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司南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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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谁呀？”少女眨着双眼嘟着小嘴天真地问道，语调不柔弱、不豪迈、不妖娆，不像她们中任何一位，却如莺啼燕语娓娓动听，又如山中叮咚清泉、涓涓细流，余音袅袅。
“他们是我朋友。”剑心答道。
“原来你有这么多朋友？不像我只有你一个。”
“这位小妹妹，你也是剑心的朋友？”洛轻雪问道。
“是呀，我叫楚离，楚湘剑的楚，别离的离。”
“连楚湘剑都知道，看来他与你说了不少。”
“我没有……”
“你先闭嘴。”
剑心还来不及争辩，就被洛轻雪一句话塞回去，接着问道：“楚离妹妹芳龄几许？”
“什么？”
“就是问你多大年纪，我们也算这小子的半个师兄师姐，他的事自然要过问一番。”
“年纪？一个月了。”
众人一惊，炎钧道：“我们是问你的年纪，可不是问你肚里的孩子。”
“什么孩子？我一个月大了呀！”
“该不会有些痴了？”大堂里的人相顾无言，心中却是如此想着，随后洛轻雪冲着剑心大喝：“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认识她。”
“撒谎！分明是看她好欺负，完了之后便想甩掉，你不认识她，她为何知道你的事？”
炎钧笑道：“小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出来混怎能留本名？连剑都告诉她，这下你想跑也跑不掉了。”
“你给我闪一边儿去！阿萝，好好教训他。”洛轻雪一挽袖口，站在人群中央指手画脚，“我最恨这始乱终弃的人，今天一定要替玄真师伯收拾你。”
洛轻雪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朝着剑心扇来，倒也没使多少力气，却不料少女突然拦在眼前接住：“不许你欺负剑心！”
“是她欺负了你，姐姐在替你教训她。”
雨蝶劝阻道：“等等，看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委屈，不如先听他解释。楚离妹妹，我们与剑心有些话要谈，你能否先回避片刻？待我们知晓始末原委，再护送你回家，若他真有错，一定让他亲自向你忏悔。”
“我听不懂，你们是要欺负他？我不答应。”
“不会的。”
剑心微微扭头说道：“你先到别处去。”
“唔，那好，我先回屋里去等你，反正你也跑不掉。”说着，少女如一阵清风，飘扬着回到二楼上。
云遥道：“都住同一屋了还说不认识她？来，我看你如何狡辩。”
洛轻雪紧握拳头：“还听什么废话，就他这榆木脑袋冰块脸，连你都不如，怎么可能俘获这样美的女孩，一定是看人家有些傻傻的，就花言巧语骗得团团转，不信你们问问这里最有经验的人……”
一扭头，所有人都呆住了，吕长歌倚在窗台喝着小酒，望着湖边风景，像是完全不知此地动向，云遥对着炎钧悄声道：“我没看错罢，他竟然无动于衷？这不比楼兰城外那个领舞的姑娘美上千百倍？衣衫也更少一些。”
炎钧皱眉思索：“难道他只喜欢老妹儿、大姐或嫁过人的？不对，一定是肮脏的心被这纯真的小姑娘给净化掉。”
吕长歌似乎感受到背后所有人的目光，转身淡然说道：“你们先聊，我出去逛逛。”
天已渐渐黑了，众人坐在大堂里幸免于洪水后仅剩的几张凳上，雨蝶道：“剑心，你可以先说说了，究竟怎么回事，你又与她如何相识？”
