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两地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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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跟着父亲来到馆陶县任上,散了几天心,便回到高邑家中。家人问了冯家闺女的情况,南星简单地“汇报”了一番。
自从回到家以后,细心的母亲发现南星变了:时而沉默,时而喜形于色,又时而捧着书本发呆。这一切迹象表明——儿子恋爱了。母亲心中一阵惊喜。
这几年来,娘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儿子的婚事。然而,为了功名,为了事业,为了儿子的前途,尤其是科举考试尚未进行,家人谁也不敢拿婚事去打扰儿子。也曾有过几家提亲,家人都以科考为名给挡了回去。有一家姑娘发誓等南星考取功名后,再提婚事。可是,南星整天埋头书斋,根本不理这茬儿。这姑娘等不及,只好另觅他人。
要知道,那时人们普遍早婚,如果没有考功名或其他特殊情况,谁家儿子过了2 0岁,闺女过了1 8岁,都认为是“大龄男女”,再提亲将遇到一定的困难。而南星早已过2 0岁,这怎么不让父母牵肠挂肚呢?这回好了,从柏乡回来,儿子就迷上了冯家姑娘,做母亲的满心欢喜——自己和家人牵肠挂肚的婚事,很快将有结果。
南星回来之后,很快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境地,冯美卿的影子常常在他脑海里闪回映现。常常是正读着书,这姑娘那甜美的影子一出现,尽管强迫自己的精力凝聚在一起,但也无法做到过去那样集中。有时,看书看了好一会儿,竟然一个字也没读进去。这在往常是没有过的。而且,现在常常失眠,有时大半夜睡不着,有时大睁着眼直到天亮。
毕竟是年轻人,到第二天仍不觉得疲劳。漫长的冬夜,乡村里特别寒冷。天黑前,用柴草烧烧土炕,过一会儿热气散完就凉了。
南星蜷缩在冰冷的被窝里,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不知道,自己已坠入绵绵的爱河。长长的夜里,他是那样细心地捕捉着冯美卿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有时仅仅想起她的发型和含羞地抚弄裙带的微小动作,都觉得是那样耐人寻味。
冯美卿在席前三五分钟的每一个细节,都像刀锛斧凿般深深地刻印进南星的脑海里,何时回味起来,都禁不住热血沸腾。
娘望着南星屋里久久不眠的灯光,望着他稍显憔悴、微显黑晕的眼圈,心里明白该给儿子成家了。
在百里之外的柏乡县,冯时化的女儿冯美卿也在苦苦地思念着赵南星。以前也曾有人给她介绍过别的人家,既有富商巨贾的儿子,也有官宦家子弟,但在她的心里从没有引起过什么大的波澜。她厌烦那些商家子弟瞒口是钱的世俗之相,更厌烦官宦人家纨绔子弟的流里流气的轻薄模样。
这种情况,往往是她不等对方说完,一口回绝人家,弄得父母挺尴尬,干着急拿她毫无办法。面对女儿,常常忧心忡忡地说:“你呀,你呀,把爹娘都愁死了!”
每当这时,她都调皮地看着父母,把小辫一拨楞。笑笑说:“女儿自己的事,自己不愁,你们发的哪门子愁?”说完,“咯咯”地一阵笑。
女儿那银铃般清澈的笑声,暂时冲刷了父母心中的愁绪。他们觉得似乎老天在冥冥中正在精心地为女儿编织着一桩称心的婚姻。他们相信,美丽、善良的女儿,肯定能寻到一个如意郎君,找到一个可靠的终身可托付的归宿,而在这之前,父母和女儿只好忍受熬煎,耐心地等待。
在县令朱玉斌第一次向冯时化提起赵南星时,全家人都好像在心里亮了一扇窗似的豁然开朗:他们所苦苦等待的,也许就是这个远在异地的人!
赵南星那具有传奇性的佚闻趣事,那超出常人的才华和智慧,那远近闻名的“小神童”的美名,通过朱县令之口不断地传出来,是那样强烈地吸引着冯时化一家人。
冯时化夫妇对未来的姑爷,冯美卿对未来可能成为丈夫的那个人,产生了种种美好的猜测与憧憬。可以说,赵南星这个名字,早早地就在他们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而当朱县令表示创造机会想让两位年轻人见一面的时候,冯时化夫妇和女儿都吃了一惊。
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儿女婚事来都是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们哪有自己挑选妻子(丈夫)的自由?如果哪个儿女执意要见对方,则被乡亲们认为是败坏良俗之举,万万不可行。
故而常常是青年男女入了洞房才第一次见面。即便是麻脸、瘸腿,或生疮的冤家也徒叹奈何。只好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句话以遮之,终生听从命运的摆布,青年男女丝毫没有反抗这种不合理婚姻的权利。
谁要是反抗,就违犯了封建礼礼教,将受到封建家族的严惩。漫长的封建社会,酿成了难以数计的人间悲剧。
朱玉斌是有知识的人,同赵汝弼是同窗,又是冯时化的上司。他既见过冯时化的女儿冯美卿,又见过赵南星,他私下思忖何不择机让他们两人见一面?男方才华出众,相貌英俊,女方聪明美貌,温柔贤慧,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门第也般配,双方条件都很令人满意,让他们两人见一面,堂堂正正,怕什么闲言碎语?何况都是官宦人家,没有那么多束缚。
朱县令把这想法同冯、赵二位一说,竟然一拍即合,特别痛快,朱县令心里也非常高兴。等相过亲之后一问,双方都很满意,于是这桩婚姻就算定下来了。只等双方稍作准备,就择吉日成亲。
长长的冬夜,像魔术师手中的红绸带似的仿佛没有尽头。微微抖动的烛光下,冯时化的女儿冯美卿在绣枕头。
她那纤纤素手在枕头布上轻轻滑动,针在布和线之间灵巧地跳动,一幅幅精美的图案便跃然布上。“鸳鸯戏水”、“喜鹊登梅”、“仙鹤展翅”等一幅幅寄托着对新生括无限向住的崭新图案,渐次完成。她要把自己的心血和浓浓的情意,乡进这鲜艳的艺术品中,奉献给未来的丈夫。
如果说她在没见到南星前,对丈夫这一形象还只停留在抽象概念之上的话,而当她见到南星后,这一形象就变得丰富而具体。那高高的身材,英俊的相貌,满腹的学问,都让她着迷。
每当梦醒时分,赵南星的影子都是那么固执地跳到她的面前,挥之不去。他向她微笑着,是那样亲切。她越驱赶他,他的影子越清晰、逼真,像一张曝光后放大了的照片。她的脸不禁一阵阵发烧,她照着镜子,羞涩地望着镜子中满面羞红的少女,指着骂道:没羞、没脸的姑娘!然后,把眼一闭,幸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