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巩二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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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剑尖在灰衣人脖颈上一动,立刻便有一丝细细的血迹出现:“这位郎君,初次相遇,你如此坦诚相待,反而令人疑心你这番话了!”
不知是长剑的威胁,还是话语的力量,总之,一直镇定的灰衣人眸内显出一丝焦急,语气则带了一丝辩解和澄清的意味:“小郎君,若非为了晴儿,在下不会坦诚。”
埋头哭泣的晴儿,抬首望着灰衣人,眸中满是不安和恐惧。
蓁蓁回首瞥一眼晴儿,再望向灰衣人时,却见他黑亮的眸子里,满满都是痛惜的神情。
“哼,暂且相信你!那,后来呢?”
“在下根据踪迹追到粥棚,隐身在粥棚外的古槐上,可是友人杂在乞丐和流民间,无法快速找到他,只好令几个手下混入流民,仔细探查。
许是发现了在下的人,领粥开始后不久,队伍出现了骚乱,在下怀疑友人在里面遇到危险,便悄然现身来到粥棚。”
灰衣人说到这儿,眼神一亮,望向了晴儿,声音亦变得有些温柔:“骚乱中心的确有在下的友人,但也有在下的人,而在粥棚里,在下却发现了晴儿!”
晴儿缩了缩身子,扯住了蓁蓁的衣袖,低低道:“晴儿不认识此人,公,主人。”
灰衣人的眼眸流露出一丝痛楚,转瞬即逝,他的眼睛落到了地上:“在下原本打算,让手下带友人离开,自己带表妹跟随,可是,流民涌入粥棚,不知怎么失了火,在下什么也顾不得,只能先救晴儿。
等救出晴儿,在下眼睛有些受损,视物不大清晰,只能带着晴儿来到雷神阁内暂避。后来听到火场处隐隐的喧嚷,估计是有人来,紧急之下无意中触到机关,进入了雷神。”
剑尖丝毫未动,蓁蓁的声音亦如同剑尖一样冰冷:“既如此,晴儿,你搜一搜你表兄身上,看有什么代表身份的东西。”
灰衣人似未曾料到蓁蓁有此举,神情一怔,随即引开话题道:“小郎君,在粥棚,在下满心满眼都是晴儿,当真未曾见到另外两位女子……”
蓝眸眯起,蓁蓁冷冷道:“晴儿!”
垂着头的晴儿,快步行到灰衣人身边,灰衣人一直望着她,她却再未抬头,将他全身仔细搜了一遍。在晴儿翻他衣袖时,灰衣人眼眸微动,轻咳了一声。
晴儿的手一停,随即从他的袖中,拿出一枚令牌,和一方带字的丝帛。
檀木令牌上面,写着一个“冯”;而丝帛上所写,却与灰衣人所言相吻合。
望着晴儿手里的木牌,蓁蓁蓝眸一转,将搁在灰衣人脖颈上的长剑拿开,笑嘻嘻道:“郎君竟是公子冯的手下!失敬失敬!”
公子冯,宋国现任国君宋穆公的嫡长子,原本成为宋国太子是理所当然之事,但他父君的国君之位,是上任国君宋宣公(宋穆公的兄长)舍弃儿子太子与夷,亲自传给了他这个兄弟的。
上位以来,宋穆公一直心怀感激,曾在朝会上透露口风,要传位给宋宣公的儿子公子与夷。
此事引起拥护公子冯的朝臣抗议,宋穆公便再未提起此事。
然而,从宋穆公上位九年未立太子,却不难看出他的决定。
所以,公子冯虽在国内有些威望,现在的身份,却因着宋穆公,实在有些尴尬。
如果宋穆公真正将公子与夷纳为继承人,公子冯必免不了被驱逐他国的命运。
这些事,是蓁蓁从杵臼处听来的,她一直好奇,如果公子冯遭驱逐,会在哪国落脚?
杵臼告诉她,公子遭驱逐,大部分会去母家,然而偏偏公子冯的母家在本国,他只能另择栖息之处。
他的姑母宋子嫁给了郑庄公,也就是郑突的母亲宋子。
宋子与宋宣公、宋穆公是同父同母姊弟,从前关系十分亲密,由此,最大的可能便是去郑国,投奔自己的姑母。
公子冯的手下,带人追所谓的友人追到陈国,这位友人又遭跟踪,那么据此推测,他这位友人身上,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若此人的秘密仅仅关于公子冯,那倒也罢了,但是,他逃到陈国,就怕他的秘密与陈国有关!
蓁蓁心思电转,见灰衣人神色微微尴尬,不由笑道:“既来之,则安之,郎君可否告知名姓?”
灰衣人优雅点头,声音清亮道:“巩二马。”
这个名字简直俗气至极,与面前动作优雅的灰衣人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蓁蓁忍着笑,道:“好吧,巩大兄,既然晴儿是你的表妹,我也明人不说暗话,此处只是暂避,外边还有血煞和她们的人,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若小郎君看得起在下,在下想我们的合作一定非常愉快。”灰衣人微笑,眸光瞥一眼晴儿,问道,“小郎君尊姓大名?”
