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孔雀金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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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中光芒渐渐黯淡,蓁蓁低叹一口气,嘟了小嘴儿幽幽道:“九兄,今天这才艺聚会,你可知贵女们是何用意?”
长呼出一口郁闷之气,她冷哼道:“她们认为我乐善好施,便是个好欺负的,强要我帮她们和各国公子公孙相约,我甚是生气,要阿琉献出笛曲后,故意说她的曲与笛煞相似,阿琉和阿璃当时的表情,与那些毫不知情的贵女完全不同,我当时便有些怀疑,或者,血煞真是她们俩的师父。”
“哼!阿琉和阿璃?!是谁给她们的胆子,竟然敢欺负十三?!”
这个妹妹,可是他们三兄弟自小呵护着长大的,当然了,若是自己欺负欺负,还是可以的,若是外人想要欺负,那可就对不住,绝对不可以!
杵臼紧紧抿着唇,生气得在书房里转了两个圈,突然摇着扇子仰头大笑起来:“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他转来转去的身影,晃得蓁蓁眼花,此刻听他似是有了对策,不由向他望去。
“呃,今儿郑忽和曹夕姑都派人前来,说自来陈国后,颇受我照顾,明日于宛城酒楼相聚,算是对我的答谢。”斜睨着蓁蓁,杵臼得意地挑眉笑道,“太子现在代父君监国,他因着自己地道泄露那摊子事焦头烂额,虽然各国公子公孙的国书早已递上,但迎接宴会却一再拖后,如今郑忽和曹夕姑的宴请,我若去了,大兄心里必不舒服。嘿嘿,今儿晚上我与太子的这一面,便解决了这个问题,太子同意明晚举行迎接求亲使者的宫宴了。嗯哼,到时候嘛——”
蓝眸微微一斜,在与一双黑亮眼眸对上后,碰撞出一通心有灵犀的火花,蓁蓁笑嘻嘻道:“九兄,还是你了解我。”
第二日傍晚,陈宫大门外,身着闪闪发光银甲的金卫排成两列,持枪笔直的站成两列,威武又气派。在这两列金卫中间,骏马及豪华马车络绎不绝,源源不断地驶入了陈宫。
平日举办宴会的空阔大殿内,此刻灯火辉煌,衣香鬓影,清脆环佩声不断,实在是热闹得紧。
最上方中间的几案,正是代陈桓公监国的太子免主位,那儿如今空空如也,显示着主人尚未到来。但在他几案后方的白纱帷幕后,舞女们已经各就各位,她们纤细苗条的影子投射在白纱上,令人不由十分向往期待。
主位左侧是各国公子公孙,在春秋时代,左为上 ,是以尊贵的客人在主人左侧;主位右侧,则是陈国的臣子。
紧挨主位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材不高的他已然发福,重叠的下巴和显山露水的肚腩便是最好的明证。
苍白的皮肤,圆滚滚的脸上,垂着一个厚厚的下眼袋,若不抬眸,怎么瞧,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只是当他抬起那双不大的眸子时,里面隐藏的阴沉和精光便会四射而出。
他便是陈桓公的庶弟,蓁蓁的叔父,阿琉的父亲,现在位至上卿的公子佗。他淡定地坐在那儿,垂着眸子,一副笑眯眯的老好人形象。
陈佗下方是个干瘦的老头儿,眉毛头发胡子均花白稀疏,皱纹满面,一双昏黄的眼睛,看人时总爱定格几瞬,给人印象是,此人反应过慢。他是太子免的授业恩师太傅陈角。
再下方的位置空着,与左侧的客人位置一样,主人尚未来到。再再下方的位置,亦各有空置,显然,因时间过早,人尚未到全。
这是蓁蓁进入宫宴现场,一扫而过后得到的大体概况。随她而来的,是她的两个兄长。
那日蓁蓁落入城郊陈佗别院的地府,鱼儿在被墨眠救出后,立即去了二公子府,告知陈跃此事。陈跃在暗中派人去陈佗别院内搜索无果后,悄然派人围住了此处。后来蓁蓁安然回到他府上,他才安下心来。亦是他,帮着蓁蓁在蔡姬面前隐瞒了事实真相,说她在他府上住下了。
他们兄妹三人尚未落座,身后突然响起一片热闹的喧哗声。
回首一望,赫然是郑国公子忽、曹国太子夕姑、蔡国公孙谋以及齐国公孙无知四人,在一群莺莺燕燕的围绕之下而来。
莺莺燕燕们显然是想在各国公子前露个脸,但公子公孙们却并未停留,只是随意应了几声,便脚步不停地进了大殿。候在大殿门口的太监早已跑在前面,引领他们归坐,那些莺莺燕燕,亦随着太监的引领,在后侧的几前坐了。
公子公孙们经过蓁蓁三兄妹身侧,两方互相见礼后,各自归坐。
与郑忽错身而过,蓁蓁只觉自己衣袖一沉,似是落入了什么物件。
疑惑抬眸,却见郑忽那张冷峻的脸,蓦然云破月开,向她微微一笑。
陈跃的位子在太傅下首,杵臼在陈跃之下,而蓁蓁则坐到了两位兄长后面一排。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身着轻纱的宫女如蝴蝶般翩然来去,男子低沉的、浑厚的、清越的、朗朗的声音,糅合着女子温柔的、婉转的、清脆的声音,混成了奇异的宫宴之曲。
安稳坐在杵臼的后排,蓁蓁从衣袖中取出一根沉甸甸的孔雀金钗,眼眸微转,偷睨向斜对面的郑忽,却见他正与齐无知说着什么,眼角余光与她的目光不期而遇。她微微皱眉,手握成拳悄然向他无声诘问:“这算什么,偷偷遗人金钗?!”
