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婚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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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这天,秦杳三更天就被嬷嬷叫起来了,屋子里断断续续的不断有人涌入,交谈的声音不绝于耳,吵得人头疼,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秦杳还是有些无奈,明明迎亲的队伍要正午才来,她为什么要这么早就爬起来被人摆弄。
幸好敬安公主也一早就来了,秦杳在梳妆,她就一直陪着说话,时不时给秦杳讲个笑话,见秦杳被嬷嬷宫女拉着这样那样,她体贴的给人递上茶水,甚至还给秦杳偷偷塞了糕点。
“你快悄悄垫垫肚子,我听说成亲这天新娘子可辛苦了,从早到晚连口水都难得喝上,你快先吃两口,我给你望风,别被嬷嬷发现了。”
“你要什么就叫我,今天我给你包圆了!”敬安公主一边说着,一边悄无声息了往秦杳身边偷运了不少吃食,生怕人给饿着了。
秦杳有些好笑又有点感动,这两日若不是敬安公主在宫里陪着她,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现在又这么体贴,比着宫里人都上心,说不动容是假的。
“你也别忙活了,先坐下吧,你这一早上都没停过。”秦杳笑着把人拉到身边坐下。
可是敬安公主可不是静得下来的,坐下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又开始叨叨了,“我昨日去外面打听了,听说的广平王为了娶你过门,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宴请全汴京城的来老百姓呢!请的还是追凤楼的厨子呢!”
“虽然这广平王人是不着调了一点儿,但是这一点本公主还是很满意的,这可给了你多大的面子啊!”
“宴请全汴京城的百姓?”说不震惊是假的,汴京城多少人啊!还吃三天!“他这是有钱烧得慌吗?”
多大的家业能让他这样败?
“怎么,这就开始替他心疼银子了?”敬安公主不怀好意的看着秦杳坏笑,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你放心吧,虽然广平王不像阿宿那样是个有实权的王爷,但是皇兄每年照样有大笔的赏赐,广平王府的产业多着呢!”
“这点银子,广平王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不是这个问题,银子多也不能花钱如流水啊。”银子多归银子多,但是钱也不是这么用的啊!
大概是苍北那样苦寒贫穷的地方待久了,秦杳一直奉信,钱要花在刀刃上,绝不能浪费!
现在温照凛一出手就是三天的流水席,真是——败家!
她是真心疼啊,虽然不是自己的银子,但是吧......总归是跟自己有点关系,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心疼。
看着秦杳心疼银子的表情,敬安公主就跟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看着秦杳打趣道:“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小财迷呢?按理说你不应该差钱啊,况且几十万大军一年的军饷你都见过,现在还心疼这些小钱?”
朝廷每年几十上百万的军饷过秦杳的手,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应该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出征在外,特别是苍北那种常年不安宁的地方,银子永远不嫌多,我刚接手那两年,恨不得一两银子掰开来用!一个铜板都得精打细算!”
她可半点不掺假,几十万大军的衣食住行,日常药物采购,兵器维护,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是需要花钱的,就连一匹战马的口粮都是要算进去的!
“有一年苍北雪灾,朝廷的粮草送不进来,那年将士们过冬的物资,都是我去找城中老百姓借的,还差点掏空了将军府的家底儿。”
“借的?”敬安公主惊呼,她知道边关寒苦,也知道将士们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是没想到一军统帅的日子同样苦不堪言。
“可不。”
秦杳说得煞有介事,看着敬安公主变化莫测的神情,嘴角不由地上扬,之前那些许的紧张,现在也没有了。
她其实很意外,自己竟然会不知不觉就跟对方说这些事。
但仔细想想也在意料之中,跟敬安公主相处起来,很轻松,这大概也是她愿意开口说这些的原因。
“有机会我一定要亲自去苍北看看,这两日被你说得,心里痒得不行。”
“那你可不能冬日里头来,那边时常闹雪灾,现在这个季节是最好的,只要没有敌军偷袭,苍北的风景也是一绝。”
“那你到时候可得——”
“秦姑娘。”敬安公主正激动的扯着秦杳的喜服,想要秦杳给她承诺,可是她话没说话,一个嬷嬷便走了过来,着急忙慌又有些遮遮掩掩的给秦杳塞了一个东西。
秦杳迷茫,敬安公主也迷茫。
“昨夜宋嬷嬷给姑娘说过了,这是一些本子,您带在身上,其余的老奴会交给您的丫鬟,洞房之前——”
“啊!嬷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秦杳老脸一红,慌乱的把本子塞进了衣袖里,昨夜那个宋嬷嬷给她说的那些,给她看得那些图,简直不要太羞人!
