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赤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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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太阳逐渐西下，裴燕坊的厨房小厮们全都里外繁忙穿梭着。
他们一个个端着一盘盘的鸡鸭鱼肉，瓜果点心“招待”着倭寇们。
此刻，裴燕坊的外边一片寂静，月光映衬着教坊里灯火通明，倭寇们都坐在戏台下，喝着酒吃着肉，放肆谈笑。
锣鼓敲响，戏幕拉开，好戏开场。
裴燕虽是男子，但一身女衣，唱着最为尖利的旦角。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今夜晚到此间真如梦境，又是惊又是喜五内不宁。”
只见倭寇们身后的大门缓慢关闭，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台下的观众全都把目光聚集在前方的戏台上。
……
裴燕坊门口，雨柔立着匕首想要与几名倭寇对抗。
来之前，景田特意交代过，帝后二人必须活捉，所以他们不敢放箭。
只见她莲步轻移，一个侧身便闪到一名倭寇身侧，手起刀落，那倭寇便命丧黄泉。
倭寇们见状皆是一愣，在他们眼中女人应该都是弱者，需要男人保护的。
可没想到她竟然也会武功，而且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差。
他们看到同伴在他们的眼前瞬间惨死，于是全都警惕起来，甚至还有很多抱着杀死她的态度将刀刃直指雨柔的面门。
雨柔是上过战场的，她丝毫不畏惧，她直接从空间中呼出m416，装上弹匣，手法轻快。
“突突突突……”
一阵枪响，周围的四五名倭寇当即毙命。
但枪声，却也引来了更多倭寇。
她抓住空隙，一脚轻功瞬间穿梭，但倭寇中间也有强者。
他身体微微上前，瞬身之术移动很快，一下子就与雨柔拉近了距离。
然而，正当他将要一刀砍下的时候，只见他的后背心脏处穿过一个刀尖，刀尖又迅速拔出，那人瞬间倒地。
“藤原！”雨柔再一次看到这副熟悉的面孔，“你怎么来了？”
藤原淡淡一笑，“我看见甘府上大部分的东瀛人皆不见了，就知道他们来找你了。”
雨柔来不及说感谢的话，她又一脚轻功飞到房梁之上，然而下一刻，她的瞳孔瞬间放大了起来。
……
裴燕坊大殿内。
“香君只顾使气性，你为公子种祸根。”
“你说此话我不信，纵有大祸我担承。回头再把侯郎叫，有错认错你要说个清。”
戏子们动情地把手中长扇挥舞起来，在舞台上来回走动，仿佛真的身处于剧中人物的世界里。
观众们沉醉在他们的表演中，心潮澎湃。
他们游刃有余地演绎着整个故事，舞步轻盈，眉目传情，让观众们忍不住跟随着他的脚步一同起舞起啸。
倭寇们吃着膳食，喝着美酒，悠闲地享受这一切，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此次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台上戏子们唱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台下坐的却是一群，豺狼虎豹。
“你说要为国家铲除奸佞，你说要蹈水火拯救万民；
说人生在世间忠义为本，要表达顶天立地的一片丹心；
保气节哪怕是牺牲性命，你说要疾恶如仇，临难不苟，方显得爱恨分明。”
此话，顿时引得台下所有人注意。
爱国，爱的是哪个国？
是宸国？还是东瀛？
随着鼓声急切，唱腔愈发悲愤欲绝，台下那些豺狼虎豹们顿时全部怔住了。
就在此刻，台上“李香君”大喝一声：“点火！”
突然，门缝中间浅浅飞入一股股黑烟，火油的气息也随之而来。
起初，他们以为这油的味道只是这些食物上的油水，用银针试探过确定无毒才敢放心吃下。
可自从他们进来之后，那油的味道愈发浓烈。
一个倭寇拉开窗帘，只见整个窗户全都被人用木板全部钉死，就连后门也被上了木板，而木板后面正是浇了许多的火油。
倭寇们一个个拿着刀刃想要将其划破，但越是划破，飞入殿内的黑烟却越是浓郁。
随着时间的推移，黑烟已然布满了整个大殿。
殿外埋伏着的倭寇们也顾不上寻找皇后了，一个个都直接闯入里面，寻找木盆木桶前去打水。
然而，裴燕坊后门中唯一的一个水井也被下人们丢入大石头堵了起来，完全没办法将其拉开。
殿内已然乱成了一锅粥，众人纷纷用袖子捂住口鼻，防止浓烟吸入体内，景田更是拔出长刀，冲上舞台。
“八嘎呀路，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雨柔是宸国皇后？你们为了掩护她逃跑，是不是给叫人在外面放了火？说，她去哪了？！不说砍死你！”
旁边几名倭寇见状，也将各自的武器拔出。
戏子们没一人应答，而是继续唱道：“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面对敌人的威胁，戏子们毫不畏惧，他们能够再此演出，就没有想过活着出去。
只见一个拿着木弩的倭寇直接架上羽箭，射入杨邦的腹部。
顷刻间，他雪白的衣衫被鲜血染红，但他仍旧屹立不倒，继续唱着。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戏开场，必唱完。
高高的房顶着火的地方热气腾腾的，扑面而来的热浪犹如涌入一个烘烤箱，每一个倭寇都不禁觉得一阵心惊胆跳。
殿内的酒水完全喝干，却仍旧杯水车薪。
烈火正渐渐地从外面烧进来，像一条赤红色的火河一般，熊熊燃烧着，铺天盖地的照亮着璀璨的星空之夜。
火光闪烁之间，身影若隐若现，阁楼不断传出啪啪的声响以及众多倭寇的求救声。
外面的倭寇虽然能够听见，但远水难救近火，最近的几户人家也两三口水井，这里也不通河流，完全不够扑灭火苗。
门外的小厮们也都趁乱逃走。
楼房内的梁柱不断坍塌，殿内的倭寇四处逃离，但那唯美的戏曲仍未终结。
雨柔和藤原站在不远处的房梁上细细观望着。
雨柔缓缓落泪，隐隐唱出了那句歌词。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
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
情字难落墨，她唱须以血来和。
戏幕起，戏幕落，谁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