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往昔真相（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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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古从未想过还存在这么“纯白”的法则，与他漆黑无形的躯体与凶狠的语气截然相反，面前的法则宛若刚出生的婴孩。
面前的人类让他感到亲切，在深古面前，法则表现得相当自在。
深古与他讲述外面的世界，讲述万千风景，讲述女娲创下的生灵。
深古与钦明不同，如果钦明在这里，他会为眼前的法则描绘夜间的星河、山海间的落日，但深古不会如此。在深古口中，山是山、水是水、人是人，他只会如实向面前的法则阐述它们的外形。
可即便如此，洞中的法则依旧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为何，他对深古口中的“人”很感兴趣，要求深古多讲讲“人”的事迹后，法则确信：自己相当喜欢“人类”这种生灵。
眼前就是自己喜欢的“人”，为了回报自己喜爱之物，法则毫无保留地告诉深古自己的一切。
骤然降生于这个世界，他的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睁眼之时，眼前的一切令他深感惊慌。发觉自己的身躯全然暴露在光明之下，他万分无措，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如何了解周边地形，他闭上了眼，下一刻他便藏身在了最近的岩洞中。
无实的躯体完美融入周围环境，铺天盖地的黑暗令他安心，可这份安心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他才刚刚放松心神，白泽找来了。
新降生的法则不认识白泽，但他能感受到白泽身上与他同源的气息。他本以为真如白泽所言，他是自己的“兄长”，可他的“手”刚碰上白泽的神光，他便察觉到了不对。
他与白泽既是同源，但又不是完全同源。白泽身上的气息醇正、浑厚，可他不是，他身上还混杂着另一种东西、一种他自己也道不明的东西。
同为法则，他亲眼目睹白泽的神圣端庄、切身感受到白泽的强大，相比之下，自己是何等的丑陋与缩小。同为法则，他们就像是优等品与劣等品。白泽面前，他生出了强烈的自卑感与怯意，下意识想藏起自己的“缺陷”，于是在白泽要带他去见其他法则时，他落荒而逃，最后仓皇躲进这个岩洞。
风带来了诸法则在找他的消息，他悄悄改造了附近的环境与灵气，隐去了自己的所在。令他骄傲的是，他认真躲起来的时候没有一位法则能找到他。可藏匿的时光太过枯燥苦闷，他唯一的乐趣就是看林木生长、见鸟兽换代。
今日之前，他根本不知道世间还有“人类”这种生灵。看见深古之时，他莫名觉得心痒。实在没忍住，他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悄悄出手困住了他。
见君时心喜，与君言心欢。心中万分雀跃，面前的法则忍不住出手，欺负深古看不见洞中情况，他的身体散开、悄悄围住了他。
在听到面前的法则说自己有“缺陷”时，深古心中猛地一动。他太了解这种感觉了。
曾经的他资质平平，与身边的伙伴相比，他的天赋可以说是差的可怜。数百年的修习，要说他没有自卑、没有生出退意是不可能的，曾有一时，他甚至厌恶起了身边人。
生出这个念头时，深古大惊。身边伙伴视他如亲兄弟，他的这般情感实属不该。可某些情感一旦生出，便一发不可收拾。无奈之下，他只好用修炼麻痹自己。跟随两位大人修炼需要摒除心外杂念，他全身心投入修炼之后，心中负面的念头总算被压下。
可很多时候，努力弥补不了天赋的遗憾。万幸得两位大人的怜惜，让他继续苟活。但他曾体会过那种无力，自卑的种子已经在心中种下，因此在面前的法则说他不如白泽时，他深深与之共鸣。
“你身上有好闻的味道。”无形的法则忽然开口。
深古下意识嗅了嗅自己身上，没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许是来时染了山花的香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面前的声音变了。而且他给自己的感觉也变了，那一瞬，他仿佛看到纯净的水中晕开了乌黑的墨。
山花？不，不是那种俗物。如果面前的法则有脸，深古定能察觉出他在笑。刚刚的一瞬，深古身上释放出一种唯有他能闻到的香味，那一瞬，深古在他眼中成了佳肴。
法则的心在欢腾，喜悦与欣喜快要溢出他的身体，他实在太喜欢面前的人类了，是那种想将他活活吞掉的喜欢。
可惜的是，他不吃人。
“您的意思是，女娲大人和伏羲大人是为了找您才离开这座山？”深古终于听出了关键信息。
“是的，但我暂时不想直面我的兄姊们，所以能请你替我保密吗？”他的语调悠长，语气中带着一分哄诱的意思。
深古原本不想答应，毕竟他不愿对女娲和伏羲有所隐瞒。可面前的法则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想法，他继续劝道：“我还没有勇气站在他们面前，让我再缓上个百千年吧。我并不想为难你，不如这样，只要他们不问起，你就保持沉默，这样如何？”
直觉告诉深古不要答应他，可他的声音似有魔力，在深古还没反应过来前，身体已经自发点头应下了他。
“好，约定已成，违约者将会化成天地的养料。”
面前黑雾的声音又变回了正常，方才的恍惚似乎只是深古的错觉。他狐疑看着面前的黑雾，身体在向他发出警示，他必须马上离开此地。
可黑雾又缠着深古为他“讲故事”，他的语气满是期待，一时间深古竟不忍拒绝。等他真正离开山洞时，繁星已然高悬。
抬头望着星斗，深古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身后黑雾的声音还在山中回荡：“在那名叫‘女娲’和‘伏羲’的法则没回来之前，随时欢迎你来找我玩，当然也欢迎你带同伴一起来。”他点了点头，踏上了归程。
“你在打什么主意。”在人消失之后，黑雾忽然对着空处出声。
奇异的是，山洞中传出另一道声音，声音的主人在回答他：“这可都是为了我们着想，我亲爱的兄弟。”
传出的两道声音音色相近，如果不是他们两位同时发声，很难听出洞中有两个不同的存在。
“截我的话就算了，你不该蛊惑他。我挺喜欢他的，如果你把他吓跑了，我就吃了你。”
深古的感觉没有错，从中途开始他的聊天对象就换了。谁能想到，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中竟隐着两位法则。
“别着急，你也不想遇上其他法则，对吧？而且他一定会再来的。”
“为什么？”
“你也看出来了，我在蛊惑他，不是吗？”
“......”