“那姑娘你可要收好,免得晚上——”
眼瞧着嬷嬷还没有闭嘴的意思,秦杳赶忙开口:“知道了知道了,嬷嬷放心吧,我都记在心里的。”
嬷嬷得了这话,这才放下心来,点头说道:“那姑娘您再坐一会儿,老奴让宫女给您补下口脂,接亲的队伍马上就来了。”
嬷嬷说完,这才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可是秦杳的噩梦并没有结束,敬安公主憋住坏在一旁,“什么东西这么见不得人?脸都红了。”
秦杳简直没脸见人了,不管她在人前怎么大杀四方,但到了人后,她依旧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别问了,羞死人了简直。”
见秦杳这个样子,敬安公主心里有了猜测:“不会是那样的......”
她是宫里长大的,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嬷嬷在她第一次来葵水之后,就逐渐让她接触那样话本,当然也是在没有人的时候。
秦杳实在不好意思,面对敬安公主的问题,她只能低着头,然后几不可闻的摁了一声。
“哎呀,好了好了,别不好意思了,都是姑娘家,没什么害羞的。”其实她也是害羞的,她也没有嫁过人呢。
“我......我就是有点......”秦杳也不知道怎么说,心中那种异样很难描述。
“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了,别想了,先喝点水,吃点东西,时辰快到了。”
现在不是制造紧张情绪的时候,敬安公主很明白。
这一早上可以说是秦杳这辈子过的最慌乱最不安的一个早晨了,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害羞的,都不知道怎么收敛情绪了。
接亲的队伍掐着吉时来了,秦杳看着镜中的自己,凤冠霞帔,明艳动人,一时间心里酸涩不已,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是被别人安排和算计的,虽然不曾对这场婚姻抱有期待,但她依旧希望这一刻高堂在上,宾客满堂。
百里挑一的吉时不允许秦杳在这里伤春悲秋,在大家的催促下,秦杳团扇掩面,在喜娘的搀扶下慢慢的往外走。
拜别皇上皇后,秦杳上了广平王府的花轿,带着她的一百零八抬嫁妆,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宫。
这一日毫无疑问是汴京城最大最喜庆的日子了,不仅因为秦杳的身份,还因为皇帝早就发话,会带着皇后一起出席,给二位新人添彩。
不仅如此,广平王还给了众人一个大大的意外,竟然请到了永宣大长公主前来主婚,这永宣大长公主,即便是先帝见了,也要恭谨的唤一声姑姑,大长公主现在年事已高,十几年不曾过问世事,今日广平王府能请到永宣大长公主来主婚,可见对这门婚事的重视程度。
大长公主高坐,皇上和皇后在身侧陪着说话,言语间全是关心大长公主身体安康的,虽然皇上这些年不常常与大长公主见面,但是大长公主的威严依旧,神圣不容侵犯。
“启禀皇上,大长公主,吉时已到。”
王府的管家上来通报,顿时,满堂的宾客一片肃静,皇上转头看看头发花白却已经精神奕奕的大长公主,笑道:“皇姑奶奶?那就行礼吧。”
永宣大长公主笑着点头,拄着拐杖站起来,对着满堂的宾客笑道:“那就请诸位本宫一同去观礼吧。”
行礼的地方在广平王府的正殿,此刻早已布置妥当,殿外张灯结彩,殿门红灯高挂,殿内红烛高烧,大长公主坐在主位上,皇上皇后紧随左右,随行的宾客以此坐满了整个大殿。
在礼炮声和众人的注目之下,温照凛和秦杳在喜娘的指导下缓缓走进,郎才女貌,可谓天作之合。
“行礼吧。”看见比肩而来的两位新人,大长公主满意的笑道,随即对着身边的司仪点了点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司仪的声音在秦杳脑海里一声声盘旋,透过团扇,她看着红绸另一头站着的男子,心里只余下声声叹息。
回京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的交集不算少,从刚开始见面之时的争锋相对互相试探,再到现在可以和平共处甚至毫无心里反抗的接受今日这一场婚宴,明明是一件好事,但秦杳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今日这一场婚宴之后,两人就是一个人,广平王府和秦将军府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将当初她已经跟温照凛挑明她的立场,但是时至今日,在弄清楚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之后,她早已明白,有些事,并不是她想如何就如何的。
秦杳不由得苦笑,这一场婚姻,究竟还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呢!?
