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天入地莫湾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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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醒醒，来料子了。”
随着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店里的灯光跟着亮了起来。
骆八九皱着眉头偏了偏脑袋，却发现灯光污染无处可躲，一宿凑合被子都没盖的他，略带起床气地爬起身。
睁开眼睛，昨晚睡在身边的那几个阿弟早都已经爬了起来。
随着哗啦啦卷帘门被拉开的声音，站在门口的几个人立刻投入卸货的战斗中。
一块块被缠裹的宛如木乃伊般的黄色包裹，从他们手中流入到这间面积不算大的蒙包料中介店里。
里面封印着的，就是一个又一个通往天堂的美好想象……翡翠原石。
“都利索点，抓紧了。一会儿就该上客了。”
随着中气十足的吆喝声，骆八九飞快地投身到卸货队伍中。
料子皮实，又裹了缅文报纸，外面还封缠了无数层黄胶带，没睡醒的骆八九心不在焉机械地搬运着。
隔三五天就要经历这么一遭。
晚上都得睡在店里，等着卸这些从隔壁缅国运送过来的蒙包料。
再过一会儿，五点钟一到，就会有大把的玉石商人聚集在此处，人头攒动等着他们往外放漏。
谁让蒙包料的价格比起市场上那些待价而沽的原石，要便宜上那么一些呢。
直到刺啦一声响……
骆八九才回过神。
眼睁睁看着自己手里原本正搬着的料子……重重砸在地上。
特码的。
这么大块料子居然就只是用报纸盖了一下横切面，然后打横缠了两圈黄胶带？
骆八九手里抓着报纸碎片，看着原本有小脸盆大的半块毛料，被自身重量及作用力摔成一大一小两瓣。
“骆夯，你特码可真行。这都第几块了？能不能长点心？夯货。”
又是那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骆八九皱了皱眉，“不行就从工钱里扣吧。”
中气十足的声音里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就你那点工钱？够扣个屁！这块搬到旁边，待会儿查下底单，你给我掏现钱！”
身边那些手上不停活的阿弟们，朝骆八九投来一道道同情的目光。
往来行走间，看到暴露在空气中花白一片的料子断口，眼中同情的神色愈发明显。
这骆夯可真不是一般的点背。
好赌石，据说切垮了一院子的原石毛料。
因为这，到现在外面还欠着七、八十万滚着利息的债务。
来中介店混个开包阿弟赚点生计费，还因为撞破了眼前店老板侄儿丰富多彩的肉搏运动而处处被针对。
谁让老板不在，整个中介店就这位二老板说了算呢。
在西南边境瑞利，像他们这种专做蒙包料的中介店里，每天崩块料子、摔个口子，不过是可大可小的寻常状况。
料子本身都会有纹裂，即便掉在地上，多半也是顺着原生纹裂扩散。
基本不会影响到后面正常取料做成品。
有影响但有限。
重新裹缠起来，走正常蒙包料的交易方式也就是了。
可这个记仇的二老板，怎么舍得放过任何一个磋磨骆八九的大好良机。
越是没表现、没概率切涨的原石，越不可能放过他。
要真有表现的料子，他才不可能起意成全。
骆八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将摔开的料子搬到店面靠内侧的墙角，闷头跟其余阿弟一道把剩余的原石全都卸到店里。
赌石，赌的本来就不是生死，而是人心。
经过起伏涨垮循环往复的心态磨砺，骆八九压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
最多就当有只狗在冲自己汪汪叫好了。
自己在这谋生，除了那点酬劳外，奔的无外乎两点。
第一，隔三岔五就能上手没任何人为擦洗过皮壳的原石。
积累经验、长实战本事的大好机会。
第二，就是每天来抢蒙包料客人给的“摆卡”。
也就是小费。
运气好了这才是大头。
二老板带着几个阿弟在安置料子，骆八九趁这个空当来到刚才那块料子前，细细打量起来。
既然注定是自己的，总得知道这次又赔进去多少。
整个原石大约有十几公斤重，原本是扁圆的形状。
料子上端往下大约五分之一处，有一道茶渍色的贯穿大裂，将料子分割成两截。
骆八九这一失手，料子顺着这道穿透裂被动解体，一分为二。
研究完这块料子大致的情况，骆八九心下稍安。
就这个断裂位置来看，对后面的成品打数倒是没什么影响。
转而将全部注意力放到观察料子的皮壳上。
不管怎么说，第一步都要先确定料子出自哪个场口。
只要确定了这一点，剩下就可以通过每个场口不同的特性往料子上套。初步判断最基本的优劣。
料子皮壳通体油黑，黑乎乎的底色外壳，像是被蜡水浸泡过。
在店里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微弱的晶亮光泽。
这皮壳的油润度不错。
油蜡壳是有一定概率出好东西的皮壳表现。
但还需要结合其他方面做进一步判断。
单看皮壳，像是出自莫湾基这个场口。
“上天入地莫湾基”，骆八九脑海下意识蹦出一个印象。
形容这个场口的料子，很有可能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一条通天堂、一条往地狱，大喜大悲料。
然而刚才摔出来的断口，却是一片惨白。
不平整的断口上像是蒙着层白花花的猪油。
这不上不下的，是卡在天堂地狱中间去了吧……
想到这里，骆八九伸出指甲，用力在皮壳那些颗粒状沙砾上抠了一下。
沙砾像是长在皮壳上一般，纹丝不动，并没有丝毫松散脱落的迹象。
再加一分。
骆八九搓了搓手。
莫湾基属于原石开采的老场口，出产的原石既有昂贵的色料、也有种质表现不错的种水料。
当然，每个场口也避免不掉表现不好的渣料。
老场口也只是相对近些年开始开采的新场口而言，品质相对有一定保证。
要不然，只要认准老场口表现的料子下手，那瑞利岂不个个是身价成百上千万、乃至一个小目标的土大款了。
就在骆八九伸手准备掏出自己的玉石电筒进一步探究一二的时候，二老板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到点了、到点了！准备好剪刀，五点一到准时开门迎客。”
差五分钟到凌晨五点。
骆八九从脚边扯过一张破报纸，将这块莫湾基简单裹了一下，便跟其他人一起在店门口站定。
身旁的阿弟塞给骆八九一把剪刀。
待会看到购买意向高涨的客人，就把剪刀给对方。
摆卡就是这么赚来的。
抢到剪刀，是门口那些等着抢蒙包料的客商们的首要任务。
只有得到剪刀，才有蒙包料的开包权以及优先交易权。
今天是吃肉还是喝汤，就看这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