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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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从沈青云那里回来得很晚，晚到了安吉靠在她肩上熟睡了的地步，她也不是贪玩，她只是不想那么早回来，碰上周司珏。
假如说今天之前，她还偶尔会犹豫自己是不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会不会误会了司珏，伤害了他，那么今天之后，她就一丁点犹豫都没有了。
她恨不得那场分公司负责人大会早点来，早点把周司珏推到周景和面前，早点把周景和瞒着股东会做的那些事情公之于众。
如果不把他们为了利益毫无底线的丑陋争斗放在台面上，怎么对得起那么多无辜被牺牲的人。
没有周玉琪，她的人生不会改变，没有周景和的支持，何坤也不会那么胆大妄为，没有周司珏为四海做的产品，阿尧不会冒那么极端的险……
一切的一切，周家，都是原点。
对于那场大会，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而在那之前，她真的一分一秒也不想见到周司珏，她怕她实在克制不住心里的恨，当场就和他闹翻，分道扬镳。
可天从来不遂人愿，她刚回到家把安吉安置好，敲门声就响了，她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百次“忍一忍，不要闹翻”，这才轻轻开了门。
她本以为他又是惺惺作态的来给她嘘寒问暖，可开了门，却看见他略显落寞的脸，“对不起，那么晚……打扰你了吗？”
楚云心里闪过一丝厌恶，脸上却还是冷冷的，“没有。”
“安吉睡了吗？”
“嗯。”
“我……能和你聊会儿天吗？”
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哀求，楚云脑海里想到的却是四海国际的那一场产品发布会，那一份让她一口就惊艳的产品，还有何坤得意笑容下，缓缓重现在大屏幕上的，“福来盛”的LoGo。
一切变故，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而造成这场变故的人，此刻正站在她面前，委屈求全的看向她。
宛如他也是一个受害者。
她真是气得忍不住想冷笑。
她没应他，默不作声的走出来，轻轻掩上房门，和他一起靠在深夜里无人过道的墙面上，静静的听着他要说什么。
“你吃过饭了吗？”
“嗯。”
“你今天过得还开心吗？”
“……嗯。”
“安吉还好吗？”
司珏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却都无关痛痒，楚云有些不满的蹙眉，“大半夜的，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聊这些……寻常的问题？”
司珏认真的看着她，沉默了一瞬才开口，“寻常……不好吗？我们的生活，我们的人生，不都是由‘寻常的每一天’组成的吗？”
他的话像是带着尖刺的树枝，轻轻的拂过了她的心尖，她想起曾经那个初出村落来到城市，一心只想过安稳日子的自己，想起为了安稳和徐天结婚的四五年，每天勤勤恳恳干活，到头来却被徐天说成“一分钱都没赚过”的自己。
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寻常’当然好……”
她转头看他，目光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怨愤，“可‘寻常’对于寻常人来说，太过奢侈了，说‘放弃好过拥有’的，都是曾经拥有过的人，只有‘不寻常’的人，才有资格感叹‘寻常’的美好……我不配。”
她话里的暗喻锋芒毕露，她甚至说完之后都有些后悔，怕他听出来些什么，便别开了目光垂下了头，听见了身旁传来他轻轻的笑。
带着冗长的叹息，像是无比的遗憾，也无比的无奈。
楚云没有再开口，更不想去探究他那么晚来找她究竟是要聊什么，她在想要怎么跟他说她有个计划，需要他的参与，她得想办法让他跟她一起去莫京，一起出现在周景和面前。
可她犹豫几许，觉得这会儿实在不是好时机，她一开口就忍不住对他的针对，或许冷静两天，她才能缓和回来，好好跟他说话吧。
“我困了，先睡……”
“等等。”
楚云的声音被打断，脚步也顿住了，因为她刚转身，司珏就从身后抱住了她。
他身上的香水很好闻，不同于梁兴尧的沉稳与温柔，而是清新如泉水，满是跃动的活力，楚云骤然就想到那天夜里他给她讲的，关于那个“顺流而上”的故事，只觉满是讥讽。
她下意识就要抬手挣脱，耳边却传来他略带哽咽的声音，“别挣脱，别回头……让我抱一会儿，楚云，就一会儿……”
“你……”
“忆岚总部的分公司负责人大会，我陪你去。”
他再一次打断她的话，她心里涌上惊讶与狐疑，“你知道我的计划？”
“我不知道，但不管你的计划是什么，我都陪你去。”
楚云无言以对，他们就这么在静默里站了许久，许久之后她才重新听见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说的都对，说‘放弃好过拥有’的人一定曾经拥有过，可不管寻常人也好，不寻常的人也罢，请你任何时候都不要忽略……每一个‘寻常’的瞬间里，隐藏着的美好与温暖，因为……”
因为你不知道那些瞬间什么时候会消失，不知道那些瞬间里的人什么时候会变得陌生。
你以为那些瞬间是属于回忆里所有人的珍贵影像，可到头来，或许那些瞬间里，只会剩下你一个人。
他的声音顿了顿，克制不住的带了几分哽咽，没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那些寻常的瞬间会让你记得你是谁，而那些瞬间，是生命给予我们最好的赠礼……和最大的宽容。”
楚云听着愣了愣，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这话就又听见他的声音，“抱歉，那么晚，打扰你了，冒犯了你……对不起，晚安。”
他用力的抱了她一下之后，痛快的放开了她，不再似平日总是等着她先离开，而是想也没想的转身离去，楚云转头看着他的背影，刚才心里的愠怒与厌恶变成了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和她说这些。
可说什么，有什么重要？
说得再多，也没有办法否认掉过去他做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