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帷幔马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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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马车的车厢高出正常车厢半截，四面捂着厚厚的黑帷幔，严严实实，不漏一丝缝隙。这是其一；其二，马车行过，杂沓的马蹄声中，隐隐可辨出金属撞击的脆响。

浓浓的好奇心令蓁蓁陷入沉思，马车行过，她仍望着黑帷幔马车呆呆发愣。随在高大车厢后的铜铃眼似是领队，见此情景，勒马厉声喝道：“看什么看？不准看！”

白色面巾之上的蓝眸微微眯起，目光如刀，锐利划过铜铃眼的面颊，蓁蓁冷哼一声，放下了车帘。

铜铃眼微微一怔，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与此同时，护卫长“刷”地拔出剑，指着铜铃眼怒声道：“大胆狂奴，若惊了我家主人，定取你狗命！”

护卫们随着护卫长，刹那间同时利剑出鞘，整齐划一的动作干净利落，剑尖的目标全部指向铜铃眼。

即便护卫们身着家仆衣装，但如此训练有素的动作，却是难得一见。而他们目光中流露出的不同寻常的冷厉，则给了铜铃眼及同伙重重的压迫感。

铜铃眼情知遇到硬茬，忙收敛了横蛮，点头哈腰道：“小人是粗人，还望贵人高抬贵手，莫要计较。”

“滚！”蓁蓁清灵灵的声音从车内传出，动听却令人胆寒。

“是，小人马上滚得远远的。”铜铃眼倒是识时务，立即打马离开，前面马车加速，渐渐远去。

蓁蓁吩咐车夫道：“跟上他们。”

“是。”

黑帷幔马车一路向西北方向疾行，一个半时辰后进入许国。

天上日头显示约未时初，此刻人乏马疲，暖洋洋的风吹来，直令人昏昏欲睡。但黑帷幔马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蓁蓁只得继续跟随。

幸而此马车所行路线，正是去洛邑必经主路，蓁蓁猜测黑帷幔马车的目的地，极可能便是洛邑。

这于她而言实是意外惊喜。既可解马车之谜，亦不误洛邑与二兄会合，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她侧身在车厢内躺下，闭了眼睛欲睡上一觉。

然今儿因迫切等卫姬接自己出宫，早饭亦只匆促吃了几口，饥肠辘辘，难以成眠。正暗骂铜铃眼是个妖物，不知饥饱，护卫却禀报道：“主人，前面马车进了一家客栈。”

“好，找家邻近客栈，密切关注马车动向。”蓁蓁心内一喜，终于能安抚肚腹了。

这是许国边陲的一个小镇，小镇街上来往的，多半是各国做生意的商户。

镇上有两家客栈，一家在东，名悦来客栈；一家在西，名弥渡山客栈；黑帷幔马车已入弥渡山客栈，蓁蓁便令随从们在悦来客栈休憩。

二楼包间内，高几摆在窗下，街上来往的人尽收眼底。

蓁蓁性喜烤羊肉，在宫内时，母亲防她上火，每次拘着她，难能尽兴。如今在外，自然随心所欲，要了一大盘烤羊肉，一个萝卜片汤。

小镇饭菜的味道自不能与宫内媲美，但饿得眼花的蓁蓁，却愣是吃出了比宫内饭菜更香甜的滋味。

身在宫外，她不必顾忌吃相，一阵风卷残云，盏茶功夫便吃了个肚儿圆。剩的半盘羊肉和那些菜，鱼儿站在几前吃了。

吃饱喝足，蓁蓁只觉困意沉沉，便在里间一张卧榻躺下了。

一楼大厅内，亦有几桌食客，她带来的护卫们占了一桌，此刻仍在吃着，嬉闹的声音不时透过门缝传来。

朦胧之际，似有十数匹马紧追自己而来。蓁蓁惊醒，一骨碌坐起，揉着眼睛望向明亮的窗外，惊魂未定道：“什么时辰了？那辆马车可曾离开？”

镂空雕花窗前，沐浴在阳光中的鱼儿回首，目光瞥过房内沙漏，笑答道：“现在未时末，公女睡了不足半个时辰，马车未曾离开。”

伸一个懒腰，蓁蓁懒懒道：“如今身在外面，唤我主人便是。”

随后打了个呵欠，从榻上下来：“这样跟着也不是法儿。鱼儿，不如我们去弥渡山客栈一探究竟如何？”

鱼儿走至蓁蓁身侧，担忧地望着她，启用了新称呼：“主人，奴婢担心，那押送马车的铜铃眼认出您。”

榻前小几上，静卧着一方叠好的白纱巾，蓁蓁拿起甩开，笑嘻嘻问道：“方才在车上，我是带着面巾的，那铜铃眼又怎会认出？”

几上放着一套青瓷茶具，鱼儿倒了盏热茶递给蓁蓁，又瞄了她几眼，欲言又止。蓁蓁急了，翻了个白眼道：“真服了你的性子，犹犹豫豫，有话快说！”

这话是重了些，也促使鱼儿非说不成。她双手紧握，尴尬咽了口唾沫，眼睛望着地面，用异常轻柔的声音道：“主人，您的眼睛与奴婢可是不同，极好辨认的。”顿了顿，又道，“奴婢本想等主人醒了，去商铺买两个垂纱斗笠遮面。”

冷冷地睨了鱼儿一眼，蓁蓁只感觉胸口一痛——眼睛不同——怎么总是这一把刀扎她的心呢？！

她萎靡了神色，叹了口气，声音柔缓道：“我换身衣装，一起去买。”

客栈对面就有商铺，两人从里面出来时，已如同游侠儿般，各带了顶垂纱斗笠。

此时，一身青色锦衣的蓁蓁，斗笠四面是烟灰色的纱巾飘飘，任是谁，也难能将她与车上的暗红锦衣少年联系起来。她慢悠悠踱着步子，闲闲向弥渡山客栈走来。

弥渡山客栈西侧大路上，尘土飞扬，十匹高头大马迎面奔来。

片刻功夫，马停在弥渡山客栈前，十个健壮大汉从马上跳下，牵着马依次进了客栈后院。此时，蓁蓁和鱼儿也到了客栈门外。

弥渡山客栈掌柜见蓁蓁衣着华贵，忙笑脸相迎。蓁蓁一本正经问道：“你们的马车都停在哪儿？可有空位？我们商队两个时辰后会到这儿，共五十辆带货马车，不知能否停得下？”

掌柜是个极瘦弱的汉子，三十几岁，脸色苍白，手指也苍白，像个纸糊的人儿，好似吹一口气就能把他吹倒。

他估计从未遇到过如此庞大的商队，震惊的眼珠像要突出来，像极了死鱼眼：“五，五，五十辆马车？！”讶然结巴过后，他的手激动地指着客栈后院，稳住声调道，“劳客官去那边瞧瞧，今儿，估计是不能了。”

蓁蓁见掌柜如此形态，几乎撑不住笑出声来。幸而纱巾掩住了脸上泛起的笑纹，不然，一准穿帮。

鱼儿在她身侧蓦地嗽了几声，随后紧紧用手掩住了口，估计是被笑憋的。蓁蓁在垂纱下兀自挑眉，礼貌道了谢，大摇大摆带着鱼儿去了后院。

掌柜站在门口，望着蓁蓁主仆的背影发愣，阵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他从震惊中清醒，想起后院最多能停三十辆马车，哪里需要客人去瞧？！想喊蓁蓁回转，却发现她已经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