“我说，一个多月前，我离开南海剑宗，在一处荒野看到一群山贼劫杀过往商旅，我出手打退了那些山贼，目送商队离开，当时天色已暗，我就随意找了一棵大树，在树下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就在我身边，瞪大眼睛望着我。”
炎钧道：“禽兽！在野外就动手了？”
“你们先别添乱！”雨蝶斥责一声，接着问道：“可有检查过她的伤势？也许她就是商队里的人，慌乱中撞到头，所以失了忆。”
绮萝道：“不太可能，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宝物比这样一个女孩更贵重，没人会忽略掉她，将她留下来。会不会是附近的人家，无辜被卷进来？”
剑心问道：“你是谁？”
炎钧答道：“她就是之前画像上与我们一路的苗疆姑娘，那位已死的扶余国大臣雇你教训的最后一个。”
“怪不得有些眼熟……其实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可后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我试着摆脱她，可无论使出怎样的轻功法术，亡命一般逃上一天一夜，喘息片刻，她就像鬼魅一样出现在我眼前。”
雨蝶微微点头：“所以她才会说你逃不掉？那晚你飘过西湖也是在亡命？可同住一屋又是怎么回事？”
“我闭门关窗也阻止不了她进来屋里，一开始我全神贯注，可实在耗不过她，渐渐便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还是坐在我身边，我快疯掉了！不知做错了什么，被妖邪附体鬼魅缠身，你们快救救我。”
洛轻雪道：“你说的还不一定是真话呢。”
“我要怎样才能让你们相信？她一定不是常人，你们可注意到她颈上挂着一个玉坠？我似乎曾看到隐约冒过光，一定有古怪。”
雨蝶道：“那是汉白玉雕成的司南佩，专作驱邪之用，是妖不可能带着。”
“那她就是个玉妖！”
“只有活物才能成妖，你想说她是玉灵？再者我并未感受到她身上有一点妖邪之气，相反，却有一股剑意。”
云遥道：“你说她是妖，没想过要动手？”
“当然想过，可她会施展魅惑之术，你们别被她的样貌所骗。每当我举剑指着她，就遇到一股奇怪的力量阻挡，根本无法刺向她。”
“别的法子呢？”
“我的符印之术都是以剑为媒，可剑对她丝毫无用，别的我也不会了，只学过剑法，没练过拳法。”
雨蝶道：“最近可还有奇怪的事？一并说来听听。”
“奇怪的事……那天我与山贼打斗一时轻敌，手被划伤了，我应该是握着剑睡着的，但第二天醒来，剑却一丝不染，这是后来想起，可能记错了，不知有无关联。还有就是我的剑……”
剑心取下背上的楚湘剑，缓缓拔出鞘，原本朴实无华的剑，在他手中泛起粉黛光芒，渐渐地，更飘浮着几片樱花瓣。
当剑彻底出鞘，他举剑画了一圈，而后横亘在眼前，漫天花瓣迎风飘舞，一身白衣站在花雨中的他，更被映衬出一位剑客的气宇和风范。
云遥惊呼：“这剑竟会发光！我一直以为凝心师叔的佩剑，只是一柄普通的尘世之剑。”
“你见过我娘？”剑心问道。
雨蝶道：“他们曾在幻境里见过，不过那是掌门的梦，凝心师叔只惊鸿一现。其实先前在南海，我便觉得此剑灵力不凡，只是仍处在混沌，而这一次像是从沉睡中醒来。”
绮萝道：“这剑的光芒不就与那位楚离妹妹的衣衫一样色泽，这难道是凑巧？”
剑心道：“拜托你们了，我见识不足，你们一定要帮我弄清楚她究竟是谁，那块玉又是怎么回事。”
炎钧却不屑一顾：“本少爷可不会做这无聊之事，你们先忙，我也出去逛一逛。”
云遥问道：“你对这事难道就没有一点兴趣？”
“我只关心你的事，这小子的风流债让他自己慢慢还，我去看大叔在不在湖边，再找个机会将他踹进湖里。”
“你为何老是招惹他？”
“我想看看他究竟是怎样风干衣物和头发。”
炎钧走后，余下五人一起上了二楼，门半掩，窗外的月光照进屋内，楚离坐在窗台边，纯真的面容中有一丝疑虑，仿佛回想着从前。
