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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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无线电3厂在80年代辉煌一时，生产的收音机和黑白电视机供不应求，管理却非常混乱，导致厂区附近的华山路上聚集了一批倒卖原材料以及零部件的地下商贩。
90年代初无线电3厂不行了之后，这些商贩又转型卖起了彩电、冰箱以及计算机等产品，逐渐形成了云城着名的家电一条街，其中有一栋两层高的商场，主卖各种电脑配件以及盗版软件，俗称电脑城。
去粤省采购mpEG解压卡需要好几天之后才能回来，所以狄野早上取了3000块钱，准备到电脑城买几张卡先应急，结果卡还没买，就先浪费了1000块钱给黄雅母亲。
电脑城距离无线电3厂只有几百米，狄野在步行前往的途中，将Vcd影碟机的生意跟黄雅讲解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爸和周叔都不是能说会道的人，而且年纪大了，不懂电影行情，所以需要你帮忙搞推销。”
黄雅是个电影迷，对这门生意非常感兴趣，跃跃欲试道：“我跟云大西门的几个录像厅老板都认识，下午就去找他们推销试试。”
“不用急，我今天先给你做个培训，提高一下推销技巧。”
黄雅离开家之后，很快恢复了元气满满的样子，斜着眼睛打量狄野，鄙视道：“你一个学计算机的，想培训我这个学工商管理的推销技巧？”
工商管理是90年代最为热门的几个专业之一，但是缺乏优秀的老师，教材完全从欧美照搬，不接地气，很难学以致用，狄野以后来人的视角说道：“工商管理是个大杂烩，什么都学，什么都不精，你当初就不应该报这个专业，而且你性格太软绵了，也不适合搞管理。”
黄雅为之默然，过了一会之后解释道：“我爸以为学了工商管理就能坐办公室当领导，所以让我报了这个专业，他当了一辈子工人，不想让我下车间吃苦。”
狄野听她这么一说，感觉有些唐突了，于是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身上有没有钱？”
“有啊，我之前当家教存了200多块钱。”
黄雅从军绿色的旧书包里掏出一个塑料封皮的日记本，从封皮的夹层里抽出一张银行卡，说道：“你刚才给了我妈1000，我等会去取100给你，剩下的以后再慢慢还你。”
狄野根本不在乎那点钱，瞥了一眼书包，见里面只有一套换洗用的贴身内衣，别的什么都没有，皱眉道：“你的毛衣和外套呢？”
“那些都在学校宿舍里，家里没有，我下午去拿。”
“你那些都是旧衣服，别去拿了，我等会带你去买两套工作装，当推销员必须要穿得体面，否则容易被人看不起。”
“呵呵呵…你最近变得这么阔绰，是不是被富婆包养了？”
狄野没有搭理黄雅刻意的插科打诨，指了指她手上的银行卡，说道：“把这张卡藏好，别让你妈发现了，等寒假结束的时候，我把提成和奖金存进到这张卡里，你自己留着用。”
“真有提成和奖金呀？”
“当然有，每卖出去一台Vcd影碟机，给你30块钱提成，每招揽一个来店里改装cd机的客户，给你20块钱提成，如果寒假结束的时候能卖出去500台机器，我另外给你1000块钱奖金。”
“哇塞！狄野你好有老板风范，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行啊，你就当个小秘书吧，天天给我端茶递水，洗衣叠被。”
“你以为你是唐伯虎呀？”
电脑城旁边恰好有个中国银行的网点，狄野进去重新取了1000块钱，然后带着黄雅在电脑城里转悠了一会，找到一家报价最低的店铺，买了10块全新的mpEG解压卡。
在1995年的时候，国内计算机市场规模还比较小，电脑城里全是一些小本经营的散兵游勇，连10块解压卡都没法一次性拿出来，需要找同行调货。
在等老板调货的时候，狄野捡了一张电脑配置单，在背面画出了mpEG解压卡的工作原理图，向黄雅科普道：“mpEG这四个字母是moving picture Experts Group的缩写，中文叫做动态图像专家组，1991年他们发布了mpEG-1，这是一个视频和音频有损压缩标准，Vcd用的就是这个……”
“Vcd视频是压缩之后刻录在光盘上的，播放的时候需要解压缩，奔腾——就是586——586之前的cpU性能有限，处理不过来，所以需要外接一张专门负责解压缩的芯片，就是我们现在买的mpEG解压缩卡，简称解压卡……”
