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断绝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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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正发火压下陈有生继续说话,面色阴沉无比,不由分说的道:“魏年发,分家吧,画个道出来,你孙女要的东西给是不给?”
宋涎也在一旁帮腔:“一旦粮,五两银,魏家拿得出来。”
魏老头就是魏年发,此刻面色难看无比,心头也很慌,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就看向老二老三道:“他们要分家爹答应了。
老二,老三,你们去称粮,老二媳妇去你娘的嫁妆盒子里取钱来。”
看似同意分家,但魏子卿觉得没那么简单。
奶不是好人,爷也不是。
让他们拿钱拿粮,比要命艰难!
现在居然同意了。
只有魏老婆子怨毒的看着她,咬牙切齿道:“小j人,要钱要粮你休想。
也不怕被噎死。
老娘今天就算去坐牢,也不会给你一毛钱的东西。”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怕了,粮食和银子都是老婆子的命,她还要养一个读书人。
如今失去了老大这个摇钱树,还要让她吐出钱粮,他们咋不上天呢?
“周老狗,我现在不怕你了,钱粮一样没有,抓我吧,大不了老娘死在大牢里,做鬼再来找你索命。
还有你们两,别以为穿了一身了不得的死人皮就能飞,今天我把话撂这里了。
有本事就抓我,送我去坐牢。
老娘没进去之前先自杀,变成厉鬼去找你们的亲人,让你们家几辈子都无法安生。”
老婆子豁出去了,指着里正与捕快痛骂。
农村人迷信,一时间三人都被震住了。
魏子卿挑眉,她就知道老婆子舍不得,也是故意要这么多的。
魏家虽然拿得出来,那也会动了根本。
加上以后爹爹分出去不会管魏家,老婆子能舍得,那就见鬼了。
“小j人你看什么看?
赔钱货,破烂玩意,要钱没有要命拿去。
你要分家是吧?老娘就是不分,有本事滚出魏家,从此一刀两断。
我没有这样的子孙。”
老婆子不依不饶,骂得很难听!
不过魏子卿倒是欢喜,原本以为分家是极限了,没想到老婆子还要和他们断绝关系。
这简直太好了。
反观魏老头,一双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看着老婆子发飙。
“好啊,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
只要奶让人写下断绝文书,我和爹娘就算饿死,也不要魏家一分一粮。”
这话如同晴天炸雷,落在魏老头耳中。
他突然有些后悔这些年对魏大山一家不闻不问,任由老婆子搓磨儿子孙女了。
想也不想,一双老手飞快的摆动:“不行,我不同意,分家可以,断绝关系不行。”
“你给老娘闭嘴,我说行就行,谁敢反对,老娘和他一起死。
粮食就算烂在家里,我也不给这一家三个j人。
谁敢再开口,我就和他一起死。”
老婆子彻底发飙了,不管不顾的跑去仓房,拿出一个黑乎乎的瓶子。
魏子卿知道,那里面有毒药,是用来药老鼠的。
老婆子给她喝的也是这个。
“娘,你这是要干嘛?”
“娘,快放下,这东西可不能随便拿出来啊。”
魏老二老三见状急了,赶紧上去抢。
魏大山心头一紧,差点把杨梅丢在地上冲过去。
只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娘这是在逼他们一家。
要嘛不分家,要嘛就断绝关系。
不分家他们继续被奴役,断绝关系以后和老魏家就没有关系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
魏大山感觉浑身无力,心里对往后的生活充满了绝望。
尤其是想到闺女差点被药死,妻子如今还半死不活的时候。
他哭了,声音压抑,无助,像是被人丢进黑暗中的小兽一样。
别人说他不是魏家的孩子他不知道要不要信。
信,爹娘能拿出他出生时,官府给的生辰日期。
不信,村里人言之凿凿,煞有其事。
魏大山没读过书,思想单纯,他很无助。
倒是魏子卿不在乎这些,管他是不是亲生的呢,有这样的爹娘,不是正好。
听着魏大山委屈压抑的哭声,她的心揪着。
走到爹娘身边蹲下,等魏大山哭声小了后,轻声道:“爹爹莫难过,爷奶是不是你亲生爹娘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从来也没当你是亲生的对待过。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爹爹,断绝关系也没什么的。
往后我们一家三口就住在大山里,也没有外人,谁还会跑山里笑话不成?”
周围的村民们见到魏大山的模样,纷纷同情起来。
“大山啊,你还没有这小丫头通透。
亲不亲生对你来说,还重要吗?