“你看，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我与你才是真正的同源，我们该相互帮助，所以先把我的‘身体’吐出来、然后闭上你的‘嘴’，好吗？”
“你为什么要让他带人过来？我们会暴露的。”
“你没发现吗？那名为‘人类’的生灵能为我们提供能量，虽然微弱，但我确实感受到了力量的增幅。”
“没有，我最近力量是增加了不少，但不是因为他。”
“对，”雾中存在音色忽然变得怪异，“你当然增加了力量，因为你在‘吞噬’我的力量。”
“不好意思。对了，你是谁？”
“我也想知道我是谁，但我能感受的出来，我们是一样...你再偷偷吞掉我的‘身体’，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霸占他的洞穴就算了，这家伙居然还敢“觊觎”他的身体？真当他是吃素的？！
“你给我老实一点，这原本是我的地盘，你无端躲进来占我地方就算了，现在还想吃了我？谁给你的胆子。”
“我饿...”
“忍着。”
“这是另一位法则创造的世界，不是你的地盘。”
“...给我滚。”
正如他所说，没过多久、深古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次，他的身边还跟着一男一女。
“这就是你支支吾吾不肯告诉我们的地方？我没看出来有什么奇怪的。”跟在他身旁的男子淡淡开口，男子的眼睛不住向洞壁瞄去，目光带着审视。
“这里看着也没什么好玩的。”女子挽着深古一臂，瞄了眼四周娇声陈述道。
毫无预兆、洞中忽然传出笑声：“来客人了。”
......
诸神创世、女娲造灵，千百年的衍变、世间有了万千种族，其中青丘的九尾狐族算是其中大族。
九尾狐数量不多，但其领袖却是继承了法则之力的强大存在，身为领袖独女、狐族下任族长，桴澐的日子过的叫一个舒坦。
不仅族内狐狸们要尊称她一声“少主”，族外的灵兽见她也要礼让三分，可以说桴澐到哪儿都是横着走。在这种环境中成长，她不可避免地变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阿蛮和阿宁平时事务繁多，没有太多时间管教桴澐，等夫妻俩发现时，诸事已晚。所幸桴澐平日不怎么离开青丘，惹下的乱子还在阿蛮夫妻的承受范围内。虽然事后阿蛮会严厉教育桴澐一番，但她大多左耳进右耳出，为此母女俩总是大吵。
直至一日，桴澐和阿蛮如往常一样为某件事大吵了一架。阿蛮本以为到了第二日，事情就会像以往一样随风散去。可翌日一早，桴澐瞒着所有狐，独自离开了青丘、不知所踪。
问遍周围邻居，他们都不见桴澐的身影，这下可急坏了青丘的狐狸们。
这一次母女俩吵架的原因是因为桴澐想要变成人。庚辰创造了兽型，女娲赋予他们生命，万物的形态一开始便是固定的，生而为狐却想变人，异想天开不过如是。
可桴澐不听，她满脑子都是幼时结交的人类好友。一众之中唯有她一只狐狸，从外形上看她多少有些不合群，她想变成人形再去找他们玩，权当是给他们一个惊喜。
可桴澐不懂万物生而有形，就像人不能变成狐狸，狐狸也不能变成人。阿蛮试图告诉她这件事不可能做到，可桴澐想的却是深古命数已尽的那日，庚辰、女娲和伏羲三神弹指将他救回的情形。
既然死而复生这种事他们都能做到，那化狐为人这种事对法则来说肯定也是小事。她的母亲是法则的“亲女儿”，只要她开口，这点小事法则定不会拒绝。
桴澐希望母亲替自己说情，阿蛮却不愿。撒娇卖萌撒泼打滚，所有伎俩桴澐都用上了，可阿蛮就是不为所动。
一气之下，桴澐脱口而出：“你心里只有你那身为法则的母亲和你的部族，我算什么？为你延续部族的工具吗？从小到大你每天都在为其他狐狸奔波，你有真正看过我吗？我看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而后便是剧烈的争吵。对于这种场面部族中的狐狸早就习以为常，谁也没想到这次桴澐会一声不吭离家出走。
知女莫若母，阿蛮一想便知她是去找法则了，可问题是连她都不知道法则们现在在何处，桴澐要去哪里找法则？
虽说桴澐已经不是小狐狸崽子了，可她平日贪玩，不是逃课就是糊弄教习狐狸，真本事根本没学多少。此番贸然孤身上路，他们都担心她会发生什么意外。
少主失踪，整个青丘都轰动了。阿蛮心急如焚，将事务扔给夫君后，她着急忙慌地外出寻女。
平日消息最灵通的便是龙族和飞禽族，一想到此，她连忙飞上天寻找附近的龙族。可桴澐出发的时间太早，那个时辰游龙们还没有上天玩耍。
问了一圈，依旧没有桴澐的消息，阿蛮整只狐都快急疯了。
她甚至开始自责为什么自己不满足桴澐这个心愿，化形这种事于法则们而言确是小事，如若是她开口，母亲定会帮自己这个忙。如果她当时没有顾及太多，直接答应桴澐，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只想快点寻到桴澐。
皇天不负有心狐，在附近疯狂寻了一圈，终于让阿蛮找到一只目击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