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柜仓之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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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到任之后，抽“休沐”日之机，第一个就到高邑拜访了赵南星。二人虽素不相识，却是相见恨晚，谈起来极为投契。
在芳茹园，面拂荷风阵阵，耳听蛙鼓声声，在万籁俱寂的夜晚，二人做了彻夜长谈。说到为人、为官之道时，二人的观点竟是如此的一致。万分愉悦地在心海中荡漾，话语也像潺潺的小溪般奔流而下，绵延不息。
初次晤面，二人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此后，虽然没有太多机会见面，但二人书信不断。特别是晋承命任高邑知县后，对赵南星的高风亮节、清峻自持也是十分仰慕。
他曾多次去赵府拜访，亦觉谆谆教诲，受益匪浅。自打有了这两个知心朋友后，赵南星心头倍感温暖。
刚开始，赵南星被罢官回乡之后，与顾宪成、邹元标、高攀龙等人虽有空中飞鸿，但毕竟是远隔千山万水，话长纸短，彼此间纵有千言万语，也难得淋漓酣畅地倾诉。因此，时时感到寂寞和郁闷。虽然时有官吏公出路过高邑，本想登门拜访，但又怕担嫌疑、受牵连，故此类应酬日见稀少。
闲暇感到孤寂之时，南星也时而慨叹：真是穷在大街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不过，他洞悉了世事的真谛，早对这种现象见怪不怪。
王国和晋承命二人给南星乡居生活带来了愉悦和安慰。尽管南星同他们没有太多接触，但彼此无话不谈，甚是投机。
一天，赵南星为马整和高镜源等人授完课，心中甚觉烦闷，便背剪着手踱到街上。他见一大群人有的空手、有的挑担，闹嚷嚷地排着队在那儿等什么。南星感到很奇怪，便上前问一位60多岁的老汉：“老哥，大家在这儿排队干什么呢?”
老头用眼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见此人身材魁梧，气宇轩昂，表情和善，颇有儒雅长者风度。便对他油然升起敬意：“老先生，你问这个呀?大家等在这儿交税呢!说起来，用这个办法收税可有年头了。唉，穷人遭罪呀。”
此人欲言又止。
百姓中有人认得南星，便说：“你大胆地说吧，他不是别人，是咱县里有名的大清官赵南星。咱们给他说说，他上疏给朝廷，说不定还能改变了这‘投柜’之法呢。”
老汉一听站在面前的是大清官赵南星，连忙“扑通”跪下，眼泪“刷”地流了下来：“老先生，你救救俺们穷苦百姓吧。”
说罢，磕头如捣蒜，弄得头上、脸上净是泥土。
南星见此情景，连忙把他扶起说：“老哥哥，快起来，慢慢说。”
老汉边擦着眼泪站了起来，哭诉着说：“赵大人，你可要为我老头子做主哇。我只有一个儿子，前几年我给他娶了一房媳妇。3年前，儿媳妇生孩子大出血，当场死亡。我可怜的小孙孙倒活了下来。
“此后不久，朝廷抓壮丁去修长城，不由分说就把我儿子绑走了。没过半年，城墙倒塌把我儿给砸死了。是我老汉一把屎一把尿拉扯着小孙孙苦熬。
“本来我儿为公家的事而死，朝廷应该给我抚恤粮款。可是，那些贪官污吏不但不管，反而让我交四口人的税银，这不，把粮食卖完还不够，只好拆了一间房子才勉强凑够，我爷孙俩怎么过活啊?”
说罢，老汉老泪纵横。老汉的话，点燃了众百姓心中的怒火，在场的百姓们部七嘴八舌地骂起来：“这些黑心烂肺的赃官们，千刀万剐都不屈!”
“砸!把这个破柜子砸烂！”
“妈的，骑着脖子拉屎，咱们受够了!”
“哼，坑了咱老百姓，肥了乡里的小官和财主恶霸们!”
说着，愤怒的百姓们举起砖头瓦块就要砸那个木柜。
南星拦住大家问道：“这个柜子有什么用?”
“这就是税银柜呀。咱老百姓不管多远，都得把粮食和财产变卖成银子，等会儿税官来了，在他的监督下投进柜里。
“娘的，这些黑心的税官们，随意加额摊派。不管穷富，不管人口多少，就得按他那个账本上交纳。谁敢不交，轻则抄家，重则抓进大牢。
“唉，他娘的，世道真不公平啊。你看刚才那位大爷，人家儿子媳妇都死了，却还按旧额收人家的税银，不交就倒霉。老天爷瞎了眼，看着这些贪官污吏横行霸道!赵大人，这事你可不能不管呀。”一个乡绅模样的人说。
南星听完大家的倾诉，心中怒火燃烧起来。这些赃官们，吃着朝廷俸禄，打着朝廷旗号，坑国害民，涂炭百姓，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干这种伤天害理之事，还有没有王法?
这时，那乡绅模样的人又接着说：“除了这‘投柜法’，还有更歹毒的一手呢!”
“还有什么?”南星追问着。
“就是‘社仓’呀。”
“什么叫‘社仓’?”
“就是官府在每年收完皇粮国税之后，让百姓们再拿出粮食来储存在乡里的一个大仓里，名义上说是储备粮，以便荒年时再分给大家做为救济粮。
“刚开始，还真起了点作用。后来，越来越糟糕。那些乡里的小官和财主恶霸们联起手来捉弄百姓，像耗子似的把粮食盗走。
“再后来．他们以‘储粮备荒’为名，在粮食收获季节强行低价收购，囤积居奇，等荒年或青黄不接时高价卖出，牟取暴利。老百姓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没有办法。”那乡绅把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
赵南星说：“既然这‘投柜’和‘社仓’祸害无穷，大家何不把它废掉呢?”
那乡绅叹了一口气说：“唉，这谈何容易呀。这些赃官们尝到了甜头，岂能让你废除。你一闹，人家马上派兵把你抓起来投进大牢。很多人是活着进去，死着出来!赵大人，你是一个大清官，你要为民请命啊。”
“赵大人，你要为百姓做主啊。”众百姓听说眼前的人是大清官赵南星，便齐声跪倒，黑压压的—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