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边森林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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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温简和小柒已经完全离开无边森林外围。小柒轻车熟路地带温简降落在一个山洞口外。
小柒扬了扬剩余的六条尾巴，语气有些怀念：“到了，这里是我其中一个窝。”
伸手将狐狸从肩上捧下抱在怀里，温简打量着这个高和宽都有十尺的狐狸洞。
不太确定地看了眼可以单手抱着的狐狸，温简斟酌了一下用词：“你以前的体型有这么...威猛吗？”
小柒像看白痴一样看了温简一眼，后腿一蹬从他怀里下来，站到地上抖了抖身上的长毛。体内灵力流转，转眼间一只身长十五尺的巨型狐狸出现在了温简面前，六条长尾没地方放，只能竖起。
在巨型小柒面前，宽大的狐狸洞也显得娇小。这个狐狸洞是小柒还是三四尾的时候找的，对现在的小柒来说显然是不够了。
变化后的小柒站着都比温简高，更别提坐下了。于是小柒毫不犹豫坐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狭长的狐狸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嫌弃和嘲笑。
被自己的灵兽嘲笑了的温简毫不介意，抬头看向小柒，上前两步抚了抚小柒的前腿，真心夸赞：“没想到小柒的原型这么威猛，不愧是小柒、真棒。”
闻言，小柒眯眼将脑袋转去一边，六条尾巴在身后毫无章法地乱晃，一副“我这么棒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的模样。
温简嘴角含笑，再接再厉：“可小柒变这么大了，就不能住这个狐狸洞了。现在去找另一个狐狸洞也不方便，我们先变回来在里面住着，等过几天再去找其他狐狸洞好不好？”
小柒觉得温简说得在理，于是点点头，屈尊变回两尺长。
温简很自然地抱起小柒，抬脚走进狐狸洞：“小柒不跟我介绍介绍你以前的家？”
这两天被温简抱习惯的小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温简的话让她觉得不对：“家？这不是我的家，这只是我的一个狐狸洞。我的家不在这里。”
“那小柒的家在哪里？我改天去拜访一下。”
“我的家？我的家不在无边森林，具体在哪里、我不太记得了。”
在小柒现有的记忆里，她活了将近一万年，但在她的识海中还存在另一份记忆。那份记忆像是被什么限制住，藏在她识海的最深处，连她自己也无法触及。
直觉告诉她，这份记忆终有一日会被打开，她无需着急。所以小柒没有试图去窥探那份记忆，虽然会好奇，但她知道还未到时机。
关于家的记忆也在那里，所以现在的小柒只有狐狸洞，没有家。
小柒自己没有察觉，说起‘家’时，她的语气是说不出的怀念，除此之外还有一份不想让人深探的哀伤，温简识趣的没有再问，而是转移了话题：“看这天色，快到正午了，小柒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无边森林中有三种生物，没有开灵智的动物和妖兽、以及开了灵智的灵兽。
温简的食谱是前两种，小柒则是来者不拒。毕竟在无边森林里向来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强者的菜谱是没有限制的。
从没接触过做菜的小柒不理解温简的话：“做？做什么？猎物不是抓了直接吃吗？”
然后小柒就在温简含笑的目光中，见识到了包括捕猎、除毛清脏、生火开烤、调料放料一整套人类对于美食的深刻道悟，眼神由最开始的疑惑、好奇最后变为震惊。
在无边森林中长大的动物肉质紧致鲜嫩，撒上酱料，从未尝试过的味感在小柒的舌尖炸开，咬下第一口的小柒眼前一亮，猛地抬头对着温简一顿输出：“呜呜呜——”
意识到温简听不懂，她叼着比她头还大的肉就往温简身上扑：“病秧子，这是什么！好好吃！”
下袍和袖子被迫沾上油的温简好脾气地笑笑，自暴自弃地直接用袖子帮小柒擦去鼻子上沾到的油：“说了多少遍了、小柒，我叫温简，不叫病秧子。”
“这是酱料，用来给食物调味。好的酱料能在保证食物本身鲜美的情况下，让食物的味道更上一层，就像现在这样。”
“好吃好吃，酱料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呜呜、我决定了，不做掉你了，你以后就专门给我做菜吃吧！”
成功被一顿饭收买的小柒放弃了弄死病秧子的想法，然后顺便自曝了一番。
闻言，侥幸“活下来”的温简伸手点住狐狸鼻子：“小柒，我有些好奇，什么叫‘不做掉我’？”
在温简身上啃着肉的小柒一顿，飞快地回一句：“没什么、你听错了。”然后跑回自己的位置兢兢业业继续用餐。
