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带你看看我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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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珵应江卮秋的要求去洗了澡,出来后就没看到江卮秋的身影。
“归于?”他喊了几声。
他还挺喜欢江卮秋这个笔名的。
物承一时,终有名属;人候末年,终归黄土;情而起之,终于一人。
归于,他便是他的归宿。于珵不要脸地想。
穿着还算合身的带有江卮秋气味的睡衣,从江卮秋的卧室出来。
江卮秋没在客厅,也没在阳台。于珵四处找遍了,只有那门口关着的房间——
于珵敲了敲门,“归于。”
江卮秋听见声音,慌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跑去开门。
“这么快?”江卮秋有些惊讶,还好自己准备好了。
“嗯,你在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江卮秋回头确认了一下,把人拉了进去。“带你看看我的画。”
于珵为他突然的热情感到惊喜,由着他握住自己的手走进那间月光倾洒满地的房间。
江卮秋家是三居室,一间主卧用来休息,其余两个房间打通,做成了一个宽敞的画室。
画室的东西很多,但被主人安排的还算干净。靠墙的地方放着几个柜子的颜料、画布等工具,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单脚圆桌和一张欧式宫廷风的椅子,房间中央有一幅未完成的画,以及一张看起来很舒适、适合长时间坐着作画的椅子。
署名归于的画作没有什么规律的放置在房间各处,那幅《夜舞》则是恰巧放在月华倾洒之处。
操作台不算整齐,看得出来它是刚刚才被匆忙收拾过。这里是最经常使用的地方,东西最多,小刮刀、碳条、没用完的陶土等等,还有一个玉制印章。
原来江卮秋平时都在这里作画。
于珵的目光被每一个物件所吸引,通过这些东西好像能看到江卮秋在这个房间里的过往。
他坐在那张椅子上画画、站在窗边摆石膏像、构思时铅笔夹在两指间晃动......
“到这里来。”江卮秋把他带到最里侧最靠近落地窗的地方。
于珵随他走到指定位置,回头看看屋里的画:“那天画展上展出了二十五幅画,可拍卖的有十六件,已赠有五件,剩余的四幅都在这里了吧。”
江卮秋诧异,“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于珵应该就只去了那一次,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次,他不知道于珵在他到展馆之前看了多久,总之能记下这些就很厉害了。
“我自己都记不得......”江卮秋小声道。
“因为你的画,我每一幅都有认真地欣赏。”他说得云淡风轻,江卮秋却听得心跳了跳。
再看看于珵,他已经在那幅《洛水》前弯下腰来,认真观赏着。
再次打量这幅图,没有那种吞噬感了。
那水里的其实是藻荇,他心里想。
“你喜欢这幅画?”江卮秋看他看得认真就问了句。
于珵坦然地点点头,“你现在要不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画我?”
提到这个江卮秋脸有点红,“我那天只是碰巧路过……”
江卮秋第一次主动把伤疤露给别人看,他挑拣地说起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往时,心里还是本能地感到恐惧。倒不是因为过去有多痛苦,而是怕于珵不能接受那样一个泥潭里的自己。
“这幅画,有人开过上百万的高价。但是我也没有出手,你知道为什么吗?”不要他回答,江卮秋接着说:“你可能会觉得我很奇怪,怎么会有人把生的希望寄托在一幅画上面?可是我就是......”
江卮秋顿了顿,还是没将原因说明。
“在画展上见到你我并没有表面那样镇定,我很害怕你拿走它……”
轻轻抚摸着画上的纹理,眼底有一丝伤感。
《夜舞》他画了近三个月才真正意义上的结作。他在这幅画上倾注的心血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计量,他只知道他不吃饭也要买到最好的颜色去画它,借钱交房租也要让它安置妥当。
当初刷完上光油的一瞬间,江卮秋自己都惊到了。他从来没有对一幅画这样满意过,画里的人那一瞬好像就在他身边。
在身边,陪伴了自己好多年。
江卮秋的手从画中人的发梢处慢慢移动,停在了手那。
于珵拉下他的手,握在自己温温热热的手里。
暗暗较劲的样子幼稚极了。
他竟然在和画上的自己争风吃醋。
“为什么它会这么重要?”于珵看他。
“因为他是源头。”
“源头?”
“嗯。”新生的源头。
于珵是夜里皎皎的月光,尽管那日他身后是污臭的垃圾堆,他也洁白纯净。
江卮秋曾有那么一段时间也想成为他一样的人,那段时间里的江卮秋活的很努力很有希望。后来遇到无法自我排解的心事时,看看这幅画,想一想这个人现在做什么、过得怎么样了,探究的欲望就又会推着他继续在浪里喘息。
江卮秋没有挣开他的手,看着他的时候眼神缠绵了些许。
空着的手够了一只装了酒的高脚杯递给他,又自己拿了一只。
红色液体散发着发酵的气味,酒气和葡萄的香甜混到一起,凑到鼻间轻嗅,仿佛可以闻见年份的沉淀。
于珵进来的时候就有注意到这两杯酒,他不知道江卮秋怎么突然有了兴致想要喝酒,不过他倒是能陪他一醉方休。
“我的第一幅画是五岁的时候画,画了我妈。我拿着画给她看的时候,她很骄傲地夸奖我,说我以后一定是个优秀的画家……她是个很普通的女人,在我生命中出现了十几年、没等我长大懂事,她就走了。”
“可惜我只为她画过那一幅画,最后也没留住那幅画。”
“她的丈夫是个失败的投资人,不顾垂危的她拿着最后一点积蓄,去投了一个没有保证的项目,果不其然砸了。我妈的死亡通知书,也没能让他清醒过来。”说到这里时江卮秋笑了起来。
碰了下于珵手里的酒杯,笑着把酒一口咽下。
“罢了。”他不称那人为父亲,他的笑里是讥讽,是废弃灯箱里长出的常春藤对罂粟的不屑。
酒壮怂人胆嘛,借着酒精麻痹神经,过去不愿意提起的东西捡出一小部分说给了于珵听。
他觉得说够了。
表情趋于平静,可气氛仍哀戚。
“上个月,他死了。”
他是谁?
于珵想到那人的弹幕、想起了自己和林孝歌的谈话,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安慰的话来。
于珵上前半步想抱一抱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江卮秋被抵挡住了。
江卮秋才喝了三杯,眼神就变得迷离了。温热的手掌紧贴在于珵的心口处,那颗心每跳动一次,他的眼里就多一份光亮。
“你还会跳舞吗?”江卮秋站不住往后仰去,于珵拉着他等他靠到身后的窗上才慢慢放手。
“我想看你跳舞。”江卮秋勾起他的小拇指摇啊摇的,发红的眼睛里满是期待。本来是想问他怎么转行当老板了的,但酒精上头就完全忘了这事。
又是新的江卮秋。盈蕴着水汽的眼睛一下看到他心窝里去,眼角眉梢都沾染着风情,平日的归于是清冷孤傲的,而此刻的江卮秋,说夸张点是娇媚浪荡的。
“跳嘛~”孩子气全撒自己身上了。于珵认栽了。
把手上的酒喝完,体内热血涌动。
为满足江卮秋的期待也为心里的遗憾,他把酒杯放到桌上,嘴里已经哼起了旋律。
还是《梦中的鸟》,他努力回忆舞步和动作,尽量跳得和那年那夜的一样。
月光从那画上移开了,落在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