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永夜临安月明海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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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两，还有没有更高？五、四、三、二……”
“等等！”这一次，云遥站起身高呼：“我记得并非如此，鲛人的眼泪确实能在月下凝成珍珠，但须得是饱含真情，寓意美好的眼泪，哪有打一顿就哭一地珍珠的道理？”
“道长，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一派胡言，诸位不要听这小子诳语。”
云遥道：“我所说千真万确，是龙渊部的国君，鲛人族首领亲口告诉我，鲛人泣珠与蚌病成珠并非一回事，只有以真情打动才行。否则你为何不自己留着，而要卖给他们？”
“我还得收罗三界宝物，哪有空闲与一只鲛人耗下去？”
雨蝶低声道：“看来这一回他自己也不知。”
一位富商大喊：“莫起争执，验个货不就完了？你们谁带了鞭子，打哭她看看是不是能有珍珠。”
“我带了匕首，剥两个鳞片就行了。”
“没问题，做买卖就图个安心。”多宝道长对着弟子下令：“去把匕首拿上来。”
“你们别太过分，为何把她当货物买卖！”云遥对着多宝道长怒斥，“听说你猎户出身，我曾经也是，但如今已在修道一途，当对众生心存怜悯。”
“少在这里放屁，你们自己如此，凭何能要求别人？鲛人又不是人，与抓些山鸡野兔有何差别？我一没杀生二没犯王法，这样做哪里不对？你们想解救她便买下来，否则拿匕首验货。”
“道长说的是，你们不买就别瞎掺和！”人群中嚷嚷道。
雨蝶转身与云遥商议：“你那里可有奇珍异宝？我们一起把这里的活物买下，能救多少算多少。”
“与他们何必废话，直接动手算了。”
“他们并无大错，也许是我们太过妄想。”
“可我这里没什么宝物，剑总不能给他们。”云遥全身拍打搜寻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弦月状玉石。
而雨蝶一见，也立刻取出另一半，当两人各执一块时，这对原本暗淡的紫霞双鱼佩隐隐泛起光亮。
晴川花海之中，百花仙子托付二人各一半，之后被渐渐遗忘。在楼兰时，云遥得知那曾是送给掌门之物，可掌门未来得及言明心意，昆仑浩劫之前它们被扔进瑶池中，随着掌门与玄清天各一方，这一沉便是三百年。
在场之人虽有感新奇，但也不过如此，他们对那囚笼中的南海鲛人更有兴致。然而此时，多宝道长两眼盯得直冒光，冲下台抢过二人手中的玉佩：“成交，我这里所有宝物都是二位的，大家散了，今晚博卖会到此结束！”
“师父您去哪儿？带上我们呀！”大堂里帮工的弟子叫喊道。
“你们回家种地去罢，我要成仙了，我要成仙了！”
众弟子追着多宝道长而去，一位财主向云遥打探：“鲛人愿不愿出手？我给七千两。”
雨蝶高呼道：“诸位请回，我们打算将财物散给百姓，活的全数放生。”
“唉，走了走了，没劲……”
转眼间，大堂里人去楼空，只有石台边堆积如山的宝物亦或杂物，后屋一人闻声来到眼前，俯身鞠躬：“二位，我是此地掌柜，按说博卖会成交的生意，我得抽走一成，可那老道……”
“你随意挑一件好了，别拿活的，我们打算放生。”云遥皱着眉头自语：“他为何高兴成那样？是不是亏了……”
掌柜抱走一块玉如意，不再打扰二人，雨蝶细细查看这里的每一件宝物，找到一只鸟笼，笼子里关着一只七彩斑斓的鹦鹉，不过像是被施了咒法。她随手解开，鹦鹉立刻从死气沉沉变为生龙活虎，拍着翅膀撞着铁栅栏叫喊道：“蠢货！蠢货！”
“你骂谁！”云遥怒道。
“你们两个蠢货亏大了！那两块玉石上有西王母的灵气，就换了这一屋子的破玩意儿！”
“你自己不也是这堆破玩意儿中的一个？我们是蠢货，就你厉害，怎会被那道士捉住？”
“我道行不高，但就爱打嘴仗，你们能怎样？”
“你这只臭鸟！”
“蠢货！”没有了咒法束缚，鹦鹉一下子冲破鸟笼，飞向屋外。
“它该不会就是那位货摊小贩想要救的大哥？”雨蝶才缓过神。
“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算了，别再去想，它没事就好。”
“我们真的亏大了？”
“别太计较，要怪只能怪我们不识货，那两块石头一直带着也没觉得如何。”
“罢了，这里也确实有些好东西。”
云遥仔细打量一只镶龙画虎的酒坛，靠近此地，只觉酒香醉人，一旁还凌乱地散落十二盏刻有生肖画像的酒樽，闭目一闻：“这桂花酒真不错，比大叔喝得那些闻起来香多了，不知酿了多少年月。”
“那也算没有白来，我们把这酒坛和酒杯带回去大家一起品尝。”
“好。”云遥继续翻找，从铜器玉石中扯出一件光彩照人的金缕衣。
“这还有一件衣裳，看样子也是宝物，你可以拿去穿。”