推门进屋，雨蝶率先喊道：“小离，我们唤你小离，可否？”
“好呀！”
“我们听了剑心所说，不过那只是一面之词，故而也要问问你。小离，你颈上的玉坠是哪里来的？爹娘留给你的信物？会不会藏着有关你身世的线索？”
“这，我也不知道，它一直都在。”
“能否借我们看一眼？”
“好。”楚离毫无忌讳地摘下颈上白玉司南佩，递给眼前众人，只见那玉佩四方端正，光素无纹。
洛轻雪道：“看来的确是很久以前的物件，我曾见过那些王孙公子、达官贵人，他们所挂的本朝仿制司南佩，其上都会有各种图案和纹路。”
“我听不懂……”楚离嘟着小嘴摇摇头。
雨蝶问道：“小离，你遇到剑心之前的事，如今可还记得？”
“遇到？我和他一直都在一起呀，在我出生以前。”
“你胡说些什么？”剑心正接过玉坠细看，闻声高呼一句。
“先让她说下去。小离，你既然知道这些，能否再想起一些别的事？比如到过怎样的地方，见过或听过怎样的人、怎样的话语。”
“我听到过一些名字，但不知是谁。”
“说来听听。”
只见楚离掰起如玉的小指头盘算：“玄清、凝心……”
清脆的声响令众人一惊，剑心手中的白玉司南佩砰然落地碎成一块又一块，这几个字令他全然措手不及，仓皇中玉佩从手里滑落。
更意外的是，原本朝气蓬勃的少女忽然晕倒，雨蝶赶紧上前将她揽入怀中：“小离！小离！”
“不会真是个玉妖？”云遥大惊道。
雨蝶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把把脉，长舒一口气：“还好，她并无大碍，不过这块玉佩一定与她有关，可能包含着某些记忆。”
洛轻雪帮忙一起将她扶到榻上平躺下，对剑心斥责道：“你也太莽撞了，该不会是故意的？”
“我没有，我只是太意外。”
就在此时，洒落于地上的白玉碎片渐渐透光，一点点消散，整个屋中光芒四溢，除了昏倒在榻上的少女，其余五人仿佛被带离了此处，转眼来到另一个地方。
而眼前也并非无人来过，幽冥深处，荒魂的归途，飘满芦苇的蒿里。
“怎会回到这里？难道冥蛇王还活着？”
雨蝶大惊，不过这一次云遥却有些镇定，毕竟已经历过楼兰一幕：“先别慌张，可能是幻境。”
一低头，飘扬的芦苇荡直接穿过几人身躯，如此应是幻境无疑，不过前方的洛轻雪却不曾注意，因为一来到此，她便看见远处的草丛中有一个背影。
“你是谁，这是哪儿？”洛轻雪如是问道，那人却仍背对着不予理会，走近后能看见此人一身老旧的衣物，右手握一柄七尺重剑。
“敢不理我，让你知道本女侠的厉害！”洛轻雪一脚踹去，却又穿身而过，踹了个空。
众人也一一赶来，云遥道：“这是幻境，他应是幻境里的人，看不见我们的。”
正说着，云遥渐渐觉得这背影有些熟悉，绕到身前，瞪大眼呼喊一声：“师伯！”
“师伯？他是你门中的前辈？”绮萝问道。
“他是玄清师伯，我在掌门的回忆中见过，我最敬仰的玄清师伯。”
云遥连话语都有些颤抖，本以为三百年前昆仑浩劫中，那个面对笼罩着整座昆仑的黑龙，直冲九天之上的背影，已是最后一面。
两位同门女弟子顿时全神贯注盯着此人，洛轻雪惊呼：“就是他？这样貌也太平庸了。”
“人不可貌相。”雨蝶道。
剑心也跟着走来，低声自语：“他就是让我娘一直牵挂的人？凭何？他的模样怎与、与玄真相比？”
此时的玄清倚靠重剑，面容有些憔悴，云遥蹲下身试着扶他一手，却仍是一场空，无奈失落道：“都别说话，看看会发生什么。”
众人一瞧他专注的脸、空荡的眼神，没有丝毫玩笑之意，便也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着。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转身望去，这一次轮到剑心扯着嗓大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