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盛装山河!
轩辕筝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否与她的话感兴趣,只菱唇稍弯,不言不语。
夜悠雪抬眼与她交错眸光,忽然笑开:“你选了南晋而不是大沉,沈欢颜嫁给了白若溪而不是凌祯轩……啊~大约,你们是觉得我这个南晋女帝很废物,很好放在手心中算计,先与我结盟诛灭大沉,再轻轻松松解决南晋……恩?我猜的对吗?”
轩辕筝但笑不语,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桌子,一双堪比幽翠的碧眸缓缓眯起――似乎,小看了夜悠雪呢……
曲起的大腿摇来摇去,夜悠雪想了想,才继续说道:“其实你这么做也很对,我是废材嘛,自然要优先利用……恩,我应该换个思路想,至少我还有被利用的本钱哦~”
――你这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轩辕筝严重怀疑夜悠雪那二百五的脑子与正常人思维不同,明知道人家在算计她,她还是一副“被算计了好开森”的表情。
也许上一秒你还觉得夜悠雪“深藏不露”,可下一秒你立刻觉得她“抽风雷人。”
所谓“幻灭”,就是这么一回事……
轩辕筝轻轻叹息,微笑道:“陛下是个难以让人捉摸的人呢。”
小狐狸眨巴眼睛,单纯问道:“这是在夸我吗?”
“……算,是吧。”如果按照你的理解方式,这句话就是夸你。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轩辕筝看着夜悠雪,无论怎么看都觉得眼前执掌南晋江山的女子身上有一股猜不透的暗色――她生于关外,是在皇权倾轧中的得胜者,那种对于危险野兽该有的触觉清清楚楚告诉她,夜悠雪,是个比凌祯轩更可怕的敌人。
那么,是否应该再试探呢?轩辕筝眸色幽暗,在心里慢慢推算着。
夜悠雪看她那一副深沉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大哈欠,灵动的黑眸转了个弯儿,笑嘻嘻说道:“那好吧,我答应了。”
“……嗯?”轩辕筝一怔。
夜悠雪嫣然一笑,将黑瞳眯成一线,“我说,我答应了,与你联手,诛灭大沉。”
她的声音清清亮亮,还带着些软糯,在安静室内尘埃落定,看着轩辕筝没有表情的脸,微笑,低头勾唇:“恩,我答应了,轩辕筝,我答应与你联手,条件嘛……五色石,以及,大沉皇帝凌祯轩的命。”
轩辕筝在桌子上的五指下意识缩了缩,终于抬起眼来,幽媚的视线落在夜悠雪眼瞳上,过了片刻,倏然一眯:“凌祯轩的命,五色石,看来君墨染确实是你的软肋。”
“我从来没有隐藏过这一点,而且……”微微弯起的黑瞳对上另一双细眯碧眸,夜悠雪优雅轻笑,笑颜如花:“他是唯一能成为我软肋的人。”
君墨染对夜悠雪意味着,超出生命的价值。
他很重要。
无法估及的重要。
所以,就算明知道与轩辕筝联盟是很危险的举动,夜悠雪还是这样决定了。
她要凌祯轩的命!
轩辕筝没有想到夜悠雪会答应的这么顺利,毕竟这件事情攸关天下命脉,就算是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甚至步步为营,寸寸算计才走到今天。可是对于夜悠雪来说,所有思考都建立在一个信念上……
要君墨染活着,要凌祯轩死去。
只要在此之上,夜悠雪可以不计一切代价。
哪怕是整个南晋生死存亡,她身为皇帝所在意的不是天下,而是那个弱不禁风的男人……
这一瞬间,轩辕筝对夜悠雪的评价上多了一条:此人,疯狂。
轩辕筝与夜悠雪同是绝顶聪明的女人(或许……后者是不抽风的时候算是吧),眼眸一对,接下来便是讨价还价的时候。
这中间,轩辕筝第一次领教到的夜悠雪那二百五到极点的思维。
轩辕筝:我们何时出兵?
夜悠雪:听说大沉帝都常年冬寒,这个时候出兵不知道能不能看见雪呢~
轩辕筝(又没有要你这个废柴御驾亲征!):我们以什么名目出兵?
