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大山走出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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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的夜晚，广深已热得不成样子。

陆绍辉背着一只挎包，从地铁口走了出来。

他脚步很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打工人特有的疲惫感，虽说已经坐上销售部主管的位置，干的活却跟业务员差不多。

整整一天，他都在广深市各大瑞顿门店奔波，做调研，收集数据，跟店长沟通……忙完所有事，已是晚上十点多。

这些事情本不该由他做的，他只需要在开周会的时候，召集各大门店的店长，让他们把门店的情况汇报上来，然后告诉他们下周的销售目标就可以了。

可不知王宣宁发什么疯，这两天非要陆绍辉去门店做调研。

最近，瑞顿的销量明明上去了，王宣宁却找各种理由苛责陆绍辉，好像故意给他小鞋穿。

陆绍辉觉得自己这份工作干得很窝囊，销售策划本该由王宣宁制定，可他什么也干不了，之前还找了辣芒那样的主播，把销量弄得一塌糊涂。

销量跌下来了，他只会怪罪自己。销量上去了，也不见他给自己半分奖励。

要不是瑞顿的工资还可以，陆绍辉真的不想熬了，他太累了。

陆绍辉垂着头，走在人行道上，看着脚上那双穿了六年的鞋，鞋面已经变形了，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出人头地的绝望感……

这时，裤兜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他掏出电话一看，又是王宣宁，顿时有种想把手机扔到外太空的冲动……

他攥着手机，任凭它震了几十秒，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

“你他妈的死了吗？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

王宣宁的声音令陆绍辉厌恶到作呕，他深吸一口气，压住了心里的火气，耐心问道：“王总，什么事儿？”

“你去买两份黄记干炒牛河，送到锐龙酒店2207房间。快点儿！”

草草草草草！陆绍辉在心里暗骂了王宣宁一百遍！

这个王八蛋总是把自己当狗一样使唤，公司里该干的，不该干的全都让自己干，下了班还得给他办各种私事。

平时，帮他洗车，买下午茶也就算了，这都10点半了，还让自己去买牛河送到酒店，就离谱。

黄记干炒牛河生意有多好，难道他不知道吗？

现在正是吃宵夜的时间，过去起码要排队一个小时，我他妈累了一天，下了班还给你打杂，你他妈还是不是人？

陆绍辉再次深呼吸，强压心里的火，耐着性子说：“王总，我已经到家了，我家在高新区，过去那边起码要两小时。”

“别跟我讲这些！今天你交给我的那份报告，做得乱七八糟，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还有，你别忘了，你到现在都没拿到营销师职业资格证，按规定，公司根本不能留你……”

“行行行！”陆绍辉是很不耐烦，但又不能顶撞，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去买牛河。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电话挂断后，陆绍辉举起手机，真的很想把它砸了，可这一砸，3000来块就没了……

穷啊，都是因为穷，就连发火的时候，也必须克制。

王宣宁所说的营销职业资格证，根本没什么用。

虽然公司规定销售人员必须考这个证。但实际上，不考也没什么关系。好几个区域销售组长都没证，还不是在公司里干得好好的。

所以说，规定重不重要，纯看人，很多时候，所谓的原则，不过是看操控它的人，和针对的对象罢了，职场上，一切全凭领导一句话。

这个月，奖金还没发下来，陆绍辉可不想让王宣宁找到扣奖金的理由。

他打开手机上的叫车App，打算叫一辆车，赶紧去买牛河。

预约了车子，他站在路边等着车来接。

晚风吹来，一阵清凉。

路边的一对父子，手牵着手向前走去，小孩儿的脚上穿着一双名牌球鞋，那双鞋的价格比陆绍辉脚上的鞋，起码贵三倍。

看着那个孩子，陆绍辉不由回想起自己的童年……

自己那么大的时候，唯一的一双鞋是哥哥穿剩下的军绿色帆布鞋，那双鞋已经刷得发白了，陆绍辉却格外珍惜。

他只在上学的时候穿那双鞋，平时帮父母干农活，永远是光着脚丫踩在泥巴地里。

广深的孩子真好，从小就生在大城市，他们从没体验过光着脚干农活的感觉。

陆绍辉也很久没有体验过双脚踩在农田里的滋味了……

考进广深大学后，他成了全家人的骄傲，村里人都说父母有福气，养出了一个大学生。

那时，陆绍辉也以为离开了农村，就能过上好日子，将来自己的孩子不会没鞋穿。

可毕业后，在广深混了几年，才知道原来农民和打工人一样，同样是没日没夜地干活，只是工作场地不同罢了。

现在的陆绍辉已经回不去了，就算在广深混得不怎么样，也不能灰溜溜回村，那会让人笑话的。

父母并不知道陆绍辉在广深过着怎样的日子，他们以为儿子很有出息，在大城市站稳了脚跟，还盼着儿子尽快把自己接到城里住呢。

事实上，陆绍辉这样的学历，想在广深找一份工作，并不是很容易。

他在瑞顿干了八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好不容易混上了销售部主管，哪怕工资不算高，但他对这份工作依然十分珍惜，起码有这份工作，就能继续留在广深。

所以，即使王宣宁无限刁难，他也总是选择服从，只是，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熬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