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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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襄上前打量。
只见那人浑身都已湿透,地上已有一滩明显的暗黑水渍。应该在雨中走了很久,半身全是泥水,身上还散发着夜风都吹不尽血腥味。
“救…我…”声音痛苦,微弱几不可闻。
面容半隐半藏在垂下来的湿漉漉的头发下,一道明显的血痕从额头蔓延至颈下。伸出一只满是血痕与污泥混合的纤细白手,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不甘心的冤魂。
若是别人见着,定要吓一大跳。
见过比眼前更为惨烈的景象,墨襄无动于衷还有些嫌弃。
林中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人进进出出,他又不是神佛,有大慈大悲普度众人解救危厄之心。
再说山民向来是知道他冷漠的性子,即使远远看见也要有意避开。要是有谁没长眼招惹到他,那双眼睛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墨襄不会主动找他们麻烦,但脸上从不掩饰对山民的嫌弃。
擅闯者死是竹林不成文的规定,谁还会大胆到敢夜闯竹林?
这人怕是那三人其中一人,不知这竹林的规矩,也真是奇怪还能找到他这里来。
大概是循着刚才他的箫声而来的。
墨襄见那人狼狈不堪,心下毫无怜悯之心,伸出脚轻轻把人踢出廊下。那人身体绵软,顺势滚下去,台阶并不高,右手无力地摆放在台阶上。
这只手放在廊下也是多余的,墨襄准备把这只手也踢下去。
廊下滴下来的水把那只手上污泥洗干净,天空突然闪出一道闪电,电光火石之间墨襄注意到那手食指上一道细微如同花瓣疤痕一闪而过。
只是一闪而过,却令墨襄十分震惊,立刻收回脚。顾不上从廊下飘进来的水珠,弯腰拾起那只手细看。
一道惨白的闪电再次割裂黑暗,伤痕如此熟悉。
墨襄刹那间脑海里浮现有只手也有同样的伤疤。
雷声紧随闪电从天重重锤下,震得墨襄脑子一震。
赶紧冒雨走到廊下,把人拖到走廊上。
转身端来蜡烛,扒开那粘在脸上的头发,脸白净秀美,双眼紧闭,神情痛苦,奄奄一息。脸上因伤出血,却多了几分凄美。
墨襄死死地盯住那张脸,生怕眨一下眼她就消失。瞬间睡意全无,脑海翻腾,内心狂跳。仿佛是积攒许久的期望一下子被打开,奔涌而出。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笑又想哭。空空如也的内心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需要宣泄。
难道自己在做梦吗?墨襄不敢相信眼前。
千山万水的思念真有被神佛听到,把她送到自己跟前。
五年时光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容貌,性情。但是有些东西改变不了,这个天底有且只有一个桃凝。她的模样在自己脑海里翻来覆去不曾有丝毫改变。
她的五官更加清晰明朗,少女的稚嫩变成了柔和纤细的线条。眉眼如初如画那般精致,与印象无差。
墨襄感觉脸上黏糊糊的,分不清脸上是激动的眼泪还是冰凉的雨水。把人搂在怀里,怕被人夺走。声音哽咽,千方万语都哽在喉咙里,一个都挤不出来。
守月还在一旁对这个突然造访者表示极度不欢迎,汪汪个不停。守月的叫声把他从混乱里惊醒过来,怀里这个人气息微弱,现在不是沉浸重逢的时候。
墨襄连眼色都不给它,用力挥手把它推到一边。守月猛地不防主人下如此重的手,差点跌落到廊下淋雨。守月一脸惊恐后换作一脸的无辜,识趣地躲到一边不再开口,好奇地张望着这个与众不同的陌生人。
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墨襄毫不迟疑,进门点亮屋中间灯座上所有的灯,昏暗的屋子一下子明亮起来。墨襄顾不得泥水血痕,将那人小心抱进屋来放在竹榻上。
那人身体很轻,仔细一看,脸上有血迹和泥水,头发凌乱。身上多处有刀伤,泡过雨水的地方都有些微微发白,大腿上的血还不断地透过衣服浸出来。墨襄也顾不得许多,庆幸大多数伤口都比较浅,唯一一处较深的伤口已经做过简单的止血包扎。身上的血多半都是因为身体没休息,伤口来不及愈合牵扯出来的,不然她早就是血枯而亡。
连日深山奔波已经将身体折磨得虚弱不堪,加上受伤失血过多和毒性扩散,能活着走到这里已经算是上天开眼。
还不及思考其他,墨襄翻箱倒柜找来药箱,开始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弄完这些他又去配药,一向稳重的他甚至有些手忙脚乱。
刀口带毒,她应该是吃过什么药才不至于即刻暴毙。即使刀不能伤人要害,那毒也是别处无解药的千钟醉。
别处没有,他有。
墨襄内心慌乱如千军万马来踏,到激动处不得不停下来稳住心神才能继续配药,仔细斟酌用量。
懊恼,兴奋,喜悦,惊喜,悔恨……无数情绪在脑海里翻滚,墨襄不清楚那种情绪才当下真正的自己。
只是她服用了药物暂时缓解毒性的蔓延,毒性还是缓慢蔓延开来,还得有些时日排毒调养才好。
墨襄想不到这么多,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身上几处为了处理伤口而被迫割开的衣服裸露出些许的白色肌肤。墨襄觉得应该把她身上湿衣服换下来才好,可是又不方便。只好把外衣扯掉再找来一件旧衣给她盖上,她依旧昏迷不醒。
处理完伤口,接下来是配内服的药。
墨襄看着眼前的瓶瓶罐罐,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配药。
如果伤口处理不好引发高热,加上身体本虚,毒性蔓延,墨襄没有把握她从鬼门关给抢回来。
时间不会留给他太多思考的机会,墨襄深呼吸一口,拿起了药瓶。
用温水兑好药,这药力凶猛,她现在又很虚弱,不能下太多。只兑了一点给她小心翼翼喂下去。然后用温水把能擦拭的地方清理干净,下手的时候很轻,生怕用力弄疼了她。
擦净脸上的泥水,五官精致无暇,只是脸上无血色,苍白无血色,奄奄一息。
这一夜,墨襄再无睡意。围绕着她忙碌着,清理伤口,喂药,清理污泥血痕。连头发都用温水细细清洗,用布轻轻擦拭,然后散开晾干。墨襄心情十分复杂,时而懊恼时而兴奋。终于忙完了就静静地坐一边,仔仔细细地打量她每一处。
仿佛这只是一个梦,眼前景象真实得令他不敢相信。墨襄伸手抚摸她右手上那块花瓣形的伤疤,这到底是上天对他的眷恋还是惩罚?墨襄看着她痛苦神情心如刀割,他宁愿现在受伤中毒是自己,或者替她承受现在的痛楚。
上天可以对自己残忍,怎么能对她如此残忍?还是对自己的惩罚?墨襄很是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