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恶鬼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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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顾林转眼间就收起了那副温顺的面孔，他从衣袖里拿出一枚红色的丹药，将它丢给风满天。

“这颗丹药能保你一年内灵体不散，自己去寻副好皮囊。”

虽然是灵体，但好歹风满天也已经筑基，不至于连这点实物也接不住。

他拿着丹药，小心地询问：“那尊者，您……”

风满天还没说完，顾林便用一种上位者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让他硬生生把后半截话咬碎吞回了肚子里，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属下，明白了。”

他在心里默默哀叹一声自家尊者成了个断袖，同时不敢多做停留，生怕这位大佛一个反悔，灭他口。

风满天走后，顾林在空旷的庭院中伫立良久，他能看到屋内有模糊的影子倒映在门帘上。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半空中描绘着影子的轮廓，直至屋内烛火尽灭。

他踌躇着收回手，踱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屋内的顾清玄却在黑暗中端坐在椅子上，脊背如松，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垂眸盯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世人皆说放弃大好前途，自甘入魔的人定是心怀鬼胎的宵小之辈，会世代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令祖上蒙羞。

可若不是对这世间失望透顶，又有谁会愿意披着鲜血淋漓的外衣，化为毫无人性的恶鬼呢？

风满天便是这样一只恶鬼。

他家底殷实，天资聪颖，颇有修仙的天赋，拜入的宗门即使不如云宗门那样人人皆知，可也算是小有名气。按理来说，他这样的人应是仙途坦荡，虽偶有波折，可总会成大器。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放弃所有加在身上的点缀，自甘堕落入魔，还发了疯般屠杀全家，连一个丫鬟都没放过。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风满天发觉父母的记忆开始衰退，很多以前的事情他们都不记得了。

一开始，他也没太过在意，只当是父母年龄大了，自己该多花些时间在二老身上尽孝道了。

直到……顾音上门退婚。

顾家二长老这一旁支向来与风满天这种富甲一方的世家交好，不仅是因为这些世家手中有些底蕴，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提供人力和财力。

小时候顾音曾寄养在风家一段时间，风满天和顾音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相应的，两人也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互生情愫，暗许终生，双方的长辈们也很看好他们这段缘分。可以说是真正的两姓联姻，良缘永结，匹配同称，共结红叶之盟。

即使是后来顾音被顾家接回去，去往云宗门求学，获得了更高的名誉与注视，两人之间的情谊也从来没有变过。

所以当顾音上门退婚时，风满天的第一反应是她遇上了什么不可说的难处，或者受到了顾家的胁迫。

可顾音只是轻轻摇头，面对他迫切的询问，身体做出一个规避的动作。

“抱歉，我仔细想了想，或许我们不太合适。”顾音说这话时，脸上漠然地看不出任何表情，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

风满天凝视着面前娇俏的女子，即使那张面孔依旧熟悉，可不知为何他偏执地觉得面前这个人不是顾音。

“顾家会赔偿你所有的损失。”

顾音只留下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便走了，他想留住她问个明白，父母却拦住了他，苦口婆心劝他放下。

见他实在油盐不进，只好将他关进了柴房里，让他自己清醒。

在杂乱的柴房里，风满天确实冷静了下来。而后回味着这些突如其来的转变，从中琢磨出许多的异常。

以他对顾音的了解，她断然不会是那种爱慕虚荣之人，可她为什么没有缘由地上门退婚？再者是父母，他们素来喜欢顾音，就算是被退婚，至少也该问清楚她这么做的理由。

还有……

风满天抬了抬眼，看着满屋子飘荡的灰尘，在他记忆里无论自己再怎么闹腾，顶多是挨父亲的一顿训斥，他们可从不会把自己关进柴房里。

虽然这柴房根本就关不住现在的他，但这种种异常还是让风满天警醒。

他连夜赶回宗门，一头扎进了藏书阁。这一查，便是五年。

在这期间，父母没找过他，更没联系过他。仿佛他就像一团空气，可有可无。

风满天花了三年多的时间翻阅完藏书阁里的古籍，可越查，他的心里就越凉几分。

在一本残页中他得知巫族有种禁术叫“尸魂奴”，可令生者悄无声息地死去，被另外一种东西代替、操控。

若要辨识出它们也很简单，尸魂是没有原主的生前记忆，只需要从这一点入手，就可以识破它们。

风满天对这个说法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他去云宗门找顾音，想要验证这说法，却被挡在了外面。

顾音连个眼神都不肯施舍予他，只是说了一句：“兴许是认错人了。”

她不记得他了。

风满天怀着最后的侥幸心理回了家，他强颜欢笑地问了父母很多小时候的事，可等来的却是令他心悸的沉默。

父母那一刻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家里的管家与仆人们看他的目光也是在看某位不请自来的外客。

自己的爱人、亲人在他不知道的某个时刻被人做成了一具具的行尸走肉。他这几年都是跟一群傀儡度过的！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他甚至不知道真假！

风满天承认，那一刻他是真的疯了。

从那天过后，世界上少了个翩翩的富家公子，转而从崩塌的废墟中钻出来一个面目可憎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