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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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想回去与宋姐姐说几句就折返太子之处,沈鲤就见到青丝长发一身青衣的女子直直走来。
显然是要见兰贵妃。
女子看到沈鲤亦有一些惊讶,不过转瞬就想明白了。
到少年郎身前,她开口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找个安静之所?”
沈鲤颔首:“莫不是朱姑娘?”
“是。”
说完,朱慕蓉带着沈鲤走出了这片贵客云集的房舍,来到一片山林前。
山林不茂密,依稀可见红墙。
宋婉如写给他的信,被太子误认为是吴主写的,还说完成信中委托,自会结成一段善缘。
假若太子之后明白过来,不知会不会为自己这句话感到脸红。
“你就是沈鲤?”朱慕蓉问道。
沈鲤笑道:“是我。是你带着兰贵妃一路出城,躲进卧霞寺?”
“还有兰贵妃的亲弟弟怀思。”
“你们两人路上未曾遇上危险?”
“危险是有的,只是京城里的大人物都在互相算计,哪会顾得上我们。”
这一场大战,不知多少朝廷要员会被扫地出门,也难怪太子非要得到兰贵妃,有了她,就算争夺八部天龙期间赢得少,可以重新洗牌,再赢一次。
朱慕蓉道:“你多加小心,太子身边有不少高手,这幅架势,说不准太子要闹个天翻地覆。”
“卧霞寺那么多高手,岂会如此轻易?”
“一国储君的能量,你未免太小觑了。”朱慕蓉道。
马上她又问道:“你见过贵妃了?”
“嗯。”
“明日佛诞盛会最热闹的时候,就是我们转移走贵妃之时。”
沈鲤好奇问道:“莫非庙堂上分出胜负了?”
“不知道,但计划是如此安排的。”
说完,朱慕蓉上下打量少年郎:“同为四品金刚境,你比我厉害很多。”
沈鲤一样在观察她,朱慕蓉相貌姣好,一身青衣,长发只绑了一根束带,散而不乱。
“你会争夺香露丸吗?”他问道。
朱慕蓉摇摇头:“我负责为贵妃排除危险,贵妃一人在外,非常不容易。”
让鱼白娘伺候兰贵妃,正是朱慕蓉一个人难以做到面面俱细。
沈鲤再问道:“杨泊在哪里?”
“杨泊?”朱慕蓉指了指召开佛诞盛会的场地,“他算是极好的融入其中了,帮着卧霞寺僧人布置。”
“我去见见他。”
“小心,杨泊虽年纪轻轻,却有一手洞察人心的本事。”
沈鲤大笑:“有此奇人,不见一见难免感到遗憾。对了,杨泊在此事上扮演何等角色?为何看你对其格外重视?”
朱慕蓉瞥他一眼,低声道:“情况有变的话,兰贵妃会随杨泊北上。”
“哦?杨泊家世显赫?”
“他的父亲与兰贵妃之父为结拜兄弟。”
“吴主知道吗?”
朱慕蓉纠正道:“是至尊,你作为我国之人,怎能称呼吴主?至尊自然知道。”
“看来吴主是真的喜爱兰贵妃啊,方方面面安排的十分周全。”沈鲤感慨道。
一国之主,被臣下架空至此,仍然惦记着兰贵妃,怎能不使人喟然长叹?
多少功成名就后的人物,转头便抛弃糟糠之妻,寻找年轻貌美的女郎?
当然,人家兰贵妃自有倾城倾国之貌,说不得吴主就是嫌弃正牌皇后人老珠黄,方才独宠她。
少年郎笑道:“一国君主为了一个女子,不惜勾连敌国士子,宣扬出去,也是一趣闻。”
“你……”
不等朱慕蓉反驳,沈鲤飘然前往佛诞盛会场地,徒留她气的直跺脚。
偶然遇见朱慕蓉,以沈鲤对佛家的了解看,所谓的旁门左道佛法,却拥有一股超然气概,说不准,朱慕蓉修习的佛法,将来会成为佛家根本之一,跻身大神通行列,分润一份气运。
僧人如蝗虫,足以见识到卧霞寺的底蕴雄厚,这么多僧人急急忙忙把今天没做完的活计完成,夜间同样不休息,寺中上下需要抓紧时间沟通好一系列的活动,省得明日那般重要的时刻,谁办砸了事儿。
杨泊还是较为显眼的,只他一个头戴儒冠身穿儒衣的青年,甚至帽子破了个洞,衣服缝缝补补。
沈鲤朝他走了没几步,杨泊便转身。
“杨……”
“你认错人了,在下叫做王一水。”
沈鲤失笑。
信里也提及,杨泊化名王一水。
“王兄可有闲暇?借一步聊聊?”
杨泊把手里的一件佛家小法器交给路过身旁的僧人,拍着手上的灰尘,“走吧。”
场地四周亦是景致极佳。
两人站在一棵经年老树下,谁也没先开口。
眼看夜色要黑下来,杨泊忍不住问道:“兄台找我何事?”
