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青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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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半年前，士兵夜间巡逻时突然发现护城河水变成了红色，虽然只有短短半个时辰，但也足够令人毛骨悚然。与此同时，几个溜进护城林偷懒的士兵在林间听到诡异的哭喊声。经过核查，大致可以确定两处出现异常的时间相差无几。
魔修的行为和他的实力相关，修为越高的魔修越会在人群中隐藏自己。化神以上的魔修一般不会如此高调行事，只有那些能力不强的魔修才喜欢大摇大摆出现在人前，按小柒的话说就是“人没吃够，脑子营养跟不上，活的像个智障”。
但在不确定事实真相的情况下，天符阁也不会让自己的弟子去冒险。所以他们将任务内容由凡人的除魔变更为调查异常，仅是调查危险系数就没那么高了。
综上，天符阁将此事归为玄级。
原路返回到护城林，温简四处查探一番，没发现异常。中都城的护城林不算大，温简径直穿透整片林子也没看到什么异样。不仅是他，连小柒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一人一狐又来到护城河岸，沿着护城河低空飞了一周，结果相同。
瞧了眼天色，温简抱着小柒坐在河岸等到了晚上，直到到了士兵发现异常的时间，小柒外放灵识覆盖了方圆百里，但依旧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第二天温简去找了当时看见“血河”和听见哭声的士兵，确认他们当时精神状态正常，排除幻视幻听的情况，然后重新回到护城河边。
一人一狐又在护城河岸和护城林内待了半个月，这段时间两处依旧风平浪静。
虽然知道这边的事不会这么简单，但他不能干耗在这里。保险起见，温简给守城的士兵留下一枚玉简。
考虑到凡人没有灵力，这些玉简是十宗特制的，只要摔碎玉简，持有玉简的弟子会马上感应到。
嘱咐士兵们最近一段时间尽量不要靠近两地，如果异常再发生马上摔碎玉简，温简这才离开中都城前往下一个地方。
下一站是青台山，他的第一个地级任务所在地。
青台山位于中都城和易瑰城的交界，山下有一座小镇，傍山而生，因此以山为名，镇名：青台。
大约在五个月前，青台镇镇长坐着驴车急急忙忙到易瑰城找城主上报：最近他们镇子里上山的人忽然都没了消息，家里人等了将近十天都不见他们回来。于是家里其他男丁自发组织上山寻人。
刚进山没多久他们就在山脚下发现了失踪者的一只手臂。手臂是被咬下来的，断口处隐约可辨认出牙印，牙印不像是兽类留下的，看痕迹反而和人的牙齿有点像。寻人的镇民们想起之前镇上人说中都城外有人吃人，便以为是那些吃人的疯子逃进了山，连忙回镇上把事情告诉了镇长。
镇长也以为是那些疯子，于是组织了镇民一起上山抓人。结果一上山他们一群人莫名其妙就失散了，最后平安回到镇上的寥寥无几。镇长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夜坐车到易瑰城找城主求救。
中都城官道上的不是凡人，是吃人的魔修，这点镇长不知道，但易瑰城城主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再加上最近易瑰城内也不太平，城主干脆两件事一起上报给了十宗。最后便被想着顺路省事的温简一锅端走了。
是的，易瑰城的任务玉简现在也在温简手里，这还是他在百兵阁接的任务。
十宗的除魔任务是相通的，宗门交接人会将上报的任务录在同一批玉简中，上报的凡人和接任务的弟子各持一枚。一旦任务确认完成，同批的其它玉简会自动破裂。
温简本以为他在天符阁待的三个月中，中都城附近的任务会被完成，结果他当时拿走的八个玉简竟然一枚都没碎。
脑中还在思考中都城外的玄级任务，转眼他就到了青台山。
“到了，这就是青台山。”