“礼成——送入洞房!”
新房被大家装扮得很是喜庆,手臂粗的龙凤花烛热情的燃着,秦杳静静地坐在铺满花生红枣的喜床上静默无言。
温照凛得了大长公主的庇佑,不必去前厅陪宾客饮酒,所以此刻的他,就坐在离床不远的的地方看着秦杳,不知是何原由,他没有开口,而是任由寂静在房内蔓延。
“那个......”双手一直举着团扇实在是有些累,秦杳躲在团扇后面小声道:“这团扇是不是可以放下了?”
话这么说,但是秦杳也并没有行动,他听见了温照凛的脚步声,片刻,男人的气息抢夺了她鼻间的空气,随后一双红色的鞋子出现在了视线内,一只温润的手覆在秦杳的手上,团扇被轻轻拿走。
两人看见对方皆是一愣,其实秦杳见到温照凛的大部分时候,温照凛都是很张扬的打扮,不管是衣着还是整个人的气场,但是现在这一刻,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一身红色的喜服,头发被红色的丝带高高束起,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气和稳重,这种气质,是平常时候的温照凛所没有的。
这样的温照凛,给人一种很安全的错觉!
而温照凛则是被秦杳给惊艳到了,虽然秦杳平常也是着女装,但都是尽量挑选那种方便,不拖泥带水的衣裙,就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
但此刻温照凛眸子里的秦杳,美眸涟漪,整个人娉婷袅娜,一袭红衣简直美得不可方物,让他移不开眼又不敢造次。
“累吗?”温照凛干巴巴的两个字说出口算是打破了屋子里的平静。
只是这话秦杳有点接不下去,说累,那后面该说什么?说不累,那不就彻底没得聊了吗。
没法,秦杳微微挑眉,道:“我想喝口水。”
从早上上了花轿之后,这肚子里就再没有进一口东西,她实在是有点口渴了。
她这话一出,温照凛怔愣片刻,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了声,“是我考虑不周,稍等。”
其实秦杳的本意不是让温照凛给她倒水喝,不过温照凛快她一步,等她准备起身的时候,茶水已经递到了她面前,伸手就能拿到。
“谢谢。”有点尴尬怎么办,秦杳也不敢看温照凛,免得两人更不自在,她只能捧着杯子,低头小口小口的嘬着。
“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吧,我叫厨房准备的吃食,应该很快就送来了。”温照凛还是很体贴的,除了方才反应不及时之外。
“嗯,好。”秦杳皱眉,怎么她除了说好的,谢谢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呢?