夜悠雪:凌祯轩那个男女通吃的混账,人人得而诛之,砍他还需要理由?
轩辕筝(性取向是天生了的,人家又没有吃到你身上!):南晋派谁为将?
夜悠雪:恩,我觉得等拿下大沉,咱们就五五瓜分你看怎么样?
轩辕筝(现在还没打你哪来的自信一定能拿下啊啊!):……
…………
于是,轩辕筝发现,她与夜悠雪无法沟通。
她错了。
刚刚那昙花一现的紧张感完全是假的,夜悠雪其人,就是个二百五!
就在轩辕筝脸上优雅端庄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时,房门突然被打开。
“大姐!”沈欢颜冲进来,先惊呼一声,然后看见床榻上白痴一样的夜悠雪,直接朝她奔去,“你骗我!”
夜悠雪虽说脑袋还不错,但身手全然不能见人,一看沈欢颜大步流星怒气冲天奔过来,很怕死的在床上滚了一圈,“哎呀,你要弑君啊!”
“欢颜。”轩辕筝轻轻一喝,阻止沈欢颜马上要抓向夜悠雪的手,眸光一瞟,夜悠雪虽然在惊呼,可表情还是一贯欠揍,似乎早已预料到轩辕筝会阻止。
“大姐,她骗我!”沈欢颜站在床榻前,咬牙切齿:“明明答应过不会动白若溪,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耶?”夜悠雪先是不解,然后再稍稍一想……立刻噗嗤一声笑出来:“是我家相爷被你们惹怒了哦。”
沈欢颜与轩辕筝是何等精明的人,听了这句话便瞬然推算出了一切。
轩辕筝慢慢轻笑:“既然我与陛下盟约达成,还请陛下放了白若溪一次。”
“我原本是要杀他的,可我家相爷是个烂好人,见不得白若溪死于非命,现在你们抓了我,那我家相爷怎会不想办法救我出去呢。”夜悠雪懒洋洋的掀唇,“你请我来此,原意是想威胁君墨染出兵大沉对吧,现在可麻烦了呀,恩,君墨染是我的软肋,白若溪好像是沈夫人的软肋呢。”
沈欢颜柳眉一蹙,“你想怎么样?”
夜悠雪歪着头,傻笑:“拿出点诚意来,我就放了白若溪。”
“……陛下,是在加码威胁吗?”轩辕筝目色渐冷,她本就是英气俊美,做男子打扮时贵气逼人,一旦动怒,便是连碧眸都幽暗起来。
偏偏夜悠雪是个迟钝的人呢,迟钝到根本懒得去看人家是什么脸色,挠挠脑袋,可爱一笑:“恩,我就是在威胁你……们。”
说着,视线漂移,落在沈欢颜脸上――微笑,再微笑。
沈欢颜不是第一次与夜悠雪过招,她早已告诉过轩辕筝,夜悠雪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单凭她可以收复君墨染这一点来看,夜悠雪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令人不齿的模样。
这话是她对轩辕筝的告诫,如今,轩辕筝已经领教过夜悠雪的厉害,反而是沈欢颜关心则乱,恼怒非常:“阶下之囚,还敢嚣张!”
“……我嚣张了吗?”夜悠雪咬着手指,想了想,然后从床榻上站起来,一手掐腰,扬天大笑:“哈哈哈――” 沈欢颜+轩辕筝:“……”
笑完,正色说道:“这才叫嚣张。”
沈欢颜+轩辕筝:“……”
“好吧,我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一个白若溪换五色石。( 好商好量的单纯看着她们,“你们不亏哦~白若溪要是死了,可就永远没了,五色石嘛……要是我家相爷顺利解毒,说不定我会还给你们的。”
――你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脸皮厚度才能把这种,显然是谎话的瞎话掰得和真的一样啊!