“你把这张图以及这些专业术语记下来，推销的时候拿给顾客看，跟他们说Vcd影碟机把图像和声音混在一起播放，而我们改装的cd机是把图像和声音分开播放的，所以效果更好……”
黄雅对技术类的名词一知半解，但她情商高，听出来了语气中的忽悠成分，问道：“真的效果更好吗？”
“你看我像说真话的人吗？”
黄雅秒懂，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还有没有别的花招？”
“有啊，回头你推销的时候，说咱们的技术是云大某个教授发明的…就报刘教授的名字吧，现在国内很推崇东瀛的家电产品，正好他是从东瀛留学回来的博士。”
“你居然连毕业论文导师都敢冒充，小心被他知道了毕不了业。”
“没冒充，我下午正好要去见刘教授，说不定能把他请到我爸店里当几天形象代言人。”
“你真是胆大包天，无耻至极。”
“做生意嘛，不寒碜。”
这时店铺老板拿着几个盒子从二楼走了下来，狄野把写满专业术语的原理图塞进黄雅的书包，说道：“你去推销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别让懂行的人看到这张图，否则他们立刻就知道咱们买解压卡是要干什么了。”
黄雅闻言有些紧张，搂着书包问道：“这个解压卡的原理，只有你知道？”
“不是，原理这个电脑城里很多人都知道，只不过解压卡平时用在电脑上，他们暂时还没想到把解压卡用在cd机上。”
等验完货，付好钱之后，狄野打车把解压卡送去城隍庙，在街边下车的时候，他找了个借口，支开黄雅，自己一个人先去了店里，把早上的经过跟狄永昌说了一下。
狄永昌和黄父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听完之后连连摇头，说道：“这丫头不容易，她妈不讲理，她那两个弟弟也不争气，你做得没错，早就该把她从那个家里弄出来了。”
“我跟她妈说包吃包住，可是家里没有空房子，要不让她去我姐那暂时住几天？”
“不用，咱们家对面老吴的女儿嫁人了，有间现成的空房子，我回头跟他商量一下，租下来给黄雅住一个月。”
“那再好不过了。”
城隍庙有上千家小商铺，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卖衣服的，不仅便宜，花样还多，什么款式都能买到，中午狄野带着黄雅四处逛了逛，让她自己选几套新衣服，黄雅也没客气，看到喜欢的就买，一脸果决，毫不手软。
“看你这样子，是打算卖身给我了？”
“我已经做好了毕业之后给你白打三年工的心理准备。”
“那你亏大了，早这么说的话，我带你去百货大楼买衣服了，好歹是个重点大学的应届毕业生，档次不能低了。”
“这样啊，那改成白打3个月工好了。”
“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等买完衣服已经下午1点多了，狄野准备去找刘少松，由于有求于人，得带点礼物过去，于是回到铺子里问狄永昌道：“刘老师喜欢买什么类型的打口碟？”
狄永昌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记事本，说道：“这上面应该有记录，你自己看吧。”
“爸，你服务态度不错啊，居然记了这么多顾客的喜好。”
“这是你姐夫搞的，我连打口碟上的字母都认不全，哪会做记录。”
狄永昌把记事本交给狄野，感慨道：“你姐夫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就是做事没耐性，一会东一会西的，这些打口碟本来是他从浦江买回来卖的，结果只卖了一个多月就嫌麻烦，然后全丢给了我。”
“姐夫是个富贵闲人的性子。”
狄野在记事本上找到了刘少松的名字，发现他喜欢电影原声带以及摇滚乐，于是从一堆打口碟里选了几张合适的，装进背包里，然后又找了家玩具店，买了个小猪造型的灯笼，准备送给刘少松的女儿当春节礼物。
在买灯笼的时候，狄野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温婉娴静的脸，他微微一愣，然后哑然失笑，嘀咕道：“狄冶啊狄冶，难怪你不喜欢夏芳菲，原来暗恋师母，真是罪大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