雨蝶微微摇头：“我不喜欢这般瞩目耀眼，再说尺寸也不合适。”
“嗯，确实如此，这一件太平了，只能拿给她们。”
“别、别胡说！”雨蝶红着脸喊道。
“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此时，囚车上的鲛人女子渐渐醒来，试图摆脱束缚，铁链声回荡在沉静的大堂里，二人为她除去咒印，解开了囚笼。
“你醒了。”雨蝶问道。
“你们？”女子细细凝望着二人面孔，“我隐约记得你们，你们是否曾到过龙渊部？”
“不错，那是一月之前的事。”
“我见过你们，不过我只是一介侍婢，你们应不曾注意到我。”
“竟能在此遇见龙渊部众，也算是天意安排，你如何落入那道士手中？”
“我随王后去东海龙宫献礼，归来时遇到巨浪，被拍打上岸。”
“传闻龙宫一带应会有仙家结界，再说深海下何来巨浪？”
“我也不明白，按说不该如此，但这一回不知是何缘由。”
“莫非东海中当真有何变故，”云遥问道，“你是否记得回南海龙渊的路？”
“我记得，只要到了海里，我会沿着岸边慢慢游回去。”
雨蝶道：“此地离海尚有几步，你不能在陆上行走，我们送你去海边，将这件金缕衣穿上，能遮挡一下你的身子。”
“多谢。”
“我背你。”云遥半蹲下，雨蝶扶着女子到他背上，谁知女子全身冰肌玉骨，光滑无比，虽然笼上一层金缕衣也无法背起来。即使双臂紧紧搂着云遥，长长的鱼尾也拖在地上。
雨蝶道：“你还是抱着她好了。”
“这恐怕不太合适。”
“她不能离水太久，眼下别计较这些。”
一路上，女子躺在云遥怀里，面带微笑，送至海边，她纵身一跃落入海中，接着又浮出水面。
“小心一些，别再被恶人捉去。”云遥道。
“多谢二位，回去之后我会告诉陛下是你们救了我。”女子顿了顿，对云遥说道：“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句话对你说。”
“什么话？”云遥走近海边，蹲下身侧耳倾听。
突然间，女子一下扑上来，在云遥脸颊上吻了一口，而后坠入东海中。
云遥脸上留下一道唇印，自己还浑然不知，起身解释道：“我是无辜的，她偷袭我！”
“我明白。”雨蝶无奈笑了笑，取出一只手帕轻轻为他拭去脸上的痕迹。
归来博卖会大堂里，将活物尽数放生，正打算处置余下的珍宝法器，身后大门口一声怒喝，竟是多宝道长杀了回来：“可恶！竟然敢骗我！”
云遥道：“谁骗你？是你自己说要成仙了。”
“是你们调了包！那两块石头在你们手上明明会发光，到我手里就变成这副德性，你们把真正的西王母玉石给我交出来！”
雨蝶道：“我们不曾骗你，就是这两块。”
“还嘴硬，你们这对雌雄双骗，不给一点教训是不知道‘多宝’二字如何写，这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何为三才境界！”
多宝道长一挥拂尘，画出一个太极图案朝着二人飞来，云遥抬起右手接住，轻轻往前一推，太极返回原处，一招将多宝道长拍翻在地，疼得左右打滚，叫唤不止。
云遥走上前，俯身问道：“有没有大碍？你说你三才境界，我可就按这力气还手，免得出人命。”
“没事，死不了……”
“那还打不打？”
“不不不！大仙饶命，大仙饶命！这石头还给你们，东西我也一件不要了，都是你们的。”多宝道长将两块玉石放在地上，起身拔腿就跑。
“站住！”雨蝶呼喊一声，璀璨的光墙拦住去路，他额头狠狠一撞，又立刻转身鞠躬，一拜接着一拜。
“我错了，不该辱骂二位，仙姑还有何吩咐？”
“之前说过的话便不再赘述，不管你因何机缘得道，需谨记修身正心，不可胡来，今日只捉些奇珍异兽，长此以往，或许将来便要屠戮众生。莫以为官府奈何不了你，这世上便没有能惩治你的人。”
“是，小人谨记，这就回茅山潜心修道，再不轻易下山了。”
云遥道：“你最好言出必行，下次再让我们瞧见你开博卖会，那就……”
“不敢了，不敢了，一定谨记。”
目送多宝道长，两人各自拾起一半玉佩，此时又泛起了光亮，心中都不免疑虑，云遥说道：“能不能把你的那一半给我瞧瞧？”
雨蝶将玉佩放在他手心，云遥一人捧着两块，玉佩却再度失去色彩，还回这一块之后又泛起光亮。
“只有我们各执一半才会亮？莫非楼兰幻境中百花仙子所说是真的？可方才还不够亮，只是有些感应而已。”云遥心中如是想着，却不便说出来。
又思索片刻，开口说道：“这两块石头兜了一转仍是回到我们手里，或许冥冥中有些定数，还是各执一半好好收着，看来非寻常之物，不能落入恶人手中。”
“嗯。”雨蝶应答一句，转身指着多宝道长留下的一地财物：“不过临安城中繁华富裕，也不差一点点施舍，所以你若是喜欢先前那对金麒麟，我们可以回去，用地上这些宝物与他交换。”
云遥微微摇头：“不用了，我们只拿一坛酒和几个酒杯，其余还是散给百姓。”
“当真不用？”
“不用。”云遥低下头看着掌心的一半玉佩，心中念道：“原来最宝贵的就一直带在身边，何须什么金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