对上她的眸光,郑忽却又是一笑,挑眉眨了眨黑眸。
蓁蓁暗哼,把金钗悄然放进鱼儿手中,白了郑忽一眼,低低道:“还给郑忽。”
一声黄鹂般动听的低低感叹,突然在蓁蓁耳侧响起:“呀,阿璃,你瞧,公子忽居然笑了,我的心要跳出来了——”
她转首而望,只见不知何时坐到她下首的阿琉和阿璃两姊妹,一个抚胸做感叹状,痴迷地望着郑忽;一个则不屑地斜睨阿琉一眼,冷冷道:“姊姊,你清醒点,他那个冰冷无情的样子,就是笑,也只是瞬间,你若靠近他,小心被他冻成与他一样的冰!”
随即她却又轻轻一笑,声音里满是心醉神迷的味儿:“还是太子夕姑好,你瞧瞧人家,那温润高雅却又潇洒悠闲的姿态,若想亲近也不必惧怕什么!”
微微垂首,蓁蓁掩唇无声而笑,抬眸偷窥一眼郑忽,却见他黑亮的目光又在斜睨着自己,不由得在心内暗哼一声,随即,理直气壮横睨他一眼,挑挑眉毛,双手合十,指尖斜指阿琉再转向他,然后恶作剧地挤挤眼睛,明媚一笑。
大殿的嗡嗡声中,郑忽冷峻的目光盯着她,怔怔片刻,蓦然忍耐俊不禁,“噗”地笑出声来。
“啊——啊——”黄鹂鸟儿般的声音又低低叫了起来,似乎激动地不能自己,“他不仅望了我好久,还笑了——”
声音里满是自豪和满足!
明亮的灯光下,郑忽黑亮的眼眸反射出灼灼的光彩,阿琉的表现如此直白,他岂会不明白?但他却温情地瞥过阿琉,抬起骨节分明的大手,悠然地打了一个响指。
在这宴会未曾开始,正自由交流得欢畅,嗡嗡声不断的大殿内,这响指除了他身侧的齐无知听见了,用莫名其妙的眼神觑着他外,其余的人竟是闻所未闻!或者说,即便听见了亦不足为怪,完全未加注意。
大殿内,另有两个人,不仅清晰听见了响指的声音,更是清楚望见了他的动作。
这两个人,一个是激动地心脏像要蹦出来的阿琉,痴痴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回味无穷的同时,又有点儿难以置信;另一个,则是故意把眸光转到晶莹剔透玉杯之上的蓁蓁,她伸出纤纤玉指,优雅地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然后专注地打量起来。眼角余光却悄然瞥过在郑忽面前跪坐的鱼儿,郑忽微怔,接过鱼儿悄然递上的金钗,愣怔住了!
鱼儿完成使命,悄然退回蓁蓁身边。
有宫女行至郑忽几前,呈上几样吃食,正预备离去,郑忽蓦然倾身在宫女耳侧低语了一番,宫女吃惊地望着他,又转首望一眼蓁蓁,脸上现出犹豫不决的神情。郑忽又对那宫女低语了一句,宫女低首应了,起身袅袅向蓁蓁行来。
关注着郑忽一举一动的阿琉,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她的法眼,她见那宫女向对面望来,甚是兴奋,满怀期待地等着那宫女的来临。
手拿空空的托盘,宫女行至蓁蓁身侧,行了一个跪礼,然后挺直身体,目光拂过她手上的玉杯,怯怯地悄声儿道:“公子忽要奴婢传话给十三公女:可是在喝醋?”
切!好你个挨千刀的郑忽,脑袋被驴踢了么,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冷哼一声,眯起眼睛冷冷瞥他一眼,恨恨地咬了咬牙!
当她睨到郑忽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时,突然便暗笑起来:“吃醋就吃醋吧,还喝醋!我是什么人,吃你的醋才怪!”
碧玉杯内,美酒清澈,在明亮的灯火中,甚至能够映照出她湖蓝色的眼眸。这如玉眼眸带了一片天空般的明净,却分明隐着一丝可爱的狡黠。
蓝眸瞥一眼身侧嫉火中烧的阿琉,她姿态娴雅地放下玉杯,对那宫女耳语道:“去告诉公子忽,确实有美人儿吃醋,不过那个美人儿善吹笛,闻君善笛,不知君可愿与美人儿比试一番?”
宫女心内叫苦不迭,却不敢表露出来,忙忙应了向郑忽而去。
待那宫女离开,蓁蓁眼风微转,柔声唤道:“阿琉姊姊。”
阿琉气鼓鼓地,再不掩饰自己的敌意,横眉冷目道:“叫我作甚?!”
“公子忽善笛,欲寻人比试,阿琉姊姊可有兴趣一试?”
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阿琉已是惊喜交加地双眸圆睁了:“果真?阿琉自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