看着小柒埋头苦干的同时悄悄抬头瞅他一眼，发现他在看自己之后又飞快低下头，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温简眼底笑意更深，心里知道这小家伙之前估计打着什么坏主意。
但好在小家伙‘迷途知返’，温简决定放她一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无奈叹道：“不知道洗不洗的干净。”
小柒是只会享受的狐狸，从她的狐狸洞就能看出来。狐狸洞的位置坐南朝东，洞口常年有阳光照到，洞里残留着小柒之前收集的树叶，离狐狸洞不远处还有一条河。
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一下，温简进狐狸洞换了身衣服，准备把弄脏的衣服拿去河边洗洗。刚到洞口就看到小柒叼着新鲜的食肉树树叶回来。
食肉树算是妖兽的一种，外形与普通树一般，除了叶片比较大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它会在叶片上分泌出类似于妖兽的气味去迷惑它们的天敌。
在妖兽靠近食肉树时，它的叶子会突然变大、卷起，活活勒死或闷死妖兽。在妖兽死去后叶片就会将妖兽尸体包裹起来消化掉。
一般的食肉树树叶极具韧性，在叶片离开树干后，这种韧性不会消失，反而叶片本身会变得更加柔韧。
小柒就很爱用这种叶子来搭狐狸窝，所以她经常会去食肉树附近溜达，在食肉树树叶变大的瞬间将树叶撕下、带回狐狸洞。
狐狸洞前采光很好，温简一眼便看到还是灰扑扑的小柒。
温简突然反应过来，他好像没有见过小柒真正的样子。于是他招了招手叫狐狸过来，扯下狐狸嘴里的叶子后抱起狐狸，准备洗完衣服之后洗狐狸。
被突然放进水里洗刷的狐狸有些懵，好在小柒不排斥洗澡，相反她也看不惯自己这身脏脏的样子。既然有人愿意服侍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温简洗狐狸的手法确实不错，舒服得狐狸差点睡着。很好，继做饭之后，温简又有一件令狐狸满意的事。
把擦得差不多的狐狸放在光线好的地方晒毛，温简这才认真看清狐狸的真面貌。
小柒原来是少见的蓝狐，狐狸眼是奇特的幽蓝色，鼻子、耳朵、四肢和尾巴尖是黑色的，吻鼻部、腹部还有耳朵里面的毛是白色，剩下地方则是漂亮的蓝灰色。
现在的小柒还是“灰扑扑”的，但看上去不脏，反而有种别致的可爱。
洗干净的小柒就着温简放狐狸的姿势趴在食肉树的叶子上，看上去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实际上她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虽然放过温简这个决定做得有些冲动，但小柒现在觉得貌似也不错。可秘密被撞破这件事始终是小柒的心病，她要想个办法解决一下。
于是一边晒衣服一边从脑海的犄角旮旯翻找清洁术的温简背上突然长出了狐狸，狐狸前爪扒着他的衣领，一个借力就窜到了他肩上。
“温简，你愿意用你的道心起誓，不会将我的秘密告诉任何人或灵兽吗？”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温简的名字，而不是病秧子。
小柒只是心大并不是蠢，很多事情过后回想就会知道自己露了多大破绽，按照温简的聪明程度肯定早就发现了共生契出问题，但他什么也没有做，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好。
小柒讨厌人类，但她发现从一开始她对‘温简’这个人类的排斥就没有其他人类那么深，而且除了喜欢对狐狸动手动脚，温简也没有其他毛病，还会给她做饭、洗澡，仔细想想，温简这个病秧子好像还不错。
以道心起誓，既是小柒想出来的解决办法，又是小柒的一次试探。她讨厌人类，但她不讨厌温简。如果温简对她一直这么好，试着跟他相处好像也不错。
小柒问完之后温简便明白了小柒想做掉他的原因，温简失笑，自己的人品在小狐狸面前这么差吗？
他放下手中的衣服，单手结个誓印：“我温简以道心起誓，日月可鉴、天道为证，此生绝不将小柒之事告知于世。如有违逆，道心破碎、灵识泯散。”
誓印起，在众人难以看到的高空法则之力凝聚，厚沉的雷声从云后透出，无形的枷锁从高空降下钉入温简的识海。
小柒看不见，但法则之力的出现她确实感知道了。
温简只觉得脑中猛地一震，有什么东西涌入了体内。知道是天道的力量，他没有在意，只是浅笑着看向小柒：“这样可以了吗？”
小柒有些感动，她第一次主动蹭了蹭温简：“我没有看错，温简你果然是个好病秧子！”
听到这话温简无语失笑，什么叫“好病秧子”？所以之前在小柒那里，他是个不好的病秧子？
虽然狐狸毛还是湿的，被蹭的感觉不算好，但温简心情大好，没有赶小柒下去，就着这个艰难的姿势继续把衣服挂完。
直到后来小柒想起自己的狐狸床没有铺完，这才跳下去继续摘叶子。