温照凛大概也明白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既然秦杳不说,那他就自己多说一些,“你我既已成婚,日后这广平王府就是你的家了,府上的情况我会找空闲一一给你说明,我知道你平日子很忙,所以府上的中馈和人情交道不会让人烦你。”
“另外,给你买了两个丫鬟,都是刚从伢婆手里买回来的,你可以自己调教,日后用着顺手。”
秦杳是没有丫鬟的,因为她根本就用不着,倒是跑腿的小弟好几个,“丫鬟我看就算了吧,我平日里头也用不着。”
“还是带在身边吧。”温照凛心里明白秦杳的想法,只是他也有自己的顾虑,很多东西秦杳不懂,但是他不可以不说,“我知道你没有常驻汴京城的打算,但是这一时半会儿皇上不会放你回苍北,宫里除了皇上,皇后肯定会时常召你进宫,到时候身边没有丫鬟伺候不好。”
若是出入身后时常跟着两个男子,第一男子进不了后宫,第二于秦杳的名声也不好,不是他不信任她,是人言可畏。
见温照凛坚持,秦杳便也没说什么点头就同意了。
厨房的吃食很快就送进来了,很丰盛,而且看着就很有食欲,这让饿了一天的秦杳开心极了。
“先吃饭吧。”
饭桌上,秦杳饿了一天,终于可以吃饭了,她吃得很认真,根本就没注意到,温照凛一直在给她留意她的口味,但凡她多夹了两口的那盘菜,都被温照凛一一记下,并且悄悄的交代了厨房。
“慢慢吃,别着急。”温照凛说着便给秦杳盛了一碗汤,放在了秦杳手边。
秦杳见状,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她吃饭快是在苍北被逼出来的,但是骨子里她还是在严格的规矩里被教养出来的,所以即便是着急,也很难在秦杳身上看到不堪和狼狈。
见秦杳吃得差不多了,温照凛这才适时开口,“这两日在宫里还好吧。”
秦杳不知道,其实这两日她在宫里的事情,都有人一五一十的给温照凛禀告,见温照凛问起,她如实的点头,“还行,没发生什么事,你给我的聚灵丹没派上用处。”
说到聚灵丹,秦杳就想了起来,她放下筷子,从头上将那支簪子取了下来,放在了温照凛面前,“聚灵丹我拿着没什么用了,还给你吧,这东西很珍贵的。”
秦杳此举,惹得温照凛无奈,他摇摇头,将簪子放回了秦杳手里,“这东西给你了就是你的,你就当是聘礼吧。”
“而且,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拿手用处比较多。”
看着手里的簪子,秦杳出神了片刻,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只不过在那一瞬间,她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划过一样。
她没说什么,将簪子收了起来,随后抬头看着温照凛笑道:“给我聚灵丹,是怕我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其实你大可以放心,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没有分寸的人,给你聚灵丹,是怕你在宫里遭人算计,宫里人心险恶,怕你应付不来。”
温照凛没有说话,秦杳看得出来,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再质疑别人就是不知好歹了。
所以她及时的转移了话题,“我可以,问你两个问题吗?”
意料之中,对于秦杳的发问,温照凛当即就知道她想问什么,“是想问当年你父亲的事情?”
“嗯。”秦杳点头。
“这些事我不瞒你,当年我离京办事,回京途中偶遇老将军,察觉出老将军身体有异,我师父适个很厉害的江湖游医,我跟了他很多年,当年一见到老将军,就察觉到了问题,但是当时汴京城的事情刻不容缓,我只能派人给老将军密信。”
“可是......”被北越的人截胡这件事,他也是那天晚上才从大皇子口中得知的,那时候他太忙了,根本就无暇顾及老将军有没有收到他的密信。
顾及着秦杳的情绪,温照凛没有说下去,但是秦杳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悲伤,她只是惨淡一笑,道:“谁能想到皇上和北越的人这么严防死守,竟然连这一点都想到了,呵呵......”
“阿...杳——”
“放心吧,我没事。”秦杳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随后接着问道:“下一个问题,大皇子说皇上本来是想把我指给二皇子,可是最后为什么变成了你?”
以前不了解之前,秦杳尚且相信在这场赐婚里,温照凛和自己都是被通知的,但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觉得,温照凛并不是一个被动的人,若不是心里有打算,他绝不会同意这门婚事,肯定有法子搅黄。
虽然这个问题也在温照凛的意料之中,但其实,他并没有做好回答这个问题的准备,准确来说,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不想编一个谎言骗你,可我也不想让你觉得我对你居心叵测,这门婚事是我暗中促成的,但我绝非对你别有所图,有些事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诋毁了秦老将军。”
“等日后,只要你愿意,我会把一切告诉你。”
温照凛的话秦杳不说不信,也不说全信,只能说信了六七成,她不打算刨根问底,见温照凛的样子,秦杳点点头,小声道:“那就这样吧。”
说其他的也没有意义。
下人上来把饭菜撤走并且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秦杳终于是准备脱下这沉重且繁复的喜服。
“那你先休息吧。”说完温照凛就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
秦杳闻言,怔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笑着点点头,“外面天黑,王爷小心。”
温照凛看着秦杳,这一眼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秦杳都不自在了他才收回眼神,然后笑着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