“确实有魔修的气息，不过很弱，感觉比那条青长虫还弱。”
“果然是地级。”
“怎么、你怕了？”
“不，我很期待。”
到了小镇外一公里附近，温简收起夜白剑，抱着小柒步行前往青台镇。
如今的青台镇被山上的“疯子”搞得人心惶惶，见到一位陌生的年轻男子突然出现在镇子上，所有人目光警惕。
突如其来被街上的凡人集体行注目礼，温简表现得很是淡定。
看到一位小姑娘正站在糕点摊前盯着摊位流口水，他走到她两步开外、蹲下，举起小柒的爪子，晃了晃：“你好呀，小姑娘，方便告诉我镇长家怎么走吗？”
小柒斜眼瞥他，没收回爪子，随他去了。
许是小狐狸实在太可爱，小姑娘很快就放松下来，小手朝镇子的一角指去：“那里，直走最大的房子就是镇长爷爷家。”
指完路她重新看向温简，清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小哥哥，我可以摸一摸小狐狸吗？”
“这个不可以哦，”温简朝她歉意一笑，“不过作为补偿，哥哥请你吃摊子上的糕点怎么样？”
“哦，”小姑娘有些失望，不过想到有糕点吃她又咧嘴笑起来，小手不客气地指道，“那我要那个！”
“好，麻烦店家把小姑娘想要的糕点包起来。”
温简把手伸进宽袖里，假意从中掏钱，实际是从乾坤袋里把钱拿出来。温家虽是修道世家，但建在凡界自然会与凡人有生意往来，所以凡人的银钱温简也是有的。
“一共五文钱，客人您给这么多，把我摊上的糕点全买了都有余。”
当温简拿出银子的那一刻，小贩脸上犯了难。
温简袋子里最小的凡币就是银锭，手上的这点银子还是他刚从锭上掰下来的。看出小贩的为难，温简浅浅笑问：“这些糕点老人家适合吃吗？”
“客人您放心，我这儿的糕点甜咸口都有，老少皆宜。”
“那好，全帮我包起来吧，剩下的钱不用找了。”
“好嘞，这就给您抱起来，”小贩接过银子咬了一下，确认是真银后笑得合不拢嘴。商人都喜欢这种出手阔绰的客人，心里对温简的防备一下子降低不少，“不知道客人来镇上是有什么事吗？我们镇子最近不太平，如果客人事情不急的话，等过几天再来比较好。”
“确实有事。”
温简点到为止，小贩也识趣地不多问，将糕点分成大小两包递给温简：“那祝客人办事顺利，一路平安。”
这祝语听起来很奇怪，但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温简拿过小的那包递给小姑娘，看她笑着跑远后，起身接过大的那包，朝小贩温和笑笑：“谢谢店家。”
右手抱着狐狸，左手提着糕点，温简转身沿着小姑娘指的方向走去。一路走过，镇上的人看他的眼神都称不上是和善，有时他刚刚经过，身后便会传来人们的私语声。
这些声音听得小柒心生躁意：“人类真是麻烦，一点点事就喜欢大惊小怪。”
“恐惧和惊慌来源于未知以及对手的强大，在青台山没有恢复平静之前，他们都会是这个样子，不用太在意。”
“他们议论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才不会在意呢。”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太在意我的感受，我没事。”
一听这话，狐狸尾巴炸毛：“我才没有在意呢！”
“嗯，”温简从善如流地改口，“你没有在意，是我自作多情了。”
“哼！”竖起的尾巴重新变得松软，左右摇摆着、看上去主人的心情不错。
两人凭着共生契直接在脑海中对话，从外面看便是温简一个大男人抱着一只小狐狸一路沉默到了镇长家门口。
走到门前，温简放下糕点抬手敲门。半晌，厚重的木门打开，一位小厮模样的人看到门口的陌生男人疑惑问他：“您找谁？”
“请问镇长在家吗？我是易瑰城城主找来的人。”
“好的，您请稍等。”话说完，小厮把门重新合上。
温简站在门前耐心等候。不多时，门后传来四个人的脚步声。
门再开时，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白发老叟，身后跟着三位年轻大汉，其中一位是刚才开门的小厮。老叟手持着一枚黄色玉简，试探性朝温简问道：“您是城主派来的大人？”
从袖子里拿出另一枚相似的玉简，温简面上含笑：“镇长无需这么客气，在下姓温，您叫我温简便可。”
