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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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里，于屋中撑开两柄伞，一同置于地，可屋门还未来得及合上，住在隔屋的女子便踱步走进来。
她的身姿依旧英武飒爽，面容却尽是哀愁。
雨蝶惊问道：“还未歇下？”
“祝姐姐，劝得怎样了？”
“已然尽力而为，但愿如他所说，为天下苍生，并无悔过。”
“我来是想问问你们今后有何打算，不问清楚便睡不着，我问云遥，他却说要看你如何抉择。这黄沙之地实在不宜久住，可是若回到中原，我恐怕便有麻烦了。”
“我们原本是想走遍九州河山，寻仙不过顺路，既然无缘，也不再强求了。曾经答应过炎钧，离开前定要让他知道，不如我们就先去找他商议，你若不想离开，可以试试看能否请他帮忙，留在神火宫里。”
“那你们是要抛下我了？”
“只有你自己愿否留下，我们永远不会抛下你的。”
洛轻雪微红脸，带着温暖的笑容，望向两柄伞：“你这是作何？”
“我心中，很是苦恼。”
“苦恼？是为以后该用哪一柄？这还用说，黑夜里都能闪到人眼睛的‘星河幻梦’，这可是天上神物，对你的修行会更有益。”
“可是，人都有情，青伞陪了我十年，星河幻梦，那只是羲和常仪的梦。”
雨蝶忽然拾起“青荷缘”，望着伞面上的碧叶、莲花还有蝴蝶，两眼目光柔情似水：“这才是我的江南梦，梦里有小桥流水，细雨青烟。有一个安静祥和的小镇，虽然，镇上之人对我不甚友好。还有青翠的沧澜山，蜿蜒的九曲溪，江流上，一位麻衣少年带我穿过荷塘......”
又是新的一朝，小镇上挤满人与车马，寻仙未果之人有些意志坚定，决意留下，但还有些坚持不住，昨晚已走了一小队，更多人大早起来，收拾行装准备赶路。
也许是担心未来在何处容身，难以睡个好觉，洛轻雪最先起床收拾，走出客栈外，顺手拍了一个过路人的肩。
“这位小哥，昨天怎样？”
“别提了，几百人，一个也没被看上。”此人幽怨回答。
“这么难？”
“我也不知这瑶宫究竟想怎样，不是说天资不够，就是品性不好，要么就是看尘世不够透彻，没有仙缘。我怀疑他们根本不打算收弟子，这就是一个圈套。”
“圈套？什么圈套？”
“瑶宫与镇上铺子勾结，骗我们在此食宿，五五分账。”
洛轻雪瞪得目瞪口呆：“你的心思太可怕了，会不会是因你们人有问题，也许这就叫宁缺毋滥？”
“你才有问题！找抽呐！别以为是个女子，我就不敢跟你动手！”面前的人突然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差点飞到洛轻雪脸上，可不知此人究竟有几斤几两，加上奔波数日实在劳累，她也不想再与之计较。
只见那人牵着马匹即将离开，洛轻雪又问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家在中原西北一带，离得不算远。先回家去，等今后有别派招弟子再来，可有些人就没那么好过了，也不知此地风沙，会不会将大美人吹成黄脸婆。”
“这就不用你多虑了。”洛轻雪白眼。
望着背影离去，回过头来，正巧见云遥、雨蝶也走出客栈。
“你已问过？”雨蝶道。
“问过了，昨日几百人去瑶宫，一个也没挑中。”
“当真？”云遥惊呼。
雨蝶微微道：“看来他们并不缺年轻弟子，除非遇到天纵之才，否则宁愿悉数回绝。”
云遥问道：“那也就是说，即使我们昨日真的前往，没有因月光城而错过，也很可能与这些人一样？”
“不错，我们各自都有缺陷，短短一日试炼，也不足以看清一人，所以十有八九也是一样下场。”
洛轻雪道：“本女侠现在倒是舒心不少，因为就算我们不寻找彩翼，结果也应该一样。而现在至少还做了好事，那我们是不是该启程去见钧娘了？”
雨蝶道：“既然决定要离开，就去向大叔道别一声，想起他曾经所说‘今日之缘，明朝逝水’，不料我们这一遇，竟掀起许多风浪。”
洛轻雪在前开路，三人结算了客房，带齐行李，朝那熟悉的铺子而去，却见吕长歌依旧坐在门外。
“大叔！”雨蝶呆望着他，“昨晚我走后你没去歇息，一直待到现在？”
