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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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丫头,倒是很会循循善诱,想着办法的套我的话。”
“老先生不是也一样吗?”
“世子他走了这么久,难得还有人记得他,还来看看他。”
老者走到外面来,在台阶上坐下,年轻时,他就时常在这个地方坐着,看着王爷在院子里练兵。
“日子过的真快呀,一眨眼都已经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
“老先生不怕我是探子了?竟和我长吁短叹起来了。”
李遂宁也跟着坐到了他旁边,正是春暖花开之际,这院子里虽然凌乱,但是也生机盎然的。
“方才你说王爷是北洲的功臣,老朽啊,突然就不想去计较你是谁了,管你是谁呢,还有人记得他,记得他们。”
老者说着竟开始泪眼婆娑的,扶着拐杖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那时我还年幼,还如孩童一般,眼里没有善恶,你可能不信,王爷他救了我一命,我一直相信他是我所相信的那种人。”
李遂宁说,可她眼里没有善恶是假的,武成王救了她一命是真的。
“王爷这一生救过许多人,大概是没有几人如你一般了。”
“好人自然有福报的,或许没有在他身上,也一定在对他重要的人身上。”
“福报这种东西呀,太奢侈了,王爷被害,王府被查,财产充公,下人被发卖,世子被辱,福报这种东西王府上下没有看见一丝一毫。”
“那您是如何躲过这一劫的?世子他,一定过的很辛苦吧?”
李遂宁想起来沈其琛,还有他提起的只言片语,意气风发的少年世子到被追杀无奈投靠敌国公主,一身的杀气,这其中的故事一定非常曲折,在沈其琛那里她无从得知,但是面前的这个老者显然知道很多。
“我命大吧,那一日王爷凯旋归来,进宫赴宴,我亲自负责府中的庆功宴,这些都是我亲自去采买的,没有一点征兆,归来时,王府被围的水泄不通,我进不来呀,不能和王府共同进退,苟且偷生至今。”
“那这便是福报了,老先生。”
“可我宁愿自己也随王爷而去,也不愿此生只能守着这空荡破败的王府。”
“若是没有您,这世上真的无人替他们点上这香火了。”
“可惜王妃保我一命躲过一劫,我却没能守住小世子。”
“可当年国主下令留世子一命,他还是王府的世子,怎么会……”
“当年王爷遇害,王妃痛不欲生,很快就随王爷去了,留下世子一人,后来王府被查抄,一众下人全部被带走,连我也被驱逐,王府风光无限顷刻间化为乌有,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和贪图贤名而留下的世子,原本以为世子这一生就只能这样过去了,倒也算好,至少平静。”
老者看着眼前的破败景象,像是找到了许久都不曾找到的救赎一般,很久没有人听他说话了,他这一肚子的心事他不能说给别人听,他不能也不敢。
那一年天不遂人愿,要你死的人迟早他都是要,沈其琛留在这王府里也没过多久的平静日子,他整日被关在狭小黑暗的房间里,不见天日,外有官兵把守,武成王府成了一个宽阔又狭小的牢笼,沈其琛边回忆往日边被现实的黑暗拉扯着回来,日复一日,压抑而又不得不自私的活着。
父亲死后他甚至都没能看到他的尸体,连丧事都只能草草的办了,在他昔日里拼死拼活刀尖上舔血保护下来的百姓的咒骂声中,将衣冠下葬,且不没有资格入皇陵,这样的逆贼只配在乱葬岗做最后的归宿,母亲进宫后才终于可以好好安葬父亲,可她再也没有出来过。
也不知道外界过了多久,沈其琛才被放出来看看这已经人去楼空的王府,不久后批准沈其琛出征替父赎罪的旨意突然降了下来,沈其琛被迫出征,为了不暴露自己藏拙,他将手里的剑刺向敌人,任由滚烫的血喷洒在他的脸上,鲜红一片一片的映进他的双眸里,他只能假装笨拙的奋力搏杀,在父亲旧部那些人的帮助下,十五岁的沈其琛在战场上杀红了眼以后平静下来,又满身是伤看似侥幸的活下来,然后回到京城里被一个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抵去功劳。
从世子之位上一降再降,直到终于从祖谱出名,不再是皇家的世子,而是卑贱的庶民,明明是立军功的少年将领,却连庶民都比不过,他只是一个罪臣之子,一个企图通敌卖国,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的后嗣,像过街老鼠一般的存在于北洲,被关在这暗黑的王府的小房间里,隐忍艰难的活着,因为他不能死,他还有责任,还有人在等他。
可军中议论声渐起,虽然没有人出头,但是明白武成王为国家付出的大有人在,朝堂之上对于沈其琛的说法也褒贬不一,宣王多疑,觉得沈其琛活在这世上不论是什么地位对他都是威胁,只有死人才能安分守己。
“所以世子表面上被派往朝渊为质子,可连朝渊上京都没有踏进一步,便已陨落,尸体被送回北洲处置,也只能随意埋葬,连京城都没有进来。”
李遂宁吃惊之余更是感叹,难怪沈其琛总是远离人群喧嚣,自己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到底是遭遇了这许多,难怪他说他杀伐太重。
“若是我出去将这些话告知有心之人,老先生日后如何自处?”
“这事情的真相总要有人知道,总要有人为他们鸣不平,你仰慕世子人前的肆意,却不知他后来遭遇的这些,这算是老朽多谢你对王爷世子仍抱有一丝善意吧。”
“我从未真正的了解他。”
李遂宁说,沈其琛跟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她没想过去查清楚沈其琛的过去,一直都尽量做到完成那个人的恩情。
“世子心思深,藏拙多年,老朽都不曾看清,别说你一个一面之缘的小丫头了。”
“有些人一面足矣。”
李遂宁说。
“哈哈哈,你这丫头有意思,与你说了这些,老朽这心里的那块石头仿佛轻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