沈欢颜已经无语了。
轩辕筝比她好一些,挥挥手,说道:“去把五色石拿来。”
“……大姐?”沈欢颜没动,抬头看她。
五色石是轩辕一族传承百年的国宝,虽说她以此为诱饵让夜悠雪上钩,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要真的把五色石交出去。
轩辕筝转头,看着自小就被送到南晋隐瞒身份的妹妹,淡淡一笑:“如果轩辕皇朝永远被逐出关外,就算有五色石又能怎样,当年盛世早已不复存在,一块石头又能改变什么呢。去拿吧。”
沈欢颜看了一眼轩辕筝,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咬牙出去。
不一会儿,她捧着个盒子进来,在轩辕筝的示意下,将盒子放在桌上。
夜悠雪从来不掩饰她想要五色石的心,刚刚那讨价还价的嘴脸犹在,此刻却淡然微笑,目光点半没有分给桌子上的锦盒。
轩辕筝起身,轻笑道:“我亲自送陛下出去。”
“啊,多谢了。”夜悠雪这才慢悠悠爬下来,抓着锦盒,一步三晃走出去。
门外已然是星月高照,四周花树扶苏,院墙高大。
轩辕筝把夜悠雪送上马车,派了人保护,离开这处位于杭州城郊的别院。
看着马车消失在夜色中,轩辕筝略略松了一口气,有一种把瘟神送走的轻松感。
转身,沈欢颜站在台阶上,正担忧地看着她。
轩辕筝想了想,走上去轻蓝她瘦弱的肩膀,低喃道:“他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把全身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沈欢颜声音飘忽而无力:“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这辈子,只有他对我是真的好……他不能有事,不可以有事……”
轩辕筝沉默。
轩辕皇族自百年前那场大败后退守关外苦地,从此闭关锁国,国运低迷,皇嗣凋零,又支系繁冗,这些年来无非是内斗不休。
身为轩辕皇族嫡系长女,她没有像庶出妹妹一样的机会更够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甚至,选择对自己最重要的另一半……
她,轩辕筝,这一生都不会遇到牵肠挂肚的男人吧――
“……夜悠雪,幸运的让人嫉妒。”轩辕筝喃喃自语。
同样是肩负着江南重担,那个清秀狡黠的女子却能得到挚爱,而自己,只能深处阴谋权术之中,与天斗,与地争,为江山,为君权,为霸业。
相比之下,自己还真是可怜……
自顾自地嘲笑着,轩辕筝揽着沈欢颜往回走,只刚刚走了几步,突然眉心一动,倏然转身。
朱门大开,数百暗卫窜出,齐刷刷站在四周,警惕看着门口。
雅致庭院内,兵刃厉光闪烁,杀气四散漫延。
月上中天的黑夜,慢慢传来脚步声,轩辕筝抬眼看去,慢慢的,在灯火澄莹的夜里,出现了一道清隽影子,一色雪白,慢慢走来,缓步迈进庭院。
抬眸,一张绝代美貌的容颜映在在眼底。
他的容貌有屏息之美,眉如墨画,凤眸狭长,衬着瓷光般润白的肌肤,黑瞳点漆一样的黑,偏偏在墨色里渗出了一线幽紫,银发及腰,倒卷着夜空中银河三千。于是,银发,黑瞳,美丽惊人,一时之间,就让人有模糊了谪仙的错觉,仿佛他就是仙,世间最优雅的仙。
那人走到庭院里来,看看周围,把那些杀气消弭无形,一步一步,优雅上前。
没人去阻止他,也没人敢阻止他。
沈欢颜看着他,惊声道:“君墨染!”
来人,是君墨染。
见到沈欢颜,君墨染微微一笑,脚步停下。
正值江南盛夏,他身上穿了一件素纱白衣,清雅的凤纹暗绣在薄纱上,又在衣襟袖口以金线滚了一圈,白衣锦带,广袖曳地,时而有风送来,丝纱飞扬,几欲登天!
慢慢仰起头,黑眸中揉碎了夜色万千星辉,潋滟了江南诗画湖色,任由银发轻扬,君墨染朝轩辕筝缓慢轻笑:“在下君墨染,见过大公主。”
他声音轻柔雅致,自唇齿间溢出的话便是世间最动人旋律――冬日溪水,夏季甘露。
声如其人,干净、优雅、和煦,似能涤尽世间一切污浊。
倘若这样一个男子能够每日每夜以这样的笑容面对自己,对自己说着那些酥了骨头的话……
轩辕筝怔怔看着君墨染,只觉得心口处早已没有知觉的某根细绳,轻微地,跳动了一下。