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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箫先生与尹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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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小心替他上着药,陶邀垂着眼轻声开口。

“你伤成这样,还是要好好养些日,不要送我了,我自己回琼华苑便是。”

尹延君不以为然,“这点子皮肉伤,不碍事,等上过药,便不会觉得疼了。”

“你带着伤还要送我,我心里更过意不去,你这莫不是苦肉计?”

“想那么多?”

男人突然笑了一声,修长手臂折回来,摸到她腰上轻轻捏了一把。

“我为你伤成这般,你便是心里过意不去,也该贴身伺候我,直至伤好痊愈才是,怎么是带着伤送你使苦肉计了?”

陶邀气笑,“尹大宗主好生会说,我竟没言辩驳了。”

握在她腰侧的大掌上下流连着抚了抚,男人小声低沉柔和。

“你不管我,才是真的没良心。”

陶邀嗔他一眼,垂下眼继续上药,话语娇柔而没好气。

“我分明是心疼你。”

“当真心疼,就更不该不管我。”

陶邀无奈牵唇,轻轻摇了摇头,“那不然,我留在这里,等你伤好之后再回琼华苑去?”

尹延君闻言默了默,手臂缓缓收回去,重新在软枕上趴好,随即温笑摇头。

“清丽府多的是生肌良药,便是三五日能好透了,让你住在这儿三五日,也是不自在的,还是回琼华苑,在那里,你我都自在些。”

陶邀沾药的手顿了顿,半敛的眼睫下是波澜微起的柔波。

听不到她回应,背上伤口也没感触到药汁的刺痛,尹延君侧颊微偏,挑眉浅笑。

“怎么?”

陶邀眼睑眨了眨,轻轻摇头,继续小心翼翼替他上药,菱红唇瓣轻启。

“没什么,你刚受了家法,这时候便带着伤不管不顾随我离开府里,一去几日,这般不收敛,就不怕尹二先生也恼了?”

尹延君闻言淡淡牵唇,声线温和道:

“叔父他,最是明白我的,你不必担心。他这么做,都是为了给宗族内那些老辈看,是为了堵他们的嘴。”

毕竟他都为了娶陶邀,甘愿受家法,还闹得人尽皆知。

堂堂宗主,颜面尽失,到了这个地步,谁还敢再到他面前来说不中听的话?

陶邀樱红色唇瓣弯了弯,“是么?那二先生,倒是比老夫人都知道心疼宗主。”

说着,她突然想起上次在山中两岸峡,尹延君不顾安危跳下谷底,去寻什么‘阳芝’,当时便说是送给他叔父的。

陶邀抿抿唇,上身微倾,歪头看着尹延君,声调低轻了些。

“难道是因为,二先生他没有子嗣,所以便将宗主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看重。”

尹延君闷笑一声,褐瞳微侧笑睨着她。

“自是也有这番意思,叔父素来待我上心,我幼年时,皆是跟在他身边识书习礼,我所学所成,可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他问,“药可上完了?”

陶邀轻点头,将瓷瓶塞口塞住,搁在床头矮柜上。

尹延君便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腕子,“扶我起来。”

“你再趴一会儿,药还没干。”

“不碍事,起来说话。”

陶邀心下叹了一声,只得站起身来,小心搀扶他。

尹延君单腿屈膝,在床榻上坐稳,随即褐眸清亮印着温和笑意,握住她手将人拉到身边坐下,似斟酌了两秒,才开口道。

“与你说说,叔父的事。”

他似是起了谈兴,不等陶邀接话,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叔父与我父亲本是一母同胞,其实论资质和天赋,叔父都要胜过父亲,但而今门户庭楣皆是讲究个宗法继制,家主之位不论贤能,俱是立嫡立长。”

“大宗门庭亲族众多,许多人呼吁声便不同,当年叔父为了避开风头,不愿听人挑唆与人争夺,也担心父亲会被有心人利用,伤了兄弟情分,故自请避去江南府聂氏族学识文慧礼。”

“他在那里一待便是数年,是有意疏远清丽府所有人,做出淡薄医术,改习文墨的态度,来表明自己绝不会争夺宗主之位。”

“直到我父亲顺利继任宗主,叔父在一年后,才回到清丽府。”

“他那个人,素来淡泊名利,看似不近人情,但却极重情谊。”

“他见不得我那么小,便成为父母亲之间芥蒂争斗的靶子,便寻个由头,日日将我拎去他的院子鞭挞课业,我也因此,少受了许多苦,更因此,才与叔父越渐亲近。”

“那个时候,箫先生就时常来寻叔父,他那人来去自如,最是洒脱肆性,从不讲什么礼数规制,却能与我叔父成为至交好友,也是挺有趣的。”

陶邀听到这儿,想起那日在琼华苑里,箫先生赞她陶家比世宗名门好,不由也会心一笑。

“箫先生是个能堪破本质,性情通达之人,大约二先生就是最欣赏他这一点吧。”

人世间,大多数人都随波逐流。

如箫矢那般随心所欲逍遥惬意的,应当极少了。

尹延君眉梢眼角的笑意未曾落下,一边将内裳穿好,随手整理着,一边颔首认可。

“你大约不知道他,他这人也自来不看重名利,只求个逍遥自在,但他兄长和阿姊你定是知道的。”

陶邀眼睑眨了眨,“也是那日才听说,箫先生竟是江南府聂夫人的胞弟,那他出自故渊箫氏,也是名门望族。”

尹延君浅笑颔首,“不错,故渊王氏乃武学大宗,故渊府领地内人人习武,也有大大小小不少的武学门派,绿林散侠更是不计其数。”

“箫氏一族屈居故渊府王氏之下,与故渊府王氏传承的剑学心法不同,箫家起家先祖乃是铁匠,打磨的一手好刀剑,立宗后世世代代子弟传承的俱是刀法,同王氏一样,每个箫家子弟都有自己的刀,刀不离身,刀亡人亡。”

陶邀听说过那些武学大宗对自己贴身利器的痴爱,那程度,不亚于酒鬼的酒,赌徒的骰。

她目露困惑,“可箫先生他...”

“他没有刀。”

尹延君微白的唇瓣牵了牵,轻轻摇头,似是难掩心头惋惜。

“箫先生内功深厚,但他的刀,多年前就毁了。”

“为什么?”

“他不顾父兄族亲斥阻,宁愿舍弃箫氏子弟的身份,毁刀断誉,...为了我叔父。”

陶邀眼睑缓缓瞠圆,耳膜嗡嗡了两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何等重若千钧的情谊,才能让箫先生自甘毁刀断誉也要脱离宗族?

只为了尹二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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