你娘的偏心不是一天两天。”
“是啊大山,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
村里人不会笑话你的。”
“大山,我们支持你,支持你家丫头,分家他们不同意,那就走吧,为了你闺女。
你也不想看着她在死一次吧?”
最后这一句话触动了魏大山的心,一把抓住闺女的小手,似乎怕她突然没了一样。
厚厚的老茧磨得魏子卿手背有些痛,可她的心这一刻更痛。
因为她感受到了魏大山的父爱,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将父爱逐渐强化,变得坚韧,伟岸起来。
“为了闺女,讨饭逃荒都行,娃她爹,我们离开魏家吧。”
杨梅醒来了,她男人的哭声让她醒来了。
心揪着痛。
魏大山紧了紧抱着妻子的手,又捏了捏女儿的手背,几乎用尽全力的说出一句话:“一刀两断,我同意。”
声音颤抖,透着浓浓的悲伤。
断绝关系,他就成了无根的浮萍。
可妻女都命悬一线,他在不站起来护着她们,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魏子卿笑了,眼里有泪。
杨梅笑了,心里很痛。
魏老头如同晴天霹雳落在身上一样,苍老的脸煞白,身躯摇晃两下就要跌倒。
好在里正手快,和一旁的村民同时出手拉了一把。
魏老婆子僵在当场,她只是想逼他们不分家而已,一刀两断,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一旦没了关系,有人钻牛角尖,那么有些事情怕就掩盖不住了。
“不行,绝对不行。
大山啊,为娘老糊涂了,都怪咱家太穷,我压力大,着急了才会对你们不好的。
你是娘的心头肉,儿啊,你别不管娘呀!
子卿,好孩子,奶错了,奶一时糊涂,并不是真的想害死你啊。”
听着老婆子的哭嚎,魏子卿毫不动容。
魏大山眼里出现挣扎之色,杨梅面色煞白,失望一点点出现在脸上。
魏老头也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大山,爹往后会补偿你们一家的,一刀两断的话,可不能说。
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是爹的血脉,那里能一刀两断?”
“是啊大哥,你这话太伤爹娘的心了。”
魏老二说道。
魏老三看着大哥,他是老实,但不傻,读懂了哥哥眼里的痛苦后,低着头眼珠更红了一些。
换了是他,他也不会原谅爹娘。
孩儿差点被毒死,媳妇差点被跪死,他没资格说大哥什么。
老三媳妇抓住他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低声道:“我们不参与,一刀两断也是和爹娘,不算我们呢!”
魏老三这才舒服一些,抬手摸了摸眼角,点头道:“嗯,以后大哥家有事,我经常去帮忙”
“好,我和你一起。”
他们夫妻的互动没人看见,老头子老婆子悲痛欲绝的哀求道歉,魏大山动摇了。
魏子卿很失望,但他不怪这个傻爹。
只是低着头轻轻的说道:“前年冬天奶把我丢在雪地里,不许穿衣服,我都十岁了,要不是三婶给我一张破麻袋。
爹,我是先丢人,后丢命。
八岁那年,奶将我压在河里差点溺死。
还是八岁八年,奶带我进深山,推我进了熊瞎子窝。
如果不是同村的猎户杨大叔,我也死了。
还是八岁那年,奶把我送给拍花子,都被带走了,是里正爷爷发现救了我。
去年,奶往我被窝里放毒蛇,结果她自己被咬了。
是娘给她吸毒救了她!
可她呢?不给娘请大夫。
是爹你进山足足找了三天,才找到解蛇毒的药。
奶想我死不是一天两天。
可她都没得逞。
今年……她得逞了,我也死了,是山神爷爷可怜我,才让我在破庙里活过来。
爹,你真的要心软吗?”
这话如同当头棒喝,让魏大山身躯猛颤。
是啊,闺女说的这些他都知道,魏家人也都知道。
他为什么还要心软?
父母之情,养育之恩早就消磨干净了才对。
为什么还要心软?
是了,是因为害女儿的人是他娘,是生他的人。
可他四十来岁了,做了魏家这么多年的牛马,也还清了。
女儿是他的心头肉,也该他心疼心疼女儿了。
这个想法一出,魏大山动摇的心坚定了。
被人戳脊梁骨又如何?他人笑话又如何?
闺女媳妇平安才是他该做的。
于是看着父母突然跪下:“爹娘,我最后一次喊你们。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魏家人,请里正叔,宋大哥作证写文书断绝关系。
从此不再往来。”
声音落下,一头磕了下去,久久不起身。
泪水朦胧了这个汉子的双眼,可他的心却第一次这么坚定。
守护妻女,至于爹娘,等他们百年后,回来捧一把土,烧一柱香吧。
哪里真的能断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