吕长歌笑道：“没事，太晚了，往往我一觉躺下就不知何时能醒，怕错过了今早日出。你们看，美不美？”说着，振臂指向万里无云的晴空，还有那轮红日。
“美，天上的彩翼，和凡间一样美。”雨蝶笑道。
云遥道：“大叔，振作点，此时此刻，也许彩翼在天上，正张大眼看着你。”
“那当然，你们三个背着包袱，是要去往何处？”
“我们要走了。”洛轻雪从腰间掏出几张银票，“大叔，这是我们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想到今后你无人照料，多有不便，所以……”
吕长歌高呼：“所以就拿钱来羞辱我？洒家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听到这一问，三人彼此望了望，随后死死盯向这一张老脸。
吕长歌尬笑：“就算是，你们也不能这样明说，多伤我脸面。”
云遥道：“那要不把银票藏在信里，再给你送来？我们先告辞，你稍等一阵。”
“回来！”
“大叔！我们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点点心意。”洛轻雪不耐烦地瞟了身旁人一眼，“你就当是你干儿子孝敬你的行不行？”
“不对，是你女儿！”云遥道。
“你儿子！”
“你女儿！”
“别吵了，我收下！”吕长歌缓缓站起身，“你们，真想好了要离开？”
“想留下来，人家也不收呀！”洛轻雪道。
“大叔，昨日瑶宫招弟子被我们错过了，所以，我们准备启程离去。”雨蝶略显失落。
“可我看你们一个个身手悟性都不凡，更有一颗不凡的心。还有，你的病情、那小子的英雄梦，这丫头……”
“或许仙缘未到，再多不舍，也是徒留遗憾。”雨蝶叹道。
“然而，你们都已到昆仑山下，难道不想上山去看一眼？”
“如此一说，我还真想过，”雨蝶缓缓道，“就算无缘，我也想登上这天下第一神山，亲眼目睹。”
“可是这样，不会被山上的人抓起来？”云遥道。
吕长歌道：“他们是仙家，不是占山为王的强盗。再说也并非山上一草一木，都是他们种下。”
“这样。”
“所以，你们不妨多待一天，登上山去看看。”
“也行，要不，我们这就上山？”洛轻雪问道。
“稍等片刻！”吕长歌转身走进屋中，令三人摸不着头脑，不出一阵，只见他手握一封信笺：“你们若要上山，替我送一封信，帮个忙。”
“我就知道一定有事！”洛轻雪大喊，“假装好心，实则让我们替你跑腿。”
“被你给看穿了。”
“说，信要送给谁？”洛轻雪道。
“送给此山顶上，昆仑瑶宫掌门。”
话语一出，如天空一道惊雷划过，震撼三人。
“怎么了？一个个都瞪着眼？”
“你认识瑶宫掌门？”云遥道。
“并不相识，不过山下出了此等大事，自然要向山上仙家禀明，那妖物虽死，但留在赤月森林中的毒虫异兽并未全数消灭，或许危及月光城与周遭的人们。”
云遥道：“要不我们好人做到底，再去赤月森林闯一闯？”
雨蝶摇头：“太危险了，如今看来我们还远远不够，就按大叔所说，向瑶宫报信，待朔月将军伤势痊愈，助他们一同降妖。”
洛轻雪对吕长歌道：“你还真是忧国忧民忧天下！”
吕长歌道：“那当然，毕竟我是这里的名誉镇长。”
“去你的！”
“不信拉倒，”吕长歌道，“你们的地图可还在？瑶宫很容易找到，去了之后最好在山门外多等一阵，确认掌门收到，信可保管好，勿损毁，勿拆开，否则甚为不敬，拜托你们了。”
“告辞。”
三人走出不远，却又忽听身后一阵呐喊：“保重！有缘再见！”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送封信而已，太阳落山之前就回来！”洛轻雪大喊，“真是的！”
“或许他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雨蝶冲着远处身影一笑，回过头来，“我们快上山去。”
三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吕长歌却久久目送，阳光洒在脸上，倍感温暖。
“遗憾？你们不入瑶宫，才是瑶宫之憾，我不答应有此遗憾。”
他握起酒葫芦，长闷一口：“仙路漫漫，大叔只帮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