沈鲤笑道:“适才遇见朱姑娘,听她称赞王兄有洞察人心的本事,就想着过来见一见。”
“朱慕蓉啊,她烦的很,明明这点小事非得隔一段时间便过来一趟。什么洞察人心,仅仅多读了几本书,遇见什么人就说什么话罢了。就像小郎君非要等我开口,我便知道,小郎君有事请教。”
“哈哈……王兄说错了,我没有什么事要请教你。”
“看吧,朱慕蓉说错了,在下没有洞察人心的本事。”
“你叫我什么?”沈鲤早就戴上了那张面具,杨泊却称呼他小郎君。
杨泊神秘一笑:“小郎君啊,不对吗?”
“王兄装疯卖傻,然而留了一个破绽等我抓住,果然洞察人心。”
“别别别,这种言语千万莫说。”杨泊乐在言语中的交锋,马上话题一转,“所料不错的话,你就是那位在开禧城一剑斩了江虎臣的沈鲤吧?”
“何以见得?”
“尽管小郎君一身剑气隐藏的极好,但话里话外全是剑锋,不是天生金刚龙象身却走险峻逼仄剑道的沈小郎君,又是何人呢?”
沈鲤叹了口气:“王兄是个妙人。”
杨泊似乎颇为可惜:“只叹时间不够,不然,在下必要和小郎君切磋切磋。”
“不错,王兄打算何时回北隋?”沈鲤问道,“兴许我们来得及互相砥砺功夫。”
杨泊笑道:“罢了,罢了,别叫我王兄了,总觉得你在和另外一人说话。”
他挥着手,未曾打算继续与沈鲤交谈,“时候不早了,既然小郎君见了我,咱们便就此道别吧,将来有缘,再切磋不迟。”
瞧着杨泊小跑改为慢跑,慢跑改为快跑,沈鲤并不觉得可笑,且是郑重有加,因为这杨泊年纪轻轻就是三品朝露境的儒家练气士。
此前,从来没在江湖上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天色确实不早了。
已经黑了下来。
卧霞寺响起晚饭的钟声。
沈鲤干脆又进卧霞寺蹭顿斋饭。
伙房还是格外好找的,跟随一众光头往一个方向走,那肯定是吃饭的地儿。
卧霞寺说是大寺,饭间却不讲究身份尊卑那一套,只见老和尚、小和尚全部混在一起享用斋食。
不过,少年郎忽然看见白衣僧人楚无禅捧着一碗素面,麻溜抢占一个位子,坐下狼吞虎咽的往嘴里扒拉。
不得不说,沈鲤那一剑能把江虎臣斩了,再由保护柳太渊的两位老者补刀,楚无禅这位号称金身无垢的白衣僧人,起了相当关键的作用。
沈鲤也打来一份素面,亦是挤进僧众,身手漂亮的坐在楚无禅对面,使得端着素菜馒头的僧人哭丧着脸,只能承认位子被他人抢了,到墙边蹲着吃饭去了。
楚无禅抬起头,脸颊沾了素面汤水,虽说面前的青年十分陌生,但给他一种曾在哪里见过的感觉,刚要询问,见沈鲤如他一般埋头大吃。
自此人身上没有察觉到恶意,楚无禅放下心思,低头吸溜面条。
旁边的僧人看他们犹如饿死鬼投胎,有好心人把自己打来还未动的素面,给他们一人分了半碗。
“慢点吃,慢点吃,斋饭有的是。”
也有人实在忍不下了,出言劝导。
沈鲤和楚无禅不约而同向给他们分素面的那僧人道谢,又朝说话的老和尚露了一个笑容。
吃饱后,沈鲤起身,楚无禅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布子,擦干净嘴角跟脸上的汤水,跟着他出了卧霞寺用饭的院子。
卧霞寺有许多老树,并不是每棵老树都会发芽生叶,今年不同,仿佛商量好了一般,所有老树悉数发新芽,尤其以供奉韦陀菩萨佛殿前的那棵老树生长的最为茂盛。
经过一棵老树,楚无禅拍了拍自己的光头,如梦初醒:“我记起你是谁了!!”
沈鲤回身:“谁?”
“一剑斩杀江虎臣的那人。”
“你记错了,我不认识江虎臣,更不认识你。”
“嘿,施主此言差矣,人可以说谎话,修行人也会掩饰自己的跟脚,独独气质不会。”
“气质?”
“正是,比如说,施主的气质虽然像是个潇洒风流的诗人,但给我的感觉,藏着可平山与海的剑气!”
沈鲤呵呵笑道:“你这和尚,与我方才交谈的那人所言所语,有异曲同工之妙。”
“是卧霞寺的僧人还是前来的贵客?”
“都不是。”
“如此说来,倒是奇怪了。”楚无禅摸着脑袋。
沈鲤伸伸懒腰,“你我也算有缘,我一打算去吃顿斋饭,就遇见了你。送你两句诗?”
“哦?我……小僧竟有这般奇缘?洗耳恭听。”楚无禅的笑,似乎是阳光。
沈鲤洒脱甩着长袖踏着石阶下山。
“诗呢?!”楚无禅见其要走,忙喊道。
“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