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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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阵欢呼吵嚷声中，蓁蓁皱眉醒来，她揉揉眼睛，瞪着上方白色的帐篷，半晌方缓过神来。从地毡上懒懒地爬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架精致的红鲤戏荷檀木屏风，卧在屏风处睡得正香的那个人，可不是鱼儿？
悄然起身，她缓步转出屏风，帐角沙漏显示此时已是午时初刻。喉中干咳，忍不住嗽了声。鱼儿惊醒，豁然从毡上跃起，道：“主人等着，我去打水。”
几案上摆着的铜镜里，照出一个睡眼惺忪、头发蓬乱的少女。蓁蓁应了一声，拿起了铜镜前的檀木梳。
外边是晴朗的天，风轻云淡。几只燕子从帐篷前低掠而过，直冲向广阔的天空，在湛蓝的底色上，添了一抹怡人的黑色剪影。
鱼儿出得帐篷，强烈的日光耀得她睁不开眼睛。手掩双眸，正适应的空儿，有清亮如阳光般的男声在身后突兀响起：“你是哪位公子的随侍，怎么从未见过？”
声音极其从容，显然是熟悉这儿的人。鱼儿转首瞥向声音来源处，然而令她奇怪的是，并未瞧见人影。
若非习武之人，耳目皆比常人灵敏，鱼儿都要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但此人声息不闻地出现，蓦然一句话后便销声匿迹，简直便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她自叹弗如，脆声道：“敢问是哪位大侠？我是陈国九公子的随侍。”
那声音倏然转到了鱼儿的左侧：“哦，是了，听闻是天亮后赶到的。”
鱼儿迅疾回首，仍旧空无一人。她心内暗赞，默默想道：“这儿竟有如此人物，那么今晚，黑帷幔马车那些人，是绝不会得手的了。”
如此一想，反而心安得很。揉一揉惺忪的眼眸，她提着空空的水壶，走向烧水的大铁锅。
“兄弟莫恼，远来是客，墨大可以代劳。”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鱼儿身边掠过，倏然夺过了水壶，瞬间不见了踪迹。
“你……”
树林出口处，围猎归来的公子们正在检阅此次收获，人多，隔得远，野物被人群遮住，瞧不太真切。
旁侧一个几前，有人在记录着各公子的收获。已做了登记的公子，便坐到此处新搭的凉棚下喝茶闲聊。侍从们忙着把野物交给厨房的奴仆，另有几个侍卫，砍了些木柴，竟在太阳下搭起架子，燃起火烘烤野物。
鱼儿正望得出神，似有云彩遮日，一片阴影将她覆盖。她眨眨眼，视线只望见一个宽阔健壮的黑色胸膛。微微抬首，目光上移，竟是一张黑黝微笑的脸庞，眼眸细长，黑色瞳仁幽深，目光触到，便不知觉间被吸引进去。
“兄弟叫什么名字？喏，水来了。”清亮的声音道。
惊觉自己失态，鱼儿慌忙缩回目光，白皙的双颊浮起两片红晕，如同嫩白的蛋清，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有种近乎透明的亮丽。
“咦，兄弟脸红了，像……”那人流畅的话语微微一顿，似是卡壳了，想了想却戏谑道，“像个姑娘似的。”
微风吹过，在这春日的阳光下，有些微醺的意味。鱼儿却觉这风如火，吹在脸上热烘烘的，双颊瞬间红若天边云霞。
“给我！”被说中心事的她，冷冷睨了一眼墨大，劈手夺了水壶，低首转身就走，不想却撞到一个结实的黑色物件，额角微痛，定睛一瞧，竟是墨大的胸膛。
他拦住哭笑不得的她，无赖般笑道：“兄弟，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
鱼儿又羞又气，“哼”道：“鱼儿！”
随着她的回答，矗立在鱼儿面前的黑墙如被风吹走，刹那间了无踪迹，只闻清亮的声音促狭笑叹道：“鱼儿，你的性子有些暴躁啊！”
此时帐篷内，蓁蓁已挽好了头发，鱼儿见此忙倒了洗脸水服侍她洗漱。
水盆里的水“哗啦哗啦”响了一阵，蓁蓁抬起满是水珠儿的脸，疑惑问道：“方才听到帐外你与人说话，又是墨大，又是鱼儿的。我寻思了半天，也没想到墨大是谁？”
“鱼儿亦不知。”
接过鱼儿递来的面巾，蓁蓁挑眉，故意拖长声调低低道：“哦？怎么听着那个墨大像识破了你的女儿身似的？”
鱼儿满面红晕才散净，忽地又是红霞满面：“主人，这……怎么可能？”
拿面巾细细擦着脸，蓁蓁笑得欢畅：“逗你玩呢。”笑完了，却又撒娇般道，“我想出去转转，你得陪我。”
“主人，那人……奴婢怕遇到那人……奴婢还是不去了。”鱼儿脸若红苹果，声如蚊呐。
“哎，既如此，我一人逛去咯。”
铜镜里的人儿，耳际一缕碎发垂落在小脸一侧，蓁蓁对着铜镜，细细抿至耳后，潇洒地一甩袍袖，悠然而去。
凉棚之下，三五个年轻公子围坐一起，有说有笑，闹热得很。而在温暖的阳光下面，炙热的火堆旁边，亦有两个少年，正兴味盎然地指挥着侍从们烤肉。蓁蓁信步向着火堆而来。
陈国每次围猎，陈桓公总喜欢带她出行，晚上烤猎物，却不准宫人带她近火，怕伤了她。烤肉是她的最爱，小时有次吃得过多，呕吐过一次，父君和母亲慌了神，自此定了例则：烤肉可以吃，但只能吃一点儿。然而，越是禁忌，她便越是想破开禁忌后的自由。蓁蓁抚着下巴心情愉悦地想：在这个陌生的地盘，周围又都是陌生的人，可不是破忌的大好时光么？
“噼里啪啦”燃烧得正旺的火堆旁，有多个颜色不同调料瓶，蓁蓁颇是好奇，便欲拿起细瞧，却有个极不客气的声音叱道：“喂，你是谁？”
蓁蓁惊了一跳，抬首见一个碧衣少年正向她走来。十五六岁的年纪，比她高一点儿的个儿，长得如同画中的童子，圆润白皙的脸庞，红通通的脸颊，瞧着很喜庆的样子。但他眸光极冷，与他脸上的喜庆，与这热热的火堆似乎毫不沾边。
她悄然翻了个白眼，活泼泼跳到他身边，笑嘻嘻道：“我就是我呀！”举着一个细长的青瓷瓶问道，“哎，快告诉我，这里面是什么？要在肉上撒多少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