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过河拆桥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廉官赵南星传奇!
起初,万历未置可否。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冯保长期对他提携抱袍,他不可能一朝忘怀。从小对他的教诲,心中尚有一些印象。这些,都不是一句话就能磨灭的。
后来,经不住张诚、张鲸他们天天在耳边鼓噪,万历皇帝的心灵天平慢慢倾斜:他慢慢回忆起冯保依仗太后权势,又勾结张居正扳倒高拱,其后威权自专,为非作歹的丑事。他由爱生恨,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他在不动声色地等待时机。凡事应有过渡,没有过渡,一切都不会酝酿成熟。
时机终于来了。这天,万历接到了都察院御史江东之的一封奏疏,弹劾冯保同党锦衣卫同知徐爵。疏中言及吏部尚书梁梦龙(字乾吉,真定人)贿赂徐爵得官,又论及徐爵招权纳贿、卖官鬻爵和种种污秽行为。
万历马上批示道:逮徐爵入狱论死。
剪除了冯保的同党徐爵之后,万历侍机收拾冯保。
弹劾冯保的疏文接踵而来。御史李植呈上洋洋千言,罗列冯保十二大罪状。万历看了极为震怒。自从他心中的天平倾斜之后,眼前没有手握生杀大权的张居正从中作梗,母后又全部身心沉浸到佛教的麻醉、神秘气氛中。这种气氛让她不再关心当世的恩怨,而特别看重来世的幸福与不幸。
在这种情况下,万历皇帝感到身边再也没人来指挥、制约他,顿感皇帝地位的至高无上,手中大权也变得更加显赫与随意。
他略加思索,在奏疏中批道:“将司礼监东厂提督冯保免去官职,贬到南京衙门当看门人。抄没其家产。”
写完,他得意地笑了笑。
万历一声令下,禁卫军如猛虎般包围了冯保宅第,抄了他家全部家产,仅是金子就价值8万两,银子价值30万两,尚有珠宝价值十几万两,全部予以没收。看着黄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他欢喜不尽。
万历冷笑道:大伴啊大伴,你做梦也不会想到还会有今天!想当年,你是何等耀武扬威啊,处处挟制和威慑着我。今日,你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回天无力,你得乖乖地离开京城,去那个边远地方服苦役!真是沧海桑田,此一时彼一时啊!
冯保满含着依恋之情离开了他居住了30多年的府第。临出门前,他老泪纵横地跪在地上,朝北边皇宫方向磕了几个头,默默地说:“皇上,你好狠心啊。我服侍你多年,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吧,到头来却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天哪,到哪儿去讲道理呀?”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语。
冯保跌跌撞撞地跟随押送他的太监出了门,踏上了吉凶未卜的流放之途。
被贬谪出京的冯保,因心情抑郁,半年后病死于南京。
万历皇帝看着黄澄澄、白花花的金银和珠宝首饰,心中乐开了花。太后一心事佛,张居正已死,对他不再管束;冯保已被他驱逐,也不再对他构成威胁,他感到从未有过、如释重负般的轻松。这下好了,那大笔的金银财宝,他想送谁就送谁,想赏哪个嫔妃都随心如意。
张鲸和张诚专门投其所好,专拣他爱听的说,拣他喜欢之处,引诱着他玩耍。在民间,太监们看上哪个漂亮姑娘,一句话就能招来。对于宫中的玩耍,那更随心如意了。想玩,尽情地玩,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完全不必顾忌时间。想喝酒,酒宴早已摆好,美酒、珍馐美味可劲造。
想玩刺激的,便一伙人大摇大摆地出宫门,小衣窄袖、骑马挥刀地奔驰。
哎呀,这才叫真正的风流快活!
此时的万历,觉得他真正摆脱了那些紧箍咒,进入了一片自由的乐土,神仙般的世界。整日里同张鲸、张诚等一班太监饮酒作乐,有时甚至通宵达旦,再无任何顾忌。
然而,就在他觉得摆脱了紧箍咒的束缚之后,历史性的悲剧也就此拉开了序幕。
冯保被逐出宫不久,御史羊可立呈上奏章,追述张居正因贪图钱财,设下圈套诬陷辽妃、王妃,言辽王官邸金银财宝,张居正派人抢夺到手,后全部据为己有。
万历皇帝收到这封疏文,心中颇费思量。平心而论,他对张居正并无多少恶感。
一经提起,他倒是回忆起许许多多令人难忘的事。想当年,他的父亲隆庆皇帝驾崩之后,他年纪幼小,他的母亲慈圣皇太后终日落泪,母子俩觉得失去了主心骨,像塌了天似的,心中毫无主意。
就在这时,这位张居正大人力挽狂澜,同冯保一举扳倒原内阁首辅高拱,继任首辅,成为“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的显赫人物。从此,朝野上下,内政、外交诸般国家政务系于一身,处理得清清爽爽、明明白白。完全不用他这位刚刚登基的幼童“皇上”操心。那段时间,国家安定、四海承平,应该说是张居正功不可没。
从此,母子俩茫然中苏醒过来:原来皇上不单要治国理政,还能随心如意地玩耍。张居正和冯保二人,把一切处理得很妥贴,他们还操心干什么?
从此,母后和冯保负责他的日常生活起居,这位张大人则向他传授知识,讲解做帝王的道理,日夕辅佐,不敢有丝毫懈怠。
还让翰林院的编修们,专门为他撰写了好几套劝诫性的儿童读物教材。这些启蒙性的知识,不但使他的知识日见丰富,而且汲取了许多做人、做皇帝的道理。可以说,从10岁他冲龄即位,到他20岁成为一位青年君主的过程,张居正可谓呕心沥血,耳提面命,披肝沥胆,竭心费神。内心深处,他无可辩驳地认为张居正和冯保在他的成长中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
然而,此时的万历不能不回忆起他接受“日讲”和“经筵”中,张居正那严厉的责备言词和一道道严厉的目光。有时,在张先生的威仪面前,他常常觉得不像臣子应对皇上说的话。甚至有时吓得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