看到玉简，老叟显然放下心来，侧身邀请温简进屋：“既然是城主派来的人，那小人唤您一声大人不为过。来，温大人请进。”
拗不过便随他去了，温简提过脚边的大包递给镇长：“这是一点见面礼，不算贵重，请镇长不要见怪。”
“好好好，温大人太客气了，”示意身边的年轻人上前接过大包，镇长脸上的笑意真诚了些，“您来帮忙还给我们送礼，这多不好意思啊。”
朝温简身后看了看，镇长这才反应过来：“大人就一个人来？”
“不是，还有它。”温简顺了顺小柒的背，示意众人还有她在。
“这，”以为温简在开玩笑，镇长配合笑了几声，“呵呵呵，那就麻烦两位大人了。”
领温简到会客厅就坐后，镇长开口大致向他介绍了一遍详细情况。
“就是这样，那些失踪者的家人后来也曾偷偷上过山，但不仅没有找到家人踪迹，反而又折了几个人在山上，他们这才消停一些。事情发生后，镇上的有钱人家担心那些疯子会下山，连夜搬走进易瑰城了，剩下的人都不敢靠近青台山。”
“温大人，您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镇长放心，温某定竭尽所能。”
“小人先谢过大人了，温大人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开口。”
“那便麻烦镇长请当地熟悉青台山的人为温某画一份地图，越详细越好。另外，可否在地图上标明你们当时失散的地点和发现残肢的地方？”
“好，小人这就差人去办。”
镇长的动作很快，温简上午开的口，临到傍晚他就把地图准备好了。
“温大人，您真的要晚上上山？这多不安全啊，不如在小人家将就一宿，明早再出发？”
“不用了，山上的‘疯子’也需要休息，温某此时上去或许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好，既然温大人都这样说了，那小人便在此地为温大人祈祷，祝温大人平安凯旋。”
双方客套一番后，镇长一家在宅院门口目送着温简离去，直到看不见人影后，镇长转身走进府院：“这个温大人，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胆子这么大。山上这么黑，他也不怕被藏在暗处的疯子埋伏了。”
“老爹，你觉得他行不行啊，我怎么看着这么不靠谱呢？”
“管那么多，你行你上，”镇长剜了说话的年轻人一眼，“他要是行，我们镇子就少了一个祸害；他要是不行，死在山上我们也没损失，顶多过几天我跑多一趟易瑰城，请城主换一个人来。”
温简说的话当然是骗镇长他们的，魔修也是修道者，修为一旦过了金丹就不需要睡眠，何来休息一说。金丹以上的修道者就能用灵识外视，夜晚的黑暗环境于他们而言影响不大。所以对温简来说，白天上山和夜晚上山根本没区别，而且夜晚是凡人休息的时间，这反而更方便他和小柒行动。
临近山脚，周围的魔气更加浓郁。小柒身后另外六条长尾重新长出，不动声色地缠上温简的胸腹，将他的身体护在狐尾之下。
夜晚的青台山没了白日的热闹，除偶有虫鸣之外，四周过分安静。今夜无月，云层厚重、似要压下山林，白日下的绿意生机在夜里显得阴森瘆人。枝随风动，地面树影似乎在向来人探去，黑暗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没有凡人在，温简直接唤出夜白升到半空，贴着树顶飞上山。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散，小柒动了动鼻子，向温简传音：“东边。”
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越靠近魔修所在区域，味道越重。小柒紧缩眉头，转个身往温简怀里拱：“快让我躲躲，好臭，受不了了。”
最外面的长袍被狐狸爪子两下扒开，后腿一蹬整只狐狸就翻进了温简的衣服里。无奈看着自己的外衣变得松松垮垮，温简隔着衣服拍了拍狐狸，好笑道：“不会觉得闷吗？”
“闷也比臭好！”因为隔着衣服，小柒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