“陈小禾。大兄叫我小禾即可。”
巩二马优雅一笑:“小禾,合作愉快!”
合作是合作了,但愉快不愉快,可就不一定了。
蓁蓁心内腹诽着,面上却依然一副笑嘻嘻的神情:“巩兄若信得过小禾,可随我出去,从另一条暗道离开。”
巩二马倒也识趣,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蓁蓁留了一个心眼,让他走在最前方,晴儿在中间,她断后。
走出雷神像,进入大殿内,却听到偏殿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喵——”一声猫叫在殿内响起,巩二马和晴儿转首,却发现是蓁蓁对着窗口在学猫叫。
偏殿内的打斗突然没了声音,只闻一个男子声音道:“去哪儿了?快追!”
蓁蓁听得清楚,立刻钻入祭台,招呼巩二马和晴儿随后。
三人进入其间,蓁蓁举着夜明珠守在入口处,转瞬鱼儿已经进来,蓁蓁关闭入口,一行四人向深处走去。
却不想这一路走来,前方的黑暗竟仿佛没有尽头,走了约半个时辰,前方才没了去路。
鱼儿上前找到出口的机关,几个人来到外面,四下看了看,居然是一条死胡同尽头。
这一番折腾,已到了傍晚时分。
白着脸儿的太阳仍在云间穿来穿去,天空时明时暗,头顶几只乌鸦“呀——呀——”叫着,扑棱着黑色的翅膀飞过。
蓁蓁示意鱼儿去探路,她则在胡同里和巩二马、晴儿一起慢慢走着。
两侧的房屋都是些简陋破旧的平房,里面不时传出孩子的哭声、猫狗的叫声以及马嘶声。
马嘶声?!
如此地方,应该是贫民所住,哪儿来的马?
她瞥一眼身侧的巩二马,发现他亦微皱眉头,侧耳倾听。
又是一声马嘶!蓁蓁倏然跃起,径直落到一棵高大的桐树上。
只见胡同东侧一户贫穷人家,院里居然站着一匹毛色发亮的枣红马。有个娇小身影牵着它,马的身后,则跟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
另一侧,一个老翁、老妪带着两个小孙儿,正望着那一马两女。
老翁像豆芽菜一样瘦弱的孙儿中,有个四五岁年纪的,上前拉住马后的女子,稚声稚气问道:“姑姑,你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会,小宝的家,姑姑已经记得了。”女子的声音异常柔婉,豆芽菜得了保证,喜气洋洋跑到比他高一点儿的小儿身侧,道,“兄长,姑姑会回来的。”
那个被称作“兄长”,看起来不过比他大一两岁的男孩儿,显然没有弟弟活泼外向,但他也笑着点点头。
蓁蓁细瞅两个女子,虽然两人均是麻衣,但两人的气质神态,却绝非是平民小户人家所能有的。
说话间,牵马的女子再次向老翁一家拱手,随后向后瞥了一眼,蓁蓁在树上瞧得清楚,心内一惊,差点大呼出声:“朵儿?!”
方才马后的女子说话,那声音听着便似归儿的声音,可是,她们换了麻衣,瞧不清脸,也只敢猜测,此时确定了朵儿,那么,后面的定是归儿无疑了。
朵儿牵马出门,示意老翁立即关门闭户,她扶着归儿上了马,自己坐到后面,一拉缰绳却拉了个空,低头一瞧,在那匹枣红马前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娇小人儿。
“公——”
朵儿惊喜交加,低低呼出一个字,迅疾掩住了口。两臂一展,跳下马来。
胡同里静悄悄的,蓁蓁学了一声猫叫,身后一户人家大门处,蹲着的两个人走了出来,正是巩二马和晴儿。
此时探路的鱼儿回来,低低禀报,前方并无可疑人员。
蓁蓁转首瞥了一圈周围,见胡同内人家皆冒起缕缕炊烟,便点了点头,手向前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和巩二马一起走在了前面。
习武之人脚步轻盈无比,且无形中比常人快许多,只是这条胡同间的路崎岖不平,由此,晴儿和归儿两人在后面跌跌撞撞,跟得好不辛苦。
巩二马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回首见此,便同蓁蓁低语:“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她们两人上去,我们的路程也赶得快些。”
见蓁蓁同意,他立即把晴儿抱到马上,随后归儿也上了马,而他,则甘愿在马前当起了马夫。
朵儿默默跟在蓁蓁身后,见有陌生人在,识趣地没有开口。
巩二马因牵马与蓁蓁渐渐有了距离,她见机立刻行到蓁蓁身侧,欲言又止道:“主人……”
鱼儿见朵儿和蓁蓁慢下脚步,便故意问道:“这匹马哪儿弄来的?”
巩二马听见她们主仆间对话,并没有回首,只慢慢向前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