压低了声音说道:“熊胆非常的名贵,他刘云文舍得给你?不会拿什么打得野猪的猪胆来糊弄你吧?……毕竟猪胆和熊胆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晾干以后从外观看的话,不是那么好分辨的……”

之所以要压低声音,江小龙是不希望同牢房的囚犯们听到这番对话。

“不至于吧……”万紫霞略微有些迟疑。她也知道,经过炮制后的猪胆和熊胆不太容易从外观上进行分辨——而不马上炮制的话,猪和熊的这些东西就会很快地坏掉。

“可能……”万紫霞有些迟疑地说道:“他也不一定是很清楚这熊胆的医用功效吧……”

“我有办法分辨……”江小龙悄声说道:“不管他了,你现在去打一盆清水来。”

万紫霞于是吩咐在外面等候的家丁,马上就打了一木盆的清水来。

江小龙自己被捆缚了双手双脚,不能动弹,就吩咐万紫霞用小刀在那块已经烘干了的熊胆上,先切下很小的一片来——大概只有人的小拇指的指甲盖的一半那么大——丢在水里。

只见那一小片熊胆的切片就绕着水盆转起圈来。江小龙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刘村长不敢蒙你,这是货真价实的熊胆。猪的胆子的切片是不会在水里打转转的。”

“你怎么知道?”万紫霞很惊奇的样子说道:“真的很神奇哎……还有这样的鉴定方法?”

“以后你学会了?”江小龙笑道:“学会了别人就没办法蒙你了。这还是我上辈子,跟一个霓虹国的老猎人学的土办法呢!”

说完这话,两个人就都有些神色黯然,也不知在各自想些什么。

还是万紫霞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说道:“我现在就去给你配制药材……对你的内伤和脑震荡都会有很好的疗效的……”

话没说完,她就转身离去,就像是忽然平地刮起了一阵风一般。牢房里,她的倩影早已消失,只有她刚才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馨香气息,久久都没有散去。

第三天,江小龙果然听说了他的母亲已经病逝的消息,接着就又听说他的那个“三叔”也不见了踪影。

第四天,众人还在猜测纷纷,初始大家还以为那老家伙是不是跑到哪里去喝醉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等到什么时候酒醒了,也许他就会自己回来了。

这种事情以前也曾经发生过几次,所以大家就都还在商量着,等这个老家奴回来了要如何惩罚他呢。却只有江小龙自己一个人知道,这大概是怎么一回事。

一直等到了第四天的傍晚时分,有斥候飞马来报说:“莱阳城破。守将梁元超战死。”

随后又有斥候骑兵陆续赶来,带回来了更为详细的最近战况:“我们增援过去的两千部队几乎全军覆没。现在库尔斯特拉大军的前锋五千骑兵,已经离开了莱阳城,进驻万福村扎营。看这样子,很有可能会于明后日之间,直奔咱们清树湾村而来了。”

齐元直和刘云文顿时面面相觑,一是惊讶于有着五万多守备部队、兵精粮足的莱阳城,何以如此之快地就陷落了。

二是惊讶于敌军的动向。

斥候骑兵的分析非常的有道理。万福村位于万福桥的西南方向。而如果这五千骑兵向东北进发跨过万福桥的话,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目的地也是唯一的一个——那就是会直奔清树湾村而来了。

清树湾村位于莽莽的崇山峻岭之中,只有一条大路进来。村子的北面也就是清树湾的后方就没有任何的道路了,有的只是悬崖峭壁下的万丈深渊,没有通往其他方向上的任何的退路。

如此孤僻的一个小小的村庄,住户又主要是以猎户为主。没有粮草,也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它其实是没有任何的军事价值和经济价值的,政治价值那就更谈不上了。

可是……五千骑兵部队忽然要奔袭这里,到底有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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