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重塑世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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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吕不韦来说,此事事不关己,没有必要去招惹是非,怎可为一人而得罪齐王?
所以他对嬴政的冒失行为很不满意。
方才吕不韦试图用眼神来提醒嬴政,嬴政似乎是没看到一般,他是真没看到吗?
吕不韦一刹恍惚,作为臣子,自己从何时起开始变得如此嚣张跋扈呢?
也许,他是将嚣张跋扈,看做了自己身为臣子的职责,继而心安理得。
或者,他不得不嚣张跋扈,就像从前卖货物时不肯让价,那是因为货真价实,让了就亏了。
此时,齐王觉得一切尽在掌握,得意的对吕不韦说:“相邦,寡人的公主愿意赴秦,尔等预备何时启程啊?”
吕不韦虽然眯着眼睛,但依然遮不住他眼中的寒意,他躬身拜道:“一切听齐王安排,自然是越快越好。”
这的确是他的心里话,因为此时的秦国,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他不得不来。
这一年是秦王嬴政继位的第四年,也是秦国最脆弱的一年,更是嬴政最危险的一年。
……
秦国使团离开齐王宫,为归程做准备,琳琅还在齐王宫,这里是她的家,这里住着她的父亲和母亲。
徐福被软禁于稷下学宫,齐王忙着处理公主入秦之事,因此尚且未及处置徐福,之所以留他性命,是因公主尚未离去,若是此时处置徐福,恐将再次激怒琳琅,再生事端,等一等也无妨。
徐福心中自知,齐王既想与秦国联姻,又想铲除童谣预示的威胁,自己必死无疑。
他自是生死无惧,只是心中默默企盼琳琅一路平安。
徐福的手脚都戴上了沉重的镣铐,这些几乎让他无法行动。
他并没有犯罪,却要坐着囚车穿街过巷,繁华的街道上有很多人,行人都好奇的看着从王宫方向驶来的囚车,囚车上是一个面庞清秀干净,眉眼也清秀干净的年轻人。
这与他们见过的所有囚徒都不一样,看他全身被束缚的模样,应当是一个犯了重罪的死囚,所有人都在奇怪,这个年轻人究竟犯了怎样的大罪呢?
若是在往常囚车过街,百姓都会拿起地上的石块,烂菜叶去丢囚车中穷凶极恶的罪犯,他们认为囚车里的人一定就是恶人,然而这辆囚车过街,却出乎意料的安然无恙。
其实人们远远看到囚车行驶而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石块和烂菜叶了,然而当囚车驶到眼前,他们不约而同的愣住了。
他们愣了片刻,这才意识到要给这囚犯一点教训,不知为何,这时候他们突然又都不约而同丢掉了手中的石块和菜叶。
也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只是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也不再围观。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年轻人不是一个恶人,恶人也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徐福没有注意到围观的人群散去,他的眼睛里一片灰暗,他看到的天是灰色的,云也是灰色的,他看到树是灰色的,房屋也是灰色的,他心里更是一片浓重的阴翳。
他现在活着,就像是死了一般。
押解徐福的武士将徐福交接给稷下学宫,学宫前来交接的人,当仁不让是忌酒荀夫子。
武士传达齐王命令说:“此人乃是要犯,现软禁于稷下学宫,若有闪失,夫子也罪责难逃!”
武士说罢,另有一队武士从侧面鱼贯进入学宫,把守在学宫的各个出口处。
徐福苦笑,自己要想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又要牵累旁人,自己这一条命如何跟别人产生了关系呢?
想着,他就越来越糊涂了。
齐王没有将徐福直接打进死牢,是在做姿态给琳琅看,而稷下学宫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徐福曾经不受齐国客卿职位,想要去稷下学宫,这在当时让他的颜面不好看,只不过齐王当时隐藏了自己的不满,现在不必隐藏了。
这又像是在报复,既然你想去,我便让你去,只不过是戴着手铐枷锁,让这个鬼谷门生在众多学子面前斯文扫地。
原本徐福心如死灰,可再次踏进稷下学宫看到荀夫子时,心中又升起悲愤之意,就像是在外受了委屈看到了家长的孩童,悲愤之余,又勉强得到些欣慰。
徐福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没想到,今日竟是这般狼狈来见夫子。”
荀夫子面色似有愧疚说:“我已极力谏言,奈何齐王逐小利,而不顾大局。”
“此事夫子已经尽力了。”
徐福平静说道,此事已有结果,再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他不怪荀夫子没能说动齐王,这本也跟荀夫子没有关系。
荀夫子又恢复寻常一般乐观神态笑说:“你莫要灰心,世事无常,如今看来果真被我言中,你想独善其身,有些人却不允许。”
徐福也没想到下山之后会无端遭遇祸端,不由感慨低声说:“若一直留在山上,这所有的事便都不会发生。”
“错了,困于深山固然安稳,然而你不觉得一成不变太过虚假吗?如此又如何能领悟天地之间,事物因果循环之奥妙呢?你不是想要求真悟道吗?有了经历,才有感悟,道理也不是建立在空泛的想象当中的。”
“可我没有夫子这般洒脱,可以超脱世俗的情感。”
徐福低头说,倘若他真正的斩断七情六欲,便不会有今天。
“那是因为你的心,还未感受到这个真正世界。”
荀夫子摇了摇头说道,他这一言说的不明所以,徐福不懂,荀夫子也不再说,转而说到其它。
“你待在我这里也好,免得我平日寂寞了,哈哈。”
荀夫子倒是笑得出,而徐福此时心情不可名状,只是犹如冬日大雪过后,四野皆白一般的凄冷寂灭。
荀子引他进入内堂,除去他的枷锁,二人席地而坐,荀夫子说:“你可还记得前两日与你讲的那个梦境?”
“记得。”徐福回答道。
“那日我并没有讲完,你可想知道武王与太公最后做了什么。”
“若夫子想说,那便说吧。”
徐福原本身在局外,如今身陷其中,又不得脱身,他需要静下来想一想了,也许齐王留他的时间不多了。
荀夫子说:“周武王与太公推演出后世局面,他们采取了一些措施,例如我,便是他们庞大棋局中的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而你则是那颗留在最后的棋子,他们为此还世间留下了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可以翻天覆地,可惜啊!无数岁月以来,从来都没有人能找到,像我这样的棋子,知道的只是些皮毛。”
“翻天覆地。”徐福感叹说:“那真是让人羡慕的力量。”
天下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那些力量也掌控在他们手中,黎民百姓,翻不了天,覆不了地。
徐福此时最需要什么?那就是力量,但他只需要能够保护琳琅的力量就足够了,这也不需要翻天覆地。
荀夫子不管徐福是否会意,自顾自的说:“武王与太公留下的力量足以重塑世界,但它们却是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它们隐藏在世上已有八百载了,等待有人去唤醒。”
“如何可以找到它们?”徐福问。
如此问,倒也不是因为向往,而多半是不愿让荀夫子觉得扫兴。
荀夫子似笑非笑反问:“你想要得到吗?”
徐福摇头说:“学生并没有想要驾驭它的欲望,它应在圣人手中发挥更大的价值。”
荀子摇着头笑说:“有些人求之不得,而有的人却趋之若鹜,还真是有意思,那你为何要问它们的下落呢?”
“我现在需要一些力量,我不希望像现在一样被动。”徐福坦诚说道。
的确,徐福想要,因为他还活着,活着就意味着还有无数可能的需要。
“你很矛盾。”荀子说:“不过倒也无妨,这人间大多数人的得到与否,不在于自己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