等温简回到狐狸洞才发现，小柒铺了两个床，一大一小，大的明显是留给他的。虽然金丹期不需要睡眠，但他还是感到受宠若惊。
早知道狐狸这么好哄他早就起誓了，用得着被狐狸嫌弃这么久。
挂好衣服，又在另一边从乾坤袋里拿出锅碗瓢盆一类物品，温简想着可能要在这里常住了，那总不能天天吃烤肉。
于是小柒晚上吃到了水煮肉，心满意足地舔舔狐狸毛睡觉。
用清洁术收拾完的温简看到狐狸懒洋洋的样子，摇头失笑，为了不让小柒的辛苦白费，他决定今晚就乖乖睡觉。
第二天一早狐狸就被香味闹醒了。睁眼一看，温简正在做早饭。
吃完饭后的温简决定开始做正事，四处走走、找些妖兽练练手。小柒一听，跳到温简怀里说她带路。
事实证明，小柒确实对无边森林很熟，大部分妖兽灵兽的窝她都知道。
而且她还会根据温简的实力给他安排合适的对手，不至于让温简打起来觉得太容易或太难。如果温简负伤，小柒还会相当熟练地带他逃跑，保证对手追不到他们。
生死之间的搏斗确实比长辈的教导或同辈之间切磋进步得快，两个月后的温简保守估计现在的他越两级战斗应该可以保证全身而退。
白天小柒带着温简四处找茬，温简打架、小柒蹲在安全区看戏。打完回狐狸洞，温简做饭，小柒吃完饭就睡觉。金丹期不需要进食和睡眠，但温简还是会陪小柒吃饭。吃完饭后温简就在洞外练一晚上剑，前两个月两人就这样过来了。
有地级的小柒在一旁保驾护航，温简在无边森林的中外围混得比一些元婴期都好。
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温简找小柒商量：“我感觉可以再往森林深处走些。”
小柒咽下嘴边的肉，点头同意：“是时候转换阵地了，这附近的灵兽都被我们得罪了个遍，虽然你没有打死它们，但我担心再打下去他们会不讲武德。”
温简主动找茬的时候只会打架，除非对方主动上门挑衅或打起来不死不休，不然温简一般不下杀手。
对此小柒曾说他，这么仁慈很难在森林里存活。那时温简只是嘴角扬笑静静听着，不打断也不回应。第二天该是留手还是留手。
后来温简跟她解释道：“我的道、是剑道，亦是君子道。”
听完后小柒什么都没说，但看温简的眼神明显有什么变化。
小柒这样说让温简有些好奇：“它们会怎么不讲武德？”
小柒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样，单打打不过就群殴啊。”
温简认真回她：“可我们也试过群殴。”
的确试过，一个月前他就挑了一群狼族灵兽。
“我说的群殴是不同种族的灵兽联合起来群殴你一个。”
温简想了想被数十种灵兽四面八方地包围，确实有点瘆人。
“可我从未听过不同种群的灵兽之间会联合对敌。”
闻言，小柒放下嘴边的肉，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那是‘敌’是灵兽的情况，但你是人。温简，你不要小看灵兽对人类的仇恨。灵兽中，只有天级和地级灵兽对人类的态度是嫌弃和轻视，因为它们足够强大。”
“地级以下的灵兽对人类大多则是恨不得灭其族的仇恨和恶意。因为人类就对它们这样干过。”
“兽有智而被冠之‘灵’，可在人类眼中，玄、黄级的灵兽与妖兽无异，因为它们弱小，所以人类肆无忌惮地捕猎它们，挖丹、剥皮、拆骨，甚至灭族。”
“灵兽不惧死，它们会为了变强去挑战强者然后落败、会为了保护族内的伴侣和幼崽奋不顾身，即使是死他们也想要死得其所，而不是死于人类的贪婪。”
“灵兽有自己的尊严，人类将他们的尊严肆意践踏。有的灵兽将种族视为自己的所有，换来的就是亲眼看见家族成员一个一个被捕杀”
“温简，换你、你恨不恨？”
两相无言，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重。
良久，温简艰涩开口：“小柒，对不起。”
小柒摇头：“那些事不是你做的，温简，你没有错。人和兽都有善恶好坏之分，不能将一人之错冠之整个族群。这个道理我懂，但不是所有灵兽都懂。”
“所以温简，它们会不讲武德。”
“嗯，那我们明天就换地方吧。”
夜间，温简照常练剑，脑海中回想起小柒刚刚说的那番话，总觉得今日手中的剑式哪里不对，可这剑式他已经熟练到闭眼都能完整挥出，不可能出错。
静下心仔细回想，周身灵力像被什么引动自发运行，一周天、两周天......部分灵力溢出在温简周围形成一道灵力壁。
温简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状态，冥冥中他似感悟到了什么，却又像什么都没有，温简神思放空，无意识地再一次起剑。
无边森林的夜空繁星无限，斗转星移间，温简的剑式与星势竟有了诡异的融合。
剑势起了一遍又一遍，突然有流星划过，温简也到了最后一剑：右手握剑从半空划过朝前一指，无形的剑意从刚才的轨道聚起，挥向他周围的灵力壁。
无声中，灵力壁开始消融，化成星星点点回到温简体内。
温简剑意初成，剑名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