狐狸在衣服里了，但她的尾巴还在外面护着，从外面看温简似乎是被一只灰色的毛蜘蛛缠上。温简笑叹一声，默默用手拢住衣领，只留一条小缝给小柒换气用。
狐狸在衣服里也不忘记指路：“继续往前走，对，很近了。”
沿着山边飞了一段距离，温简看见前面有炊烟升起。夜半三更的山林里出现炊烟本就不正常，更何况这座山现在根本没有凡人会上来，看着眼前的白烟，温简知道他们找到了。
顺着炊烟的方向飞去，温简见到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山林中空了一块，明显是被人为清出了一片空地，空地的土壤呈不正常的红褐色。足有两人长宽的大锅在空地中架起，锅下燃着大火，锅中水还在咕噜咕噜冒泡。大锅旁站着两名魔修，其中一魔拿着类似于勺子的器具在锅中搅拌。再一旁是散落凌乱的布料，依稀可辨出它曾经作为衣裳的模样，布料后的景象有些骇人，那是被垒起的森森人骨。人骨堆与旁边的古树同高，再加上土地不正常的颜色，足以见这里死了多少人。
那两魔锅中煮的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拿勺子的魔修从锅中勺出一块肉，咬了一口，嚼两嚼：“好，熟了。”
看着那块明显是人体组织的肉，温简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摄人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冲上心头，重重阖上眼帘，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气息。
察觉到温简的气息突然不稳，小柒从领子里探出头来：“怎么了？到了吗？”狐狸脑袋正对着空地，小柒沉默下来，她知道发生什么了。
仰起头看他，她眼中满是担忧：“要不你别出手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去吧。”
小柒是兽类，曾无数次见识过同族狐类因弱小被捕食的场景，包括她自己也被其他兽吃过一两次，因此她看到这种场景心里毫无波澜。但温简不同，他是人类。小柒知道，同类被烹食的画面对人类而言冲击力极强。她的背还贴着温简的胸前，清晰感知到他的心跳快的不正常，体内气息也十分紊乱，她很担心他的精神状况。
从温简的衣领里一跃而下，小柒站在半空，身体瞬间长到二十尺。巨大的狐狸身轻而易举地挡住了温简的视线，她转过头，用脑袋轻轻蹭他：“别看了，我来吧。”
巨大的狐狸带着热意接近温简，驱散了他从心底涌出的寒意。他终于平复下心绪，眼睛转向面前的小柒，他回抱住她的头：“谢谢小柒，但还是我来吧。这必须是我来。”
温简的指尖还在颤抖，小柒知道他没有完全冷静下来，但他眼中的坚定让她说不出劝阻的话。她轻轻点头，柔声道：“好，万事小心。”
半空中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下面两只魔修。他们震惊地看着几乎遮住天幕的灰色巨狐。
“灵兽？！七尾、是天级！！！”
“为什么凡界会出现天级灵兽？！”
“来不及了，快跑！”
听到两只魔修的对话，小柒狐眼半眯，偏头俯瞰下方，目光凌厉：“想跑？可笑。”
幽蓝的狐火喷涌而出，将近十尺高的火墙把两魔困在原地，地面结起透色的寒霜，火圈中的魔修被烫的尖声直叫。小柒撤走长尾、后退半步，露出她身后的温简，躲避着狐火的两魔看到这一幕心生疑虑。
“是人类？还是修道人？”
“闻这味道，是金丹？那只灵兽不会是他的吧？”
“区区金丹，还敢在我们面前放肆？”
目光锁定半空的温简，令人窒息的威压直逼温简，他往下飞去，可飞到一半便被强大的魔力挡住。
这两只魔的修为不止元婴，温简心中一凛，他们至少是化神。
但那又如何？夜白剑上晕开微光，慈悲剑意四散将温简包裹在内，他徐徐下行，毫发无伤的来到两魔面前。
夜白剑飞到手中，温简提剑遥指：“吾